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昊連忙說道:“嗬嗬,有你這樣的嗎?還殺雞問戚?就不怕遇上我這熱粘皮?”


    高健笑了,說道:“好,準備好後我親自押解物資給你送去,這樣你滿意嗎?”


    關昊連連說著“謝謝,太感謝了,我代表錦安人民感謝濱海人民的無私援助!代表關昊感謝老兄的支持!”“哈哈,我聽這話怎麽像你剛喝了蜂蜜似的。”高健大笑著跟他開玩笑。


    關昊說:“嘴上沒沾蜂蜜,但心裏卻很甜。”


    “好了,別給我灌迷魂湯了,我即刻安排。”


    高健又安慰了他幾句後,掛了電話。


    掛了高健的電話,不知為什麽,他的腦子裏就浮現出了夏霽菡曾經和高健的精彩對話。


    關昊很奇怪自己居然在這麽嚴重的災情麵前想自己兒女情長的事,他不禁有些懊惱,眼下,有多少工作等著你去做?有多少災民希望能見到他們的市長,給予他們信心和幫助,他甩甩了頭,告別了趙剛,帶領眾人向北河疾馳而去。


    說真的,昨晚的常委會就有些不快的因素,本來是財政一支筆,可是財政的錢嶽筱卻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動一分他都急,唯恐影響了溫泉城的建設速度。昨天的會議上盡管嶽筱沒有說什麽,但是因為有了上次汙染事故補償款的爭執,關昊這次吸取教訓,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和他過分較真,他已經想好了辦法,準備在全市範圍內發動各界為災區捐款捐物。


    昨天在會上他已經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得到了團市委的響應,今天,團市委可能就有所動作,另外企業家協會也準備向全市企業家發出倡議,為災區捐款捐物。剛才在寶水縣時他得到了消息,九三學社也向會員發出倡議,要求駐錦企業為災區重建出一份力。上午,高開區管委會率先把高開區內所有企業的第一筆捐款送到了市政府,關昊臨時指派政府副秘書長在家負責接收捐款事宜。他跟嶽筱電話商量後,成立了一個臨時抗災救災領導小組,所有捐款和捐贈物資歸領導小組管,專款專用。


    曆經二十多天的努力,這場強風雹天氣給錦安各縣市造成的自然災害基本算是度過去了,損毀的莊稼及時補種了其他農作物,所有房屋搶修加固完畢,政府的補償款也按時下發到農民手中。在這次抗災中,全市各界都給予了大力支持。在抗災救災總結表彰會上,關昊向無私支援災區重建的各界人士深深的鞠了一躬,市長這深深一躬,通過電視傳播到千家萬戶。


    關昊的中藥早就斷檔了,媽媽都催了他好幾次了,關垚也打了幾次電話,明天是周六,是王瑋大夫出診的日子,關昊也感到自己的胃時好時壞的,他有些不想吃這中藥了,的確太麻煩。但是想到夏霽菡的囑咐,還是決定去看病。他來到了嶽筱辦公室,剛要敲門,陳東從旁邊的屋子出來,說道:“關市長,嶽書記正在接受省電視台的采訪。”


    “哦。”關昊下意識的把耳朵湊近門縫,果然聽到了嶽筱在慷慨陳詞的說著“這次抗災,錦安表現出空前的團結和穩定,市委在第一時間研究出台了一係列救災和災後重建的措施,高度的凝聚了人心……”


    關昊不動聲色的笑了一下,跟陳東說:“我沒事,下班後迴北京,我明天要去看中醫,跟嶽書記說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陳東說道:“好的,您慢走。”


    走迴自己的辦公室,想著剛才嶽筱的話,他笑了一下。這時,劉濤進來了,他說:“您是去嶽書記那裏了嗎?”


    “是的。”關昊答道。


    劉濤說:“嶽書記在接受省台采訪。關於救災的事。”


    “嗯。”關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對他這話沒有絲毫反應。


    “救災的事本來就是政府幹的,為什麽……”劉濤終於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劉秘書。”關昊打斷了他的話,嚴肅地說道:“救災是各個部門的事,政府也是在市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首先你這樣認識問題就不對。你以後說話要注意,什麽市委的政府的,都是黨的工作,都是為人民工作。沒有一個大的胸懷,什麽都計較,就做不成事了。”


    劉濤囁嚅著說道:“我就是跟您才這樣說。”


    “跟我說話也要注意,你要知道,你時刻傳給領導的是一種什麽樣的信息、什麽樣的情緒,秘書應該是領導的過濾器,是領導的一道屏障,各種訊息流向領導的時候,必須經過你的過濾器後才能傳給領導,這就需要你有甄別事物的胸懷和獨到的判斷力。”關昊停了停說道:“當然,你不可能總是當秘書,你將來也會用上秘書,記住,無論是秘書和領導,胸懷是最基本的品質。等過了這段,咱們好好聊聊這個話題。我不是唱高調,這是非常實在的領導技巧。民間最通俗的一句話就是‘吃虧占便宜明來暗去’,你仔細琢磨這句話吧。這就是真理,這就是一種胸懷,是一種篤定的胸懷,是一種刻意又是一種無意,嗬嗬,有的時候還能琢磨出很玄的禪意成分。”


    關昊說完,劉濤接著說:“我奶奶最愛說這句話了。”


    關昊說道:“嶽書記是從基層幹上來的,他舉手投足都是氣象,我們應該多向他學習。”


    後來嶽筱聽到關昊這句話時,自己竟羞愧了很長時間。


    “溫泉城的主體工程已經完工,正在籌備開業。”劉濤說道。


    “是啊,錦安今年總算有了一件值得讓人高興的事。”關昊說道。


    劉濤沒再往下說什麽,就走了出去,關昊看著他的背影,習慣的搖搖頭。說實話,嶽筱說的話關昊心裏也不太舒服,但是搭班子就要有配合意識和大局意識。劉濤作為秘書看不慣也是情有可原。


    其實,國際會展中心如果抓緊趕進度的話,其中一個展廳有可能就走在溫泉城的前頭投入使用,但是關昊不同意,他指示一定要保證工程質量,決不能盲目趕工期,隻有他自己知道決不能趕在溫泉城前頭開業的,隻要不誤國慶節客戶使用就行。


    他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叫過劉濤,跟他交代了一些事後,就提前離開了單位。由於明天是周末,原則上明天和後天都是不上班的,自己除去看中醫外,有些事情該要處理了。


    頭上高速路,他習慣的掏出手機,習慣的要去撥那個熟悉的電話,這才知道這個電話的主人早就消失了。他把電話放在旁邊,不禁有些難受。他想不明白,是什麽讓他的萏萏拋下他,遠走他鄉而且神秘消失呀?


    這幾天由於雹災,他的確無暇想她,盡管有時也會從腦中蹦出來,但怎奈工作太緊迫,任務太重,他不能想她,不敢想她。一想到他親自把她送走,想到她在火車上的撕心裂肺,他就心痛如刀割,就會影響到工作,心情就會好長時間平靜不下來。


    他難以想象,她是忍受著怎樣的孕期反應,忍受著怎麽的煎熬和他度過最後時光的?一想到這,他就有心痛的感覺,哽嗓就生疼,就有想流淚的衝動。


    剛從上海迴來的一周時間裏,張振還每天給他打電話,報告反饋的情況,但是最近他連這樣的電話都不打了,說明他徹底失望了。最後一次通話關昊一句話都沒說,就掛了電話,隨後他收到了張振的信息:小昊,你一定要堅強!要好好工作,打起精神,這是小夏希望你做的,不然她就不走了別辜負了她。再有,她是失蹤,不是死亡,你要積極麵對。


    關昊對這一類的勸慰絲毫不感興趣,這些話就跟溫吞水一樣,寡而無味。他迴來之後給平凡打過兩次電話,給夏的父母也打過電話,都沒有她的消息。


    那天去北河查看災情,他始終沒有見到丁海,那裏的縣委書記說他從頭天下午一直到第二天都在受災現場,可是當他們感到受災嚴重的村子時,丁海又去了別處。憑感覺,丁海知道了這事,他是在刻意迴避自己。不然不會不見他的,避嫌也不會這麽刻意吧?他肯定是擔心自己,不讓自己徒生悲愁。因為當初小夏和他合作的是那麽天衣無縫,不觸景生情才怪呢?


    他習慣的下了督城高速路口,到了收費口他才意識到,她已經不在那個“家”了,他迴到這裏還有什麽意義?但是,她的氣息,她的痕跡還是那麽強烈的吸引著他。哪怕看一下她的衣服、她的化妝品也是一種安慰呀?但是他錯了,當他迴到家後,除去那架鋼琴,她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臥室裏,她的衣服都不在了。洗漱間裏,她的化妝品都不見了,哪怕地上的一根長發都找不到。她是在頭走之前把這一切都清理了,清理的幹幹淨淨。張振說的對:她成心要消失,她早就計劃好了的。萏萏,你憑什麽這麽殘忍?


    他伏在了自己的大床上,淚水,終於不受約束的流了出來,他抓過枕頭,想墊在臉下,卻發現了枕頭下有一張銀行卡。這張卡他認識,這是去年她父親住院期間他給她的卡,裏麵的錢她沒有花,從上海迴來時她曾經給過他,他不要,說留著裝修房子用吧。看到這張卡,關昊心更加的疼了,他在心裏說道:傻孩子,你不拿著這錢,將來怎麽生活,你拿什麽養活咱們的孩子?他的淚又流了出來。他大概記得離婚時田埴給過她錢,也就是兩萬。想到田埴,他突然坐起來,她在信中說過那封檢舉信不是田埴寫的,那麽她頭走的時候見過田埴。


    這時,座機響了,是部隊餐廳電話,問是否需要晚餐,並且強調如果需要小米粥要等半小時的時間。


    自從夏霽菡住到這裏後,這種問餐電話已經有好長時間不打了,現在突然接到了這種電話,肯定是她告訴了餐廳,她把什麽都給他想好了。他的心裏一熱,隨後就是一痛,萏萏,你那麽不放心我為什麽還要離開我啊?


    他沒有吃部隊的小米粥,半小時後,和田埴坐在了過橋米線飯店。這個飯店關昊頭一次來。


    關昊是通過機關找到田埴的電話,才知道他調走了,因為是周末,他剛剛迴到督城,接到關昊的電話時,他剛好走到米線館,由於和李麗莎仍再分居,他也不想迴媽媽家吃飯,每次迴來都在這裏吃,他最近比較喜歡吃這裏的米線了。


    在督城這麽久了,關昊從不知道這裏還有這樣一個環境幽雅、四季常綠的飯店,來到二樓,服務員把他帶到一個靠近竹林的房間,他貓腰低頭才走進了房間。田埴禮貌的站起,伸手示意他坐下。然後給他倒了一杯水,說道:“關市長,你氣色很不好。”


    關昊一愣,隨後說道:“那麽多地方受災,我能好嗎?”他說的是真心話。


    “菡菡說的對,你的確是一個受人敬仰的好官。”說著給他倒了一杯茶水。


    關昊聚攏起目光,把這目光投射到田埴的臉上,他看不出他有什麽惡意。就笑一下沒言語。


    田埴並不看他,而是端起杯自己喝了一口,說道:“您可能不喝飯店的垃圾茶吧,這裏沒別的茶,不想喝這個就是白開水。”


    “對不起,我真不喝這裏的茶水,因為我胃不好。”關昊說道,他瞥見了牆根處有暖水瓶,就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


    田埴不計較,而是說道:“我信,因為你的氣色帶出來了。”


    “我今天……”關昊剛張口說話,就被田埴的話打斷了。


    “記得你第一天來督城,菡菡趕稿,沒顧得上吃午飯,下班後我和菡菡就在這個房間裏吃米線,她說你是青年才俊,是年輕政要,是督城乃至是錦安少有的,你的到來,將給督城帶來一股清新的風。”田埴有些沉迷。


    關昊一愣,他不明白既然是這樣,田埴幹嘛選擇這裏。他喝了一口白開水,沒有說話。田埴繼續說:


    “是的,我忘不了她,就在年前,你那個前妻和我的妻子,在這裏打了她、羞辱了她,但是,作為男人我可沒怕了老婆,我打了李麗莎。”田埴看著他,又說:“她是我帶到督城來的,我見不得她們合夥欺負她,盡管我們早就沒了任何關係。但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況我們曾經還是夫妻。”


    哦,羅婷就是在這裏打的她,關昊皺了粥眉,閉了一下眼睛,他的心有些緊。可是對麵那個人似乎更傷感,難道他知道了她出走的消息?關昊本是想約他出來了解一下夏霽菡的事情,看他是否知道一些情況。不想卻勾起了他的迴憶。他覺得這個田埴還是很重情的。


    “關市長,你今天約我,做了我一直想做但是做不出來的事,從這一點我就看出了差距,難道菡菡對你這麽癡迷。我先不管你找我有什麽事,我先把我想說的話說了。然後再聽你的好嗎?”他兩眼看著關昊說道。


    關昊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顯然,田埴的情緒不高,似乎有什麽心事,人也變得有些萎靡。


    果然,田埴說道:“你可能看出來了,我今天有些傷感,今天是她來督城的第一天。我不是放不下她,你別誤會我,我是覺得對不起她,她隻身一人,歡天喜地的來到北方,最後不管是什麽原因還被我拋棄,盡管她有了你,甚至在某些人的眼裏甚至我都曾經這樣認為過她攀上了高枝,但是我看出她並不快樂,三天兩頭遭到李麗莎的譏諷不說,你那個前妻還找來折磨她打擊她,她招誰惹誰了?一想到這些我就無地自容。”


    “你怎麽知道她不快樂不幸福?”關昊看著他問道。


    田埴也看著關昊,說道:“我當然看出來的,頭五一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麵,當然是我約的她,後來她說正好找我有事,我們就在茶館見麵了。”


    關昊警覺起來,他問:“她找你什麽事?”


    “她找我是問檢舉信的事,我說不是我幹的。”


    自從知道檢舉信那一刻起,關昊就知道那不是田埴寫的,盡管是他的口氣,但不是他幹的。隻是,誰把這事告訴她的?


    關昊微笑著說:“我知道那不是你幹的。”


    田埴的眼裏露出亮光:“你真這樣認為?”


    關昊點點頭,說道:“是的,我從來沒懷疑會是你。”


    “這麽說你知道是誰幹的?”田埴的眼裏露出驚喜。


    關昊點點頭,說:“差不多吧。”


    田埴放心了,說道:“那就好,至少我可以在她那裏恢複名譽了,說起來好笑吧,她居然都懷疑是我幹的,而你卻不這麽認為。唉,難怪,她的心裏隻有你,隻相信你一人。”


    關昊笑了一下,看著他。


    田埴又說道:“你們……結婚了嗎?”


    關昊搖搖頭。


    “那我……最近怎麽打不通她的電話了?還以為是你把她軟禁在紫禁城了呢?”田埴想緩解一下氣氛,怎奈,兩個男人的心此時都太沉重了,一兩句玩笑的話根本不起作用。


    關昊看著他說道:“這也是我想知道的,你最後見到她都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她受李麗莎之拖,勸我不要離婚,對了,她說你父親好像不太同意你們的婚事,另外她說了一句話我總是放不下,她說以後就好了,她誰也威脅不到了。我當時就琢磨她這句話。後來聽說她跟單位請了長假。她怎麽不見了?”


    關昊搖搖頭,說道:“這是我目前正在調查的。”


    “那有兩人你最該去問,一個是你前妻,一個是你父親。”田埴突然冷了臉。


    關昊點點頭。他也知道他最該去問著兩個人,但是,沒有足夠的理由、不經過層層的排他,他也不想不能隨便就去問的。


    田埴忽然覺得了問題的嚴重,說道:“她是不是失蹤了?”


    關昊點點頭。


    “天哪。”田埴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睜著紅紅的眼睛說:“我一直以為我最對不起她,沒想到你比我還甚,你居然……居然讓她失蹤了?”


    田埴這話就像一根刺紮進他的心上,他說:“我找你是希望你提供一些線索,另外這件事不宜聲張。”


    田埴抬起頭,說:“她太愛你了,我敢保證,她是為了你才離開。”


    關昊又點點頭。


    “你去她家了嗎?”


    關昊同樣點點頭。


    “他的父母也不知道嗎?”


    關昊點點頭,說道:“你知道她有沒有關係密切的同學和朋友?”


    田埴搖搖頭,說:“我們結婚後,她沒有立刻工作,開始還有同學給她打電話,後來就沒有同學聯係了,你知道她那個性格,有點不食人間煙火,不太喜歡結交人的。”


    關昊點點頭,他有點坐不住了,說道:“我還要迴北京,先告辭,謝謝你。”說著,向田埴伸出手,田埴猶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說道:“有消息告訴我好嗎?”關昊說:“好的。”隨後,離開了這家飯店。


    上了車,他想給古時打個電話,感覺意義不大。請長假的事古時早就跟他溝通過,不會有什麽線索。想了想收起電話,係好安全帶。


    到了高速路口,他領完卡後,習慣的放慢車速,看了一眼副駕駛旁邊的安全帶,長出了一口氣,加大油門,向前衝去。


    也就在他愣神的時候,趙剛開車和劉梅給寶寶去北京兒童醫院看病迴來,劉梅眼尖,說道:“關市長?”


    趙剛已經駛入出口,踩刹車迴頭,就見那輛黑色的奧迪亮著紅色的尾燈一閃,就轉頭向北京方向駛去,很快就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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