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


    偌大的山穀裏,冷風肆虐,我拿出隨身包裏的打火機,指揮魔童找一點幹草幹柴生火給莫之言取暖。


    他跑進樹叢裏找鬆果,竟然拖拖遝遝不出來,哎,小孩子的玩性。


    “魔童,快出來生火。”我催促著,他慢悠悠探出個頭來,我再催促幾次,他抱著幾個鬆果才走出來,滿頭沾著鬆葉。


    “你家少主都這樣了,你還貪玩!你找的幹草呢?沒有幹草,是不能直接點燃鬆果的。”這個孩子怎麽跟如意一樣,讓人不省心呢!


    魔童疑惑的看著我,哼著鼻子不屑的說:“小妖,你一點技能沒有到底如何活到現在的?這點法力都沒有?”


    他一把推開我的打火機,趴下身子對著一堆鬆果吹了吹,竟然燃起來了!


    看見我羨慕的眼神,魔童驕傲了起來:“小妖,這是最基本的功夫啦!你要是經常給我帶糖果來,我都可以教你。”


    我拿起他遞過來的樹枝放進火堆裏,不理他。


    他見我沒有露出很期待的樣子,不高興了:“小妖,我跟你說話呢……”


    我打斷他:“記住,要想吃糖,第一,我不叫小妖,要叫我桃子姐姐。”


    “桃子姐姐……”


    “第二:快去拾些柴火來,快去快迴。”


    這一次,魔童很快就抱著幾根幹柴過來了。


    “你家少主以前犯病,是怎麽治好的?”


    魔童歪著臉說:“不用吃藥,就睡覺啊!不過是睡在他的暖玉床上。暖玉床很大,很暖和,睡在上麵,可以驅除身體裏的寒氣,我家少主一直都睡著暖玉床呢!”


    “玄鳳怎麽還不來呢?”我抱怨著,“這隻大鳥飛得也太慢了,是不是太大就很笨呢?不過羽毛長得真好看!”


    魔童跳起來跟我急:“玄鳳玄凰是一對鳳凰!你不會連鳳凰也沒有見過吧?它們應該已經見麵啦!這會兒玄鳳見到玄凰,要先親親抱抱,就像你現在抱著少主一樣……”


    “你說什麽啊!我在給少主取暖……”我不好意思起來,低頭往火堆裏扔了幾根柴火。


    魔童笑著又去撿柴火了。


    大火燃燒了起來,我感覺到了暖意,飛舞的煙塵灑落在莫之言衣服上,白色的臉上。


    我靜靜的看著他的臉,這張足以魅惑眾生的臉,之前我不敢正視,這個時候,我可以肆無忌憚的看個夠。


    他眉頭微皺,帶著淡淡的病態和憂愁,我幾次想伸出手去撫平,但是最終,我沒有。


    “劈啪”,火花飛濺,一滴火星子落在了莫之言的雙眉之間。


    這一次出於本能,我趕緊伸手去彈開。


    可是就在這個瞬間,那雙眼睛慢慢睜開了!


    我的手僵持在半空,莫之言慢慢打開眼睛,他的雙眼,依舊是那麽清澈,那般幽藍。


    “是你嗎?”


    莫之言一開口說話,我感覺時光都靜止了。他的語調,不緩不急,不重不輕,跟他的眼神一樣,讓人平靜。


    好像剛才這裏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可是他對我說話的語氣,一點都不驚訝,好像我出現在這裏,是多麽理所當然。


    “少主,你醒來了,太好了……”魔童從樹叢裏衝出來,喜極而泣。


    “我再不醒來,恐怕你已經把我的秘密都說完了。魔童,扶我起來。”


    魔童現在一點也不囂張了,紅著臉來扶起莫之言,低眉低眼的不敢往他少主的臉上看一眼。


    他坐起身,盤腿而定,微閉著眼,雙手合一,深唿吸然後吐氣……


    莫之言離我兩步之遙,我的身上,還殘存著他的寒氣。


    我和魔童都不敢說話,魔童自覺地坐在我的對麵,兩人守護著中間的莫之言。


    莫之言閉著眼睛,我隔著跳動的火光,看著他。


    莫之言的身上,有一股魔力,讓我的目光不能移開,自從山穀裏他救了我,他的臉和他的眼睛,讓我上了癮一樣去想念。


    可是誰能想到,我們會這麽戲劇性的再次相見?


    這難道就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


    一顆火星星飛濺到我的手背上,打斷我的思緒,哎呀!陶紫瑜,你在妄想什麽?人家是什麽人物?而你,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罷了!


    那麽,就什麽也不要說,什麽也不要想,就隔著這麽近的距離,莫之言,讓我靜靜的看著你,就夠了。


    莫之言坐如鍾,吐納之間,他的頭頂開始冒著屢屢白色的氣體。


    不一會兒,他周身開始冒著白色的氣流,整個人被籠罩在一片薄薄的霧氣裏。


    我突然感到徹骨的寒冷,像掉進了冰窖,盡管那一堆大火就在我的跟前燃得很旺。


    “好冷啊!”小童也禁不住打著哆嗦。


    莫之言身上的氣流,讓他周圍的一切:草木上,地上,石頭上,我和魔童的身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可是他卻沒有停止逼出寒氣的動作,一個人在那裏默默功,全然不顧我和魔童在瑟瑟抖。


    “魔童……”我悄悄的叫他,我想說柴火快燃盡了,我想去拾一點柴。


    魔童立刻給了我一個噤聲的手勢。


    好吧,高人們療傷,都是不能打擾的。當然,還要有人守護著,免得被外人闖進來傷了他。


    我眼看著柴火燃盡,我的鼻尖上都已經爬滿了薄冰,莫之言還沒有結束。


    又等了許久,久得我已經將莫之言的樣子深深的記住。“好了……”莫之言緩緩站起。


    可是我已經站不起來了,我被凍住了,渾身冰冷。


    “你還在這裏?”他感到很驚訝。


    我點點頭,劉海上的冰珠子碰撞在一起,出清響。


    “魔童,我們走。”莫之言輕喚著,魔童如臨大赦般,翻身而起,雀躍地跟在莫之言身後。


    等等,那我呢?他假裝不認識我嗎?


    “莫之言……”我眼看著他一揮衣袖,拋出了一柄幽藍的劍,他是不是要乘風而去?我急忙叫住了他。


    “你還有事嗎?”


    廢話,我沒事的話,我守著你半夜凍得半死不活我傻啊?


    “我是來找你的……”


    “現在見到了,你可以走了。”完全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架勢,他怎麽裝得跟我完全不熟的樣子?山穀裏好心救我,和那一聲溫暖的問候呢?算什麽?翻臉怎麽這麽快?


    我心裏充滿委屈:“是你的朋友,托我來找你……”


    “我沒有朋友。”他的態度和魔童是一樣的,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一等!我給你看一樣東西……”我把手伸進衣兜裏去拿婆婆給我的玉佩。


    摸遍了全身,我的頭上一下子就冒了汗,我兜裏的東西不見了!


    我嚇得不輕,身上的血都往腦上衝,一咕嚕爬了起來,寒意頓時就沒有了。


    圍著剛才坐過的地方,我慌亂的找地上有沒有我的玉佩。可是盡管我把草皮都扒拉了一層,一無所獲。


    一定是玄鳳帶我們飛的時候,東西掉落進了茫茫森林裏,我難道要找遍這個森林?


    一時間各種心酸和害怕湧上心頭,我跌坐在地上,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


    魔童看見我哭,不但沒有一點安慰,反而幸災樂禍起來:“小妖,撒謊不成,就哭鼻子啊?”


    我拋給他一個惡狠狠的眼神,魔童躲在莫之言的身後,莫之言卻慢慢走了過來——女人的眼淚還是管用的。


    “你丟失了什麽東西?”他語氣還是那麽平靜。


    我抬起頭,目光和他對接,那一灣幽藍的湖……


    “我給你的東西……不,是你朋友給你的東西……不是你朋友,是我婆婆……”


    我本想在莫之言麵前表現出淑女的樣子,至少,我能像個女人樣。


    我冷得瑟瑟抖不說,竟然還語無倫次,丟人。


    “慢慢說,不急。”


    我本來就沒有想過開場白,因為婆婆說過,隻要莫之言看到我和玉佩,他就會把《妖籍》給我。但是現在玉佩丟了,莫之言見到我也不鹹不淡,我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從哪兒開始說。


    我還想問,為什麽在森林幻影裏,救了我,最後卻又把我推出去。


    所有要說的話,最後都化作委屈,化作抑製不住的眼淚。


    “外麵冷,深夜的山穀暗藏著許多危險,你一個女孩子,怎麽總是單獨行動?跟我們迴去再說吧。”他淡淡的說。


    我明明看見他眼裏升起了一絲溫柔的光,眼神對碰的時候,那溫柔裏還帶著憐惜。


    可是,卻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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