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雨衣,打著雨傘的白發少年一臉慵懶,看上去就像個在雨天裏等車迴家的普通人,絲毫感覺不到殺氣與威脅;然而剛才交手的瞬間還曆曆在目,蘇綺夏不敢大意,握緊炎槍屏息凝視的提防著他的一舉一動。


    【……記憶金屬。】卡修似乎也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對手,聲音中帶著少見的謹慎與凝重,【那把紅傘是記憶金屬,琦夏。】


    “記憶金屬是什麽?”蘇綺夏聞言蹙眉,低聲詢問卡修。


    【誕生於我所在的時代,是魔法紀時期唯一能與煌月武器抗衡的材料。】卡修繼續說道,【記憶金屬擁有無可比擬的硬度與韌性,哪怕被碾成傘衣那麽薄的狀態也依然能保持本身特性,那東西與煌月武器相比唯一的弱點就是無法作為書寫銘文的介質,因此用記憶金屬製作出來的武器隻能作為冷兵器使用,無法像煌月那樣自如的附帶銘文魔法。】


    “對普通人來說是限製,不過一旦放在那個少年手中就是絕殺的利器了吧。”蘇綺夏很快明白了卡修的意思,普通人更傾向使用煌月武器的原因是多變的攻擊方式與銘文魔法可以大大的增強契約者的實力,然而像天然卷少年這樣本身素質極其出眾的人則更適合單一直接的武器,不需要與搭檔磨合戰鬥意識,隨心所欲的依靠直覺才更能發揮他的潛力。


    “怎麽了,凜,麵對站在煌月一族頂端的十二煌星,反倒沒有戰鬥的興致了嗎?”天然卷少年的反應讓奧萊博士覺得很有趣,低笑著推了推眼鏡,“她不比聖堂騎士更能吸引你嗎?”


    “……依靠武器戰鬥的人,對我沒有吸引力。”名叫凜的少年轉動著傘柄,紅色的傘衣在他背後轉成一個連貫的圓,像是一輪冉冉升起的紅日。


    “聖堂騎士……西德魯在哪裏?!”蘇綺夏瞳孔一縮,奧萊博士既然自稱是這個地下研究室的負責人,一定已經見過西德魯與奈奈了,他們能勝過那個怪物一般的天然卷少年嗎?還是說已經被……


    “在哪裏啊……”奧萊博士故作神秘的推了推眼鏡,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大概是在我的某間實驗室中吧。畢竟奈奈是目前為止露奈亞娜計劃中最成功的實驗體呢。”


    他故意提到了實驗體,蘇綺夏便無可避免的聯想到周圍那些泡在深綠色液體中的人形,那個不會說話卻總是對她微笑的小女孩,此時也已經變得跟這些東西一樣了麽?


    洶湧而來的悲傷與怒意讓黑發少女的手臂上青筋暴露,差點就要提槍/刺去,睡眼惺忪的天然卷少年轉了個身,動作看似隨意,卻恰好將奧萊博士滴水不漏的護在身後;他手中的雨傘收了起來,掛在手臂上如同一根細長的拐杖,傘尖輕輕點地,微微下垂的眼角抬起來看向了手持炎槍的少女。


    “都說了脾氣不要這麽急,你們大可放心,加爾特林的繼承人好好的待在我的實驗室裏,至於奈奈,雖然她是重要的實驗體,不過眼下我對你們更有興趣。”奧萊博士攤了攤手,表明自己並沒有戰鬥的意願,“能在研究的瓶頸期遇到你,可真是上天的恩賜啊,西斯科摩的偽星。”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提及偽星之名,卡修的情緒顯然很暴躁,炎槍在少女的手中兀自嗡鳴,久久沒有停息,奧萊博士並不在意,自顧自的繼續與炎槍交談。


    “這名少女是你新任的契約者嗎?……真是薄情呢,明明對上一任契約者做過那樣的事情,隻不過二十五年的時光,就讓你忘記西斯科摩的滿目蒼夷了麽?”奧萊博士背負雙手,緩緩踱到了實驗室中央那些深碧色的試管邊上,透明單框眼鏡之下閃爍著探究的光,“在數萬冤魂的悸哭聲中,你也能安然入睡麽,卡修·蘭斯?”


    他話音未落,炎槍已經自行抬起,光束炮朝著身穿白大褂的博士迅猛地發射出去,蘇綺夏驚叫了一聲,相遇以來卡修還從未像這樣自主攻擊過,哪怕卡修一字未言,蘇綺夏也能感覺到契約武器心中的慌亂與動搖,她定了定神收迴炎槍,用契約烙印安撫卡修躁動的情緒,有天然卷少年這樣的強敵在前,她與卡修如果不能同心協力的戰鬥,是根本不會有勝機的。


    凜的紅傘擋住了炎槍的光束炮,硝煙散盡之後,那張猩紅的傘麵上竟然隻留下一道不太明顯的印痕,記憶金屬的強度可見一斑。奧萊博士拍了拍被炮擊波及些許的衣角,從紅傘背後走了出來,嘴角依舊掛著探究與玩味的弧度。


    “她還不知道吧?關於你那輝煌的過去,還有那片名為西斯科摩的土地所遭受的慘劇。”奧萊博士負手而立,透明的鏡片在林立的導管前泛過一絲帶綠的幽光。


    卡修心中劇震,知曉十二煌星之一幽司流炎的人有很多,然而能準確叫出卡修·蘭斯之名的人卻很少見,這個自稱奧萊博士的人……是真的了解當年所發生的一切。那一刻他幾乎產生了想逃的衝動,比起任務與強敵,他更加擔心契約者會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那段過往,用一種他最不願意麵對的方式。


    “十二煌星之所以被稱為站在煌月一族頂端的存在,是因為他們誕生於上世紀末,是最後一批從實驗室中走出來的初代種了。”奧萊博士的目光看向了蘇綺夏,執著的以這樣直白而殘忍的方式將卡修的一切都揭露在契約者的眼前,“戰後煌月基因外泄,讓普通人之中也有帶上煌月基因出生的存在,不過隨著血脈的傳承基因的純度也越發下降,新出生的煌月們在性能上全然無法與初代種的前輩比較。以這個時代的戰力來估算的話,十二煌星中的每一位都擁有對軍級別的破壞力,一人守護一國的情況不再是傳說,因而成為眾人爭相搶奪的對象。”


    奧萊博士的聲音做了一個神秘的停頓,像是再故意勾起傾聽者的好奇心,“……不過在這之中,出現了一個例外。二十五年前發生在這片白色大地上的侵略戰爭,西斯科摩輸給了原本勢均力敵的阿諾爾塔,原因是什麽?是因為西斯科摩的守護神,那個手持十二煌星,新上任沒幾年的城主在關鍵戰役中失敗了;原本在北境所向無敵的戰神,卻在一場戰役中大敗給了籍籍無名的對手,西斯科摩城破,這才有了現在的阿諾爾塔王國啊。”


    博士的嘴角勾了勾,帶了些嘲諷的意味,“以戰爭與勝利為由所誕生的初代種煌月,卻無法守護契約者與腳下國土,這樣的存在還有資格被冠以十二煌星之名嗎?”


    所以卡修才被稱為‘西斯科摩的偽星’麽?蘇綺夏心中一痛,越發握緊了手中嗡鳴不止的炎槍,像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安慰他。


    “……這根本不合理吧。”她咬了咬唇,驀然抬起了頭,烏黑清澈的眼睛裏閃爍著堅定的光,“不管卡修以什麽理由誕生,作為煌月武器有多麽厲害,他也隻是一個人啊,為什麽要把一場戰爭的勝負全部歸咎於他的身上。沒有人能夠理所當然的一直‘無敵’下去,更何況那是一場戰爭,就算不幸戰敗,我相信卡修也是拚盡全力的戰鬥過了,為什麽還要被你們冠以‘偽星’的汙名,僅僅是因為他並不如人們想象中的天下無敵,無法憑借一己之力守護整個城市嗎?”


    【琦夏……】卡修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這是在那場戰爭之後第一個沒有責怪他的人,雖然遲來了二十五年,終究還是讓他聽到了內心深處無比渴望,卻又唾棄自己如此軟弱的聲音。


    “這就是你一直不願跟我說的原因嗎?”蘇綺夏伸手撫摸了一下炎槍上的棱柱晶石,無奈的笑了一下,“你這家夥真是……我看上去像是那種會因為你不夠強而心生厭棄的契約者嗎?”


    卡修沒有說話,其實蘇綺夏大概也能明白他難以開口的原因,一直以來卡修都以自己十二煌星的身份為傲,想讓這柄自尊心超強又目中無人的大爺槍親口承認輸給了實力不如自己的對手,對卡修來說的確是比殺了他更難受吧。


    “真的隻是這樣嗎?”奧萊博士扶了扶眼鏡,“那就讓我們來親口問問當年見證過一切的人吧。”


    他說完,手指在空中勾勒出數十個金色的銘文,透明的視訊框淩空彈出,被新輸入的符文快速更改重組,博士身後那些深碧色的導管都開始隱隱顫動,其中一座的頂端發出一聲氣密罐被打開的悶響,無數的濁氣從導管中湧出,內部深碧色的液體也緩緩下降,露出那個被浸泡在裏麵的人形來。


    人形緩緩睜開了雙目,那是一個年約二十的人類女性,一雙眼睛是與導管中液體相似的深碧色,隱隱泛著動人的水光,像是水頭最足的上品翡翠;一頭長及腳踝的白發,如外衣一般將她整個人都裹了起來。人形艱難的張了張口,喉嚨中發出細小的聲響,似乎還不太習慣發聲說話,她掙紮著緩緩坐起身來,眼神有些迷茫,目光環繞了實驗室一圈,最終停留在被流炎環繞的黑發少女身上。


    ——多麽令人懷念而又憎惡的火焰啊。


    人形翠色的眼瞳中流露出這樣複雜的情緒,目光近乎貪婪的舔舐著黑發的少女。蘇綺夏的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看著眼前白發綠瞳的女人,忽然明白過來她看的東西不是自己,而是此時仿佛死過去一般了無生息的深紅色戰槍。


    “雖然發色與瞳色改變了,不過卡修的話應該也能認出來吧。”奧萊博士緩緩走上前,脫下自己的白色大褂,蓋在了赤身**的白發女人身上,“………畢竟是曾經的契約者呢。”


    契約烙印處傳來洶湧的大浪,差點將蘇綺夏衝擊的頭暈眼花,手中的炎槍從死寂一般的沉默中轉醒,無法抑製的劇烈顫抖起來,卡修的聲音幹啞的像是寸寸龜裂的大地,有那麽一瞬間蘇綺夏幾乎以為他快要保持不住武器的形態了。


    【…………靡蘭?】


    作者有話要說:


    憋了個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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