皇帝似乎還不放心,他知道張振個人武功僅次宗師,但統兵之能並沒有經過檢驗。而這些年右神策軍的戰力並沒有得到提高,也能看出其統兵才能一般。


    但朝廷對外的每一戰,都很關鍵,不能失敗!尤其是在這個時節。他不由想起了東宮那瘦弱的身子,搖了搖頭。


    “我遣李承業為錄事參軍兼領監軍之職!”


    錄事參軍便是軍中參謀,而監軍自不用說,這也是權謀。


    張振猛的抬起頭,“沒有李承業,奴婢也有把握!”


    皇帝陰沉著雙眼說道:“朕,敗不起!”


    “奴婢,領命!”


    張振縮迴了自己的視線,重新看向地麵。即便他知道這個從小伺候到大的皇帝,沒有任何武功,體質也非常一般,自己一隻手就能捏死他。


    但不知為何,他就是發自心底的對他產生畏懼,這種畏懼就仿佛食物鏈下層的動物,天生屈服於上層的野獸一般,不可違逆。


    皇帝的手段,這些年他見識太多,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是覺得他深不可測,如淵如獄,隻能臣服!實際上,朝中無論文官中的宰相,還是武將中的李承業,都被其玩弄於股掌,隻能被動應對,不敢有任何反抗。


    像李承業這種武人,曾經領軍在外時,麵對邊鎮節度使,比他們表現得還像土皇帝,說打就打,說殺就殺,沒有客氣的。這等剛烈的武人心性,什麽綱紀律法都是笑話,一切隻憑實力說話。


    但是在這個皇帝麵前,也不敢有絲毫炸刺,玩了命的拋棄武職,向文職發展,夾著尾巴做人,比誰都害怕。


    這就是當今皇帝哪怕壽元將盡,也仍然維持著極高的威權原因所在。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讓人敬畏的皇帝壽元將盡,張振才絞盡腦汁的想收攏神策軍的軍權。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即便當今的皇帝有過各種囑托,難道能抵得過新皇潛邸的幾個終日相伴的近臣?


    他作為宦官,最清楚這種從小一起陪伴到大的情感,會讓皇帝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所以他必須掌握軍權,隻有軍權才能保證他如今的權位,也隻有軍權才能讓他在新皇那裏不受製於人,可以很好的保護自己!


    …………


    大唐克定二十二年,春末夏初。


    帝令張振為河南道招討使,率左神策軍四萬餘兵馬,前往河南道平叛。


    諸多宿將隨軍出行,受張振節製,李承業為錄事參軍,兼領監軍。


    出征前一日晚上,李承業將魏燃與李光嗣一同叫入書房。


    李承業看著兩個兒子,一個人體格高大強健,一眼看去便知必為世之猛將,另一人身形挺拔俊俏,儒雅之中不失剛健。


    他們二人本次皆要隨父出征,所有兵甲裝備已然收拾妥當。


    李光嗣這些年也在跟隨父親學習兵法,雖然他看上去誌不在此,不過天資不錯,倒也學得很好。


    今年正好十六歲,雖未及冠,卻也已經算得上家庭骨幹。而且這些年在紫玄真道長的嚴厲教導下,武功進步很快。


    純陽派的純陽無極功已經頗有火候,內功境界早已貫通十二正經,並連破兩路奇經。比起馮心遠的得意弟子木林森還要出色許多,甚至在純陽宮同輩中,他的武功也是數一數二的。


    李承業有意鍛煉這個親兒子,以免他長於婦人之手,失了男兒血性,故而強自帶其出征作戰。


    “你們可知為何陛下令為父為錄事參軍兼領監軍?”


    李光嗣首先說道:“父親戰功,天下無人能及,這是害怕父親功高震主,賞無可賞。”


    魏燃心裏卻加了一句,因為皇帝壽元將至,不想給少帝留一下一個立了大功,權威日盛的難製武將。


    當然這一點原因,李承業和李光嗣都不知道。


    李承業點頭道:“此確為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陛下輸不起這場戰爭。”


    李光嗣沒有聽明白,魏燃卻非常清楚,戰爭打輸了,朝廷權威必然無存,鎮壓不住邊鎮節度。再加上少帝繼位,這李唐天下能安坐多少年,那可就是個未知數。


    李承業沒有過多解釋,卻隻說道:“賊攻汴州,若是下了汴州城,則大運河必然會被截斷。到時江南財物無法進入關中,再加上朝廷這些年國庫越發緊張,則江山社稷便有傾覆之危。所以此戰必須要大勝!為父不可能再立大功,但你們不一樣!


    為父這縣侯爵位雖然榮顯,卻不能世襲罔替,你們若要想光大李家門楣,則必須立下軍功,方能光宗耀祖,力保李家門楣不墮。定國,你雖為養子,但你我父子同心,自家人便不說外話。你天賦異稟,各方麵都要強過光嗣,為父希望你在軍中的成就,能夠不下於我,成為真正的大唐戰神!此戰,便為爾等出頭之戰!切勿因兵兇戰危,而踟躕不前。”


    魏燃和李光嗣都是躬身行禮,異口同聲。


    李光嗣:“孩兒謹記父親教誨,必力保李家門楣不失!”


    魏燃:“孩兒謹記父親教誨,必定光大李家門楣,名留青史!”


    二人同聲迴答,表達的意義卻渾然不同,誌向也全不一樣。


    李光嗣愕然看向魏燃,心下卻更加不滿。


    魏燃心裏麵想著的卻是阿離離開前和自己說過的話,河洛之地有一巨大的奪靈節點,今番東往平叛,也許能在那裏找到阿離,再看那奪靈節點的情況。


    若是能加以利用,借助其中大量的天地靈氣,或許可以嚐試打破第一層識海壁障,到時武功會有一個巨大的進步,他很期待那一刻的出現。


    第二日出征,寅時,魏燃於家中具甲披盔,厲兵秣馬,他的父親和二弟也已經整備得差不多了,隨行出征的親兵家將三百餘人馬早已在城外集合。


    一家人來到屋門,家中主婦等人盡數前來相送,自少不了一番依依惜別。


    程氏給李承業係好披風後,又將連夜趕製好的另一件猩紅的披風給魏燃係上,然後眼眶發紅的看著這個半蹲在地的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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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這些年將門之法和宗門之法混修,令他體質成長極快,已經有了成年人的體魄,但李承業自有考慮,不允許他跟隨出征,以免他與李光嗣出了意外,斷了李家香火。


    李懷夢比這個同胞哥哥要老實得多,隻在院中悄然彈奏起一首送別的曲子,寄托自己對父兄的祝福。


    父子三人出城後,匯合家族三百親兵家將,縱馬前奔左神策軍營。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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