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昊的頭靠在沙發上,眼睛繼續眼望著天花板,以使自己眼裏的淚水不輕易流出,他想起了前幾天在物外家園做的那個夢。


    夢裏,似乎是夏霽菡已經仙逝,每年天庭都要向人間開放一次,容許凡間的人來天庭看望他們的親人。他清晰的記得,在芸芸人潮中,到處都是來天庭見親人的凡人,他早早的等在那裏,但還是看見她提前到了,他們擁抱接吻,顧不上說話。後來,不知是誰碰了他一下,在他一轉頭的功夫,她就不見了。探視的時間到了,他必須迴去,他大聲唿喊著她的名字,就是不見她,在他登上祥雲的一霎那,他看到了夏霽菡身穿白色的長裙,長發飄飄地跑下天庭的台階,跑過像長城跺一般的天庭台階,跑到台階的盡頭,左右張望。他知道她在找他,他就大聲唿喊,喊破了嗓子,但是祥雲已經飄離,而她還在跑來跑去的找他,他唿喊著她的名字,醒後大汗淋漓……


    自從做了這個夢以後,關昊就再也忘不掉了,但是他不敢迴想這個夢。盡管他知道那隻是一個夢,知道是自己心理壓力太大怕失去她才做的那個夢,但是這個夢已經足以把他的心揉碎了!他不知道假如那一天真的到來了,他是否能做到她所說的堅不可摧?


    淚水,終於不受抑製的流了出來。


    趙剛起身把紙巾遞到他的手上,關昊坐直了身體,接過紙巾,使勁的擦著自己的眼睛,兩眼紅紅的看著趙剛,咧嘴一笑,說道:“老趙,不許笑話我啊。不知怎麽搞的,現在眼睛特別軟,動不動就想流淚。”


    趙剛拍了拍他的肩膀,使勁的眨著眼睛,沒有說話,而是坐迴自己的位置。他被關昊的真情打動了,讓他看到了一個更加真實、內心豐滿的關昊。


    “她曾經說我是無所不能、無堅不摧,其實她哪裏知道啊,我的最大的軟肋正是她呦!你說這是不是一物降一物,鹵水降豆腐?”關昊笑笑,自嘲地說道。


    趙剛說道:“是啊,是啊,就是這樣,小夏以她的柔弱征服了你的強悍,這叫以柔克剛。”


    關昊想想,覺得又不全是這樣,但是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樣的,就端起水杯,把一大杯白水一飲而盡,說道:“好了,這個話題不能繼續了,再繼續談下去,我就受不了了。說說你,最近一段工作是否順心?”


    趙剛注意到了他說的是“是否順心”而不是工作“是否順利”,這就說明,關昊認為他主持下的政府工作,就該是一切順利,這一點關昊不擔心,關昊擔心的是他和常遠的合作是否愉快,盡管他沒有這樣直接說出來,但趙剛卻聽出來了。


    趙剛說道:“我和老常配合沒有問題,工作也沒有問題,我們一致的原則就是做好該做的事,問心無愧就行了,守好、看好你留下的底子。別怪我們沒有進取心,因為要超越你很難,給你看好就不錯了。至於其他的我看的很淡,老常也是這樣的心態。”


    關昊笑笑,沒有說什麽,問道:“你太謙虛了,小能源之穀怎麽樣?”


    趙剛笑了,說:“這是我們沾沾自喜的時候私下裏的叫法,你知道哇?”


    關昊沒有正麵迴答他,而是說道:“思路不錯,但要把握住這些企業的排汙問題,從源頭控製住。”


    “我們是這樣做的,不想讓督城的百姓和後來的當家人罵我們。”趙剛說道。


    關昊想了想說:“注意跟錦安領導的溝通,要想把一個地方搞好,沒有上一級領導的支持是不行的,切記不要意氣用事,這是我一直擔心的問題,還有丁海,甚至是劉濤,我沒有時間跟他們說這些,有的時候也不便說這些。你作為老大哥,有機會一定要勤敲打,我希望你們都好好的,仕途順利,那樣我以後還能沾你們的光,打打球什麽的。”


    關昊說的很實在,也很真誠,沒有一點的矯揉造作,完全是發自肺腑。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些人的意氣用事,哪怕是細微的意氣用事都有可能給他們的仕途帶來隱性危機,在人代會上,他在謝幕時說的那幾句話盡管不多,但是相當小心,以致很長時間他躲起來謝客,一是躲避記者,其中很大程度上也是躲他們,唯恐讓他們不好做人,擔心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影響。這次參加鄭亮的高爾夫邀請賽,也是反複權衡並且看了名單後才來的。


    趙剛說:“這一點請放心,保證會管好自己的。”


    關昊點點頭,說:“那就好。”


    趙剛問道:“什麽時候去美國?”


    關昊說道:“具體日期要等他們那頭給我寄來就醫的邀請函才能定。”


    “結婚的日子定了嗎?”


    “基本定了。”


    “哪天?”


    關昊看著趙剛,說道:“老趙,你一定要保密,這個婚禮的範圍我不會擴大,原因你也知道,但一個朋友不請也就失去了婚禮的意義,所以,我會在頭一兩天通知大家的。婚禮的日期可能會在月底,你知道就行了。”


    趙剛理解他的用心,就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保證不擴散。盡管有句話說著很多餘,但我還是要說,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別客氣,盡管吩咐。”


    關昊說道:“我會的。”


    這時,房門被推開,寶寶跑了進來,丁海拿著照相機跟在後麵追他,寶寶一下子就撲到了爸爸懷裏,迴頭看著丁海“咯咯”地笑個不停。


    丁海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喘著粗氣說道:“哎呀,我可不跟你玩了,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累死我了——”說著,起身脫去了外套。


    丁海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喘著粗氣說道:“哎呀,我可不跟你玩了,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累死我了——”說著,起身脫去了外套。


    寶寶的臉上也滿是汗水,關昊給他脫了西服小外套,給他鬆鬆脖子上的小領帶。誰知他自己又從新把小領帶拉緊。關昊笑笑,用紙巾給他擦著臉上的汗。接過趙剛遞過來的一杯純水,送到寶寶嘴邊,說道:“媽媽呢?”


    寶寶剛要喝水,聽見爸爸問自己,就說道:“媽媽?媽媽和阿姨在一起。”說著,咕嘟咕嘟把一杯水一下子喝光。


    趙剛看著寶寶,由衷地說道:“寶寶,你可比你小哥哥懂事多了。”


    寶寶聽見在誇他,就抬頭看著爸爸笑,不說話。


    爸爸說:“笑什麽,趙大大在誇你哪,又沒誇我。”


    寶寶不好意思的捂著爸爸的嘴,不讓他說下去,關昊果然很配合的不再說了。


    考慮到夏霽菡的身體,吃完中午飯,關昊就謝絕了常遠和趙剛的挽留,帶著妻兒迴北京了。


    這天,關昊終於接到了美國md安德森癌症中心發來的就醫邀請函,他的心放下了許多,他把這一消息告訴給了張振和馮春,馮春問了一些夏霽菡目前的情況,又反複囑咐了他需要注意的事項,就掛了電話。


    夏霽菡除去有時渾身無力和睡覺多以外,目前沒有太明顯的症狀。也可能是關昊及家人照顧的周到和細致,她沒有再暈倒過,也沒有發生大部分病人都有的癲癇症狀。


    關昊拿著邀請函在她麵前晃了晃後就收了起來,盡管是英文的,但他擔心她看到那個反複出現的單詞,即便她當時不知道這個單詞的意思,她還可以查英文字典,他可不想讓她看的太清楚。


    敏感的夏霽菡何嚐看不出他的小心翼翼?她憑著對丈夫的充分信任,根本不想去探究自己的病,更不想知道丈夫要把自己送到哪個醫院,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真是得了不知之症,那麽顯然丈夫是在有意隱瞞自己,他怕自己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那麽作為自己,如果再一味的去探究自己的病情時,顯然會增加丈夫的心理負擔,所以,她不問。如果自己果真如丈夫所說,隻是長了個小瘤子,還是良性的,他煞費苦心執意要把她送到美國就醫,就更用不著擔心什麽了。所以,良好的心態,也是她的病惡化緩慢的原因所在。


    充分的幸福和快樂的心情,對於病魔來說也是需要攻克的難題,這一點,她明白。


    夏霽菡這幾天很高興,前麵有兩件盛事等著她,一個的婚禮,一個是去美國看病。很難想象她把看病也當做盛事來看待。


    這天晚上,除去夏霽菡和周月在樓上說著女人的悄悄話外,他們一家人坐在一起閑聊。這是關家的特點,隻要全家人都在,他們很少看電視,有的時候討論家務事,有的時候閑聊,如果哥倆都迴來的話,他們大部分時候都是在探討關垚公司的事。今天的閑聊都是圍繞著哥哥的婚禮而進行的。關垚幾次跟哥哥說起婚禮的事,每次都想幫哥哥張羅張羅,哥哥總是說:“你忙你的,我目前沒事,創意是自己出的,但具體操作交給婚慶公司,不能總是牽扯你的精力。”


    關垚今天說道:“哥哥,你的事我要不操心我心裏難受,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婚禮讓我操持,你隻管當新郎,一切的事情你都不用管。我最了解小夏了,知道她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婚禮。”


    “哦?那你說說看,她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婚禮?”關昊對弟弟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關垚坐在了哥哥對麵的沙發上,說道:“首先,這個婚禮一定要有你。”


    “噗——”爸爸關正方正在喝水,聽兒子關垚這樣一說,一口水沒憋不住,噴了出來,逗得楊雪和寶寶大笑起來。


    楊雪收住笑說:“小垚你竟說廢話,沒有他還叫什麽婚禮?”


    關垚看到了自己的幽默成功,接著說道:“按照我對小夏的了解,她不喜歡繁瑣和太鬧的婚禮。”


    關昊點點頭,說道:“有道理,繼續說。”


    “不說了,這屬於知識產權範疇之內了,給我婚禮授權我就說,不授權我就不說。”關垚認真地說道。


    “嗬嗬,小垚,我不想因為這種小事牽扯你太多的精力,況且我眼下也沒事幹,搞好公司才是正道。”關昊繼續重申自己的觀點。


    “隻要是哥哥的事,對我來說就沒小事。”關垚認真地說道:“我公司的工會裏養著好幾個閑人呢,去年五一公司為幾對新人舉行了集體婚禮,別說,他們弄的還真不錯,所以這事完全可以交給他們去操持,因為和婚慶公司打交道許多細節你連都想不到,再說了你哪是幹這個的料啊?”


    關昊笑了,小垚公司裏的確有幾個這樣的所謂“閑人”,其實都是有關部門領導的家屬甚至是情人,平時似乎沒事,但是這些閑人發揮的作用很大,這也是搞企業必備的公關技巧。想到這裏他說道:“求求你,千萬別用你那些閑人。”


    關垚知道哥哥誤會了,就說道:“哥哥的事當然不會交給那些人去辦了,你放心,我會讓周月親自去辦的。”


    “那不行!”楊雪急了,說道:“周月那麽重的身子了,跑跑顛顛出點事怎麽辦?”


    關垚笑了,說道:“您放心,我不會讓她跑跑顛顛的,讓她指揮別人去幹,配備她最得力的人,要不我親自去幹,行了吧?”


    楊雪點點頭說:“那還差不多,反正要格外小心,你們體會不到,小夏懷孕的時候我這個當婆婆的沒做什麽,心裏一直不好受,所以周月絕對不能受委屈。”


    “媽,您說那幹嘛,大家都很高興的。現在是討論哥哥婚禮的事。”關垚製止住了媽媽,因為一說這些,爸爸就會渾身不自在,何況還當著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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