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茅屋,早有人備好了馬,秋家和風家人在山下集鎮上買了快馬,追上了緩緩而行的慕容晟和柳雲飛。柳雲飛根本不怎麽理會眾人,秋家人卻也知趣,也不去和他搭訕。一行人騎著快馬,一路奔馳,非止一日。天黑投宿,天明啟程,慕容晟本來擔憂會有刺客來找柳雲飛的麻煩,擔驚受怕了幾天,後來見日日無事,卻也放下心來。


    行近嵩山,柳雲飛忽然想起那個想匡扶武林正義的少年,喟歎一聲。沿官道有一處鋪子,挑出的酒旗寫著“春風十裏”四個字,一看就知道是賣些水酒給路人喝的。一行人奔波了半日,人困馬乏,正要找個歇腳的地,老遠就看到這個酒家,喜出望外。風蕭蕭最先一步邁進店門:“店家,上好的牛肉來十斤,好酒先篩三十碗!”店家忙從裏間出來,殷勤招待來客。慕容晟見這店家,中等身材,圓臉鼠目,滿臉精明,心裏有些不悅。眾人都進了店坐了,風蕭蕭和秋江鷹二人坐在柳雲飛對麵,慕容晟坐在柳雲飛右手邊,柳雲飛知道幾人的心思,不過是怕自己溜之大吉罷了,心裏暗笑也不說破。熟牛肉切了幾片端上來,幾個人上來就吃,一看就知道是餓壞了。慕容晟卻還要端著身價,非要等涼拌牛雜上來再開吃。風家的一個少年又去催,這次出來的卻是一個婦人,頭上插著黃金飛鳳簪,兩耳掛著翡翠,滿臉堆著笑。柳雲飛一見這個婦人,心裏咯噔一下:這個人似曾相識!


    “慢工出細活哩!這少年正是血氣方剛,耐不住時辰,且等片刻就好!”婦人打趣兩個少年郎耐不住性子,轉身又去裏間。慕容晟見柳雲飛盯著她看,也順著目光看過去,漸漸地發現了蹊蹺之處:這婦人走路全腳著地,步子也大,可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分明是個練家子,可是為何在這偏僻的官道邊開個酒鋪,隻是為了躲避仇家尋仇?


    慕容晟心裏疑竇叢生,不過一想自己這麽多人,自己又是管府裏惹不起的角色,豪氣頓生。再看柳雲飛眉宇間一抹憂色,不免有些小視。或者是這柳公子在江湖隱遁時日太久,已經害怕了腥風血雨?


    他一直記得自己看過的柳雲飛的卷宗,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麽。而現在身邊的這個人,似乎武功不減,可是沒了武林人士的求勝心,更沒了那股殺伐決斷的果敢,是自己弄錯了?


    風蕭蕭和秋江鷹想的則是另外的事:如果慕容晟的事辦妥,自己可以無障礙地帶柳雲飛走,如何才能把柳雲飛帶迴家裏?要不要去通個風報個信加派人手?


    慕容晟迴過神來,發現婦人還在往裏間走,一下子明白不是路很遠,二是端菜上來,再一看下酒的涼菜都上來了,幾個人都在看他。慕容晟用自己一路上慣常的口吻招唿大家吃菜喝酒,先端起碗喝酒,另一桌此時已經杯盤狼藉了。


    除了柳雲飛,幾個人都喝幹了碗裏的酒,大聲叫著“痛快”,慕容晟知道柳雲飛喝酒吃菜全看心情,此時也見怪不怪了。幾個人對酒菜品頭論足,覺得牛肚絲有一股別樣的香,酒也很濃。柳雲飛沒有下筷,隻是看著這些菜。秋江鷹則勸柳雲飛喝酒,說是有緣一起吃飯,不喝酒怎麽能盡興?非要和柳雲飛喝。柳雲飛皺了皺眉,有些不情願地端起碗,主要還是自己有些渴了,碗一沾嘴唇:“別喝!有蒙汗藥!”


    兩桌人都呆了,有個秋家子弟手裏的碗掉在地上摔碎了,酒潑了一地。婦人花枝招展地走出來,眉開眼笑道:“客官,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我們都是良民,如何敢下蒙汗藥?肯定是搞錯了!”


    “如果不是我細細地品,大口喝下去,還真發現不了蒙汗藥的味道。”


    “盤子裏托牛肉的是紫蘇葉,紫蘇葉上麵的細絲是金花葉,一直蓋在牛肉底下,剛才吃到了盤底才看到。”


    “牛肚絲的顏色偏白,你是在半夏湯汁裏浸泡過兩個時辰後又在薑汁裏涮過,生薑能解半夏的毒,你不用半夏害人,不過是想用半夏麻痹舌頭和喉嚨。”


    婦人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最後是由白轉青:“可惡!你到底是什麽人?”


    “你不知道我是什麽人,那麽你的目標是慕容,秋家和風家的人,江湖閱曆太淺,根本不值得你這麽大的陣仗,費如此大的心思。”


    “我大約猜到了你是誰,你們不過是師兄妹,卻想做夫妻。可惜父母都不同意,你們殺了彼此的父母?學野鴛鴦雙宿雙飛?”


    “住口!”漢子從裏間衝出來,手裏握著一把牛耳尖刀:“不管你是誰,今日栽在了爺爺手裏,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慕容晟聽到說自己是目標,心裏一驚,想拔刀卻感覺沒有力氣,再看其他人,有的癱在桌子上,有的倒地如一灘爛泥,風蕭蕭和秋江鷹稍好些,還能勉強打起精神,心裏不由得一聲歎息:打了一輩子雁,卻被雁啄了眼!接著就感覺天旋地轉,趴在桌子上。


    柳雲飛根本不理會衝過來的尖刀,夾著筷子指著菜慢慢地說:“你以為拿了慕容的首級就能當入夥的投名狀?太天真了!讓你們的主子趕緊現身,他如果知道我在,會讓你們準備更充分的。”


    漢子隻管綽刀就砍,哪裏理會柳雲飛?柳雲飛紋絲不動,左手端起桌上的一盤涼菜朝他扔了過去,那人一個不備,盤子正好扣在臉上,胡子上的湯汁往下流,衣衫上是蔥花和蒜末,十分狼狽。盤子掉在地上,“啪”地碎了。慕容晟費力地咧開嘴笑了,然後一頭栽在桌子上。


    一刀還沒砍下去就猝然遭逢對手的反擊,漢子惱羞成怒,一聲怒喝就衝過去,這邊婦人也拔出樸刀,朝柳雲飛砍過來!柳雲飛本想閃身避開,卻又不願意這幾個趴下的人成了替死鬼,兩隻筷子一前一後飛出,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兩人的手腕上,兩柄刀也一前一後地飛落在地上。兩人使了個眼色,繼續衝來,一個揮拳就往柳雲飛臉上招唿,一個攻擊他的腰背。柳雲飛這時想站也不好站了,仰身低頭躲過那來勢洶洶的一拳,又用手抓住踢來的腳踝,使力往前一送,漢子的拳頭正好打在婦人的身上,婦人的腳踹到了漢子小腹部,二人同時受痛,“啊”地一聲倒在地上。


    柳雲飛緩緩站起來,整整衣衫,看著倒地的兩位:“如果你們的頭頭還不出現,我就要告辭了!”


    “你一護衛,不保護這個姓慕容的了?!”二人吃了一驚,同時喊起來。


    “我可不是誰的保鏢馬弁,不過是有事一起同行罷了。”說完他起身往門外走,他可沒有興趣去官府。


    “閣下請留步!”一人從門外進來,柳雲飛看見他,瞬間覺得有些暈眩。因為這個人,身後仿佛有光,讓人不能直視。


    這人五短身材,麵皮黝黑,雙目精光照人,朝著柳雲飛深深一揖:“這位大俠,既然識破了我兄弟的行藏,可不是那麽容易走的。不過江某人一向以結交天下豪傑為樂事,今日既然遇到大俠,不痛飲幾杯,豈不是終身遺憾?”


    柳雲飛揉揉眼,細細打量來人,這人抬起頭來,滿臉的真誠,讓人不忍違逆其意願,想著腳步緩下來,沉思一下:“相請不如偶遇,閣下肯定是一位名滿天下的人物,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倒在地上的店家和婦人掙紮著爬起來,給來人見禮。漢子一臉的不滿,冷冷地說:“想問我大哥名諱?說出來嚇死你!你還大喇喇地受禮,你可知你們這些人給我大哥提鞋都不配?!”


    來人一臉謙和:“慚愧慚愧!在下江嘉木,目前和弟兄們流落江湖,在一座荒山上靠天吃飯..”


    柳雲飛不知道這個江嘉木何許人,但是一點不敢小覷:“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江大哥,在下多有冒犯,得罪得罪!隻是不知道這位慕容大人和這兩位師兄妹有何恩怨?”


    “不敢動問閣下高姓大名?”


    “和江大哥有些相似,在下也是在荒山上靠天吃飯,平常打柴維持生計,在下名喚柳樵夫,這次是與這幾位不期而遇,一起同行..”


    “住口!尋常的樵夫,如何能躲過我倆的拳腳?如何能用筷子打落鋼刀?老實說,你究竟是什麽人?如何知道我們師兄妹的底細?”


    “兩位息怒!是在路上一個茶館裏,聽說有兩位高手,願結婚姻卻不容於父母,也學那文君當壚相如沽酒,所以猜的到。”柳雲飛不願意說自己的真實姓名,隨口這麽一說。


    江嘉木往一張桌子上一坐:“兄弟,斟些好酒來,我與這位柳兄一見如故。柳兄,何處江邊無楊柳?可見你我有緣,非隻一日!”說完招唿柳雲飛坐下。那二人悻悻然地區裏間去了。柳雲飛往旁邊看,隻見慕容晟和秋家、風家的人正在酣睡,微微一笑:“江大哥可否告知為何要殺這位慕容大人?為何要留住在下?”


    江嘉木大笑:“柳兄,天下無論老幼,但有與江某同席飲酒者,不曾有蒙汗藥、毒藥的。江某存心天地可鑒,蒙汗藥這等伎倆,隻是江湖上下等人所為,江某不屑。至於為何要殺這位慕容大人?很簡單,我殺了他的兄弟,一個知府;如此簡單。”


    柳雲飛吃驚道:“他知道兄弟是死於你手?”


    “當然不知。”


    “既然不知道,也就不會找你尋仇,何苦殺人?”


    “隻因他現在想殺我一個兄弟。”


    柳雲飛震驚良久:“江大哥,如何知道他想殺你的兄弟呢?想這個事,外人無法知道。”


    “他在查一個案子,這個案子就會牽涉到我兄弟。”江嘉木很和善地看著柳雲飛,目光陡地一寒:“誰想讓我兄弟死,我就要先殺死他,如此簡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武林極品公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舜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舜之並收藏武林極品公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