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皺了一下眉,說道:“誰批的?”


    “肯定是師主任。如果賈東方要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迴頭怎麽辦,前後兩筆三百萬,您想過嗎?”


    賈東方是東方大世界的董事長。


    彭長宜說:“跑不了,那麽多機床和牛還有一大片地擺在哪兒了,他往哪兒跑。”說這話的時候,彭長宜也沒底。


    蔣小芬說:“彭主任應該清楚,那地是怎麽迴事,北城賣給他了嗎?沒有,隻是租用,他不是土地的主人。至於那牛、那些舊車床,還有那棟二層小樓,值幾個錢?土地租用期寫的是二十五年,但是租金隻是三年一付。您算下,賈東方投在亢州地麵上的錢有多少?將來我們能變現的又有多少?您想過嗎?”


    彭長宜臉色凝重了起來,他說:“賈東方是任書記的朋友,他跟俄羅斯和韓國做生意好多年了,還是有一定的資金實力的。”


    蔣小芬苦笑了一下,說道:“正因為是任書記的朋友,我才沒有說什麽。不過,像他這樣的公司,我們可是見的多了,所謂的海外生意,說白了,好多都是走私,搞農業產業項目是假,騙錢是真。”


    彭長宜一怔,說:“以他在當地的影響,不至於從銀行貸不出錢來吧?何必要跑到我們這裏來?”


    “遠來的和尚好念經,再有,在當地信用差,沒有抵押,專業銀行是不可能給他貸款的。而我們這裏還拿他當祖宗供著,誰了解他是哪尊神?”蔣小芬不屑的說道。


    彭長宜說:“年前那八十萬審批的時候蔣主任知道嗎?”


    “知道,我提出了沒有抵押不能放款,並且不給簽字,為這還和師小青強了兩句,她說要大力支持這些招商來的企業,為他們的發展保駕護航,就是從那以後,集體審批就逐漸取消了,我這個業務副主任形同虛設,再放什麽款我根本就不知道了,這樣也好,省得將來有責任。”


    彭長宜有些坐不住了,他又問:“據你所知,這樣的貸款多嗎?”


    蔣小芬說道:“您這話太幼稚了,什麽叫多嗎?他們懂金融嗎?存款和貸款的比例、貸款的先決條件,這些都是有嚴格的行業要求的,他們不懂,簡直視國家金融政策為兒戲!這哪叫什麽金融機構?當然,基金會本來也不是正式的金融機構,按專家的說法就是非法的金融組織。所以,打那以後,我幾乎很少參與基金會的事了,都是師主任一人說了算。”


    彭長宜知道,所謂師主任一人說了算,實際是任小亮說了算,甚至有時是鍾鳴義說了算。蔣小芬說的情況,早就被專家們提前預測到了。彭長宜跟江帆去北京拜會的那個專家特別強調了放款抵押問題和存款和入股是問題,一旦在這一點上疏忽大意或者把關不嚴,極有可能造成經濟損失。


    彭長宜又把剛才的問話進了一遍,說:“你說的那種情況的貸款占了多大比重?”


    蔣小芬笑了,說道:“您怎麽還問這個問題,我都說了,他們不懂,長官意識,既然不懂,放的都是人情貸款,幾乎都沒有抵押,有抵押的貸款戶都去專業銀行貸款去了,基金會貸款利息高,誰傻呀?”


    彭長宜仍然問道:“這麽說,大部分都是這種情況?”


    蔣小芬鄭重的說道:“我跟你說主任,不是大部分,是幾乎的全部。”


    彭長宜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之前,由於江帆對基金會充滿了憂慮,並且有意識的把這種憂慮灌輸給彭長宜,就是希望他能樹立憂患意識,起到積極的作用,現在顯然他沒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反而對基金會的業務不聞不問,照此下去,很難保基金會能正常健康的發展。


    今晚聽妻子沈芳又說基金會搞貼水儲蓄,更加驗證了蔣小芬的擔憂,如果真出了問題,就像江帆說的那樣,早晚都是政府的事,擦屁股的事還得他們這些人幹。他總想找一個單獨的時間,向江帆匯報這一情況,但不是他忙就是自己忙,今晚要不是江帆主動打電話,問他白天找他的事,他還不好晚上打擾他休息呢?


    江帆聽了這個情況後,也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他說:“長宜,你跟任小亮建議一下,以後嚴格杜絕無抵押貸款,杜絕人情貸款。”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現在不是基金會成員。”


    “所以我讓你建議,並沒讓你直接幹預。”


    “人家哪會聽我的?”彭長宜苦笑了一下。


    “你聽我說完,你不要私下建議,應該在黨委會上提出,甚至是有針對性的提出,提請黨委注意,加大對基金會的監管力度。”


    “沒有用的,師小青一支筆就批了,我管不了的。”


    “你怎麽這麽笨,你左右不了她那支筆,你還左右不了自己的嘴嗎?這個建議你必須提,必須反複的提。黨委秘書會把你的發言記錄在案的。必要的時候,你可以以政府的名義,往上打個報告,申明一下立場和觀點。現在控製還來得及。”


    彭長宜忽然明白了江帆的用意,盡管他沒有直接說明,但是能感到他的良苦用心,江帆唯恐他聽不明白,特地指出“發言記錄在案”這一點,使彭長宜意識到了他話的意思,即便以後真的出事追究責任的時候,彭長宜提出過加大監管力度的建議,至少到時責任會輕好多。


    這就是智者,用不著把話說那麽明白,即便是好朋友,有些話也不能說太明白,在這一點上,他很感激江帆,就說:“市長,我明白了,明天上班就找任小亮,不行的話我再寫請示建議。”


    江帆說:“長宜,我的意思你可能明白了另一半,固然,作為咱們個人,要規避可能出現的政治風險,但是工作一定要做,北城政府,要敦促賈東方,盡快把這個項目落實,不能占了地,拿了錢就走了,另外,最好能查清這家公司的底細,以防萬一。如果你感覺自己力量不夠的時候,可以找個說法,協調人大、政協或者市長調研,看能不能給他們敲敲警鍾,迴頭我跟鐵燕說一下,讓她抓抓農業產業項目工作的落實情況。”


    “是啊,我也擔心他一拍屁股走了,留下爛攤子還得別人去收拾。”


    “不是沒有可能,我打個電話。”江帆像突然想起了什麽,連忙給高鐵燕撥了電話。高鐵燕接通後,江帆說:“大姐,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


    高鐵燕說:“沒休息,還早呢,江市長有事嗎?”


    “今年省裏的三農扶持資金項目,咱們報了嗎?”


    “馬上就報,怎麽了?”


    “先等等,咱們再研究一下。”


    “好的。”


    放下電話,彭長宜說道:“您應該讓報,騙了省裏的錢,還基金會的,不是壞事。”


    江帆說道:“省裏的錢有的是,不要白不要,但是我這錢不能落到他的手裏,如果這錢都了政府手裏,我們的風險不是小點嗎?”


    彭長宜笑不出來,他不無遺憾地說:“市長,您之前白教練了我半天,沒想到在具體運作中,我根本沒有起什麽作用。”


    江帆歎了口氣,說道:“不怪你,是長官意誌太強了。再有,我把什麽都告訴你了,你知道了風險的存在,也有意識逃避。”


    彭長宜臉紅了,他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會加以彌補的,明天上午開黨委會,我在會上就提出監管的建議,就是不知能不能起作用。”


    “盡力而為吧。”江帆長長出了一口氣,事情果然向著他擔心的方麵發展,他說:“我們是該要重視這件事了,研究一下具體措施,看怎麽能監管到位。”


    彭長宜感到,江帆是個極其負責任的市長,如果一個地方能有這樣的行政主官,應該是這個地區的幸事,隻是有的時候,如果沒有書記的支持,一個人的執政理念是不好在這個地方實施的。


    他跟江帆呆到很晚,相互溝通了許多情況。彭長宜覺得太晚了,就起身想走,江帆說:“忙什麽,你去單位睡又不是迴家,弟妹今晚不管你。”


    彭長宜笑了,說:“嗬嗬,怕影響您休息。”


    江帆笑了:“好長時間沒有這麽豐富的聊了,多聊一會唄,你要是餓的話,我有方便麵。”


    彭長宜說:“您要是餓您吃,我不餓。”


    “嗬嗬,我這裏還有許多好吃的。”說著,他就拉過一個儲物盒,打開後,簡直就是聚寶盆,什麽零食都有,堅果、梳打餅幹、鍋巴等。


    彭長宜說:“我不喜歡吃零食,您什麽添這些毛病了?”


    “嗬嗬,晚上看書,悶了就喜歡吃點東西。”江帆笑著說道。


    彭長宜一看,江帆絕不會去超市買這些零食來,分明是女孩子所為,說不定是丁一給他買的呢,自己剛才還覺得他孤獨寂寞,其實他內心正豐滿著呢。彭長宜心裏有些酸溜溜的不對勁,但是嘴上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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