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雪隨風飄蕩,山林間充溢著銀白色的雪花。白色的雪地幹淨極了,然而很快,雪地上便出現了斑斑點點的血跡。那血跡出現得很緩慢,是緩緩流出來的。真是詭異!四周一個人也沒有,那血難不成是從雪裏滲出來的?就像人流血一樣——不對,那血又像滴上去的。但無論哪種猜測,就解決不了詭異的問題——哪來的血跡?山林裏平日格外安靜,這不像動物的血跡,究竟從何而來?


    “唔......”一聲痛苦的呻吟,一個女子憑空出現,她剛一現身,便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她的血噴灑在雪地上,原本一塵不染的銀白色,立刻沾染了一抹淡紫。女子纖細的身子搖晃了幾下,便摔在了雪地上。她那如雲般秀美的黑發披散在雪地上,卻格外柔順,頭發顯然是未經梳理的,精美的玉簪鬆鬆別其烏發之上,長長的黑發直垂至腿邊。她有黑紗遮麵,其露出的一雙妖魅之眼,眼瞳竟是淡紫色的,在雪地裏閃爍著絕望的色彩。女子內著緊身銀白纏絲露肩薄裙,外披紫羅蘭繡蓮拖地對襟長裙,配上一根飄飄然的紫色絲帶,顯得端莊典雅,小巧玲瓏的腳上,裹著兩隻紫色繡蘭纏銀布鞋,一看就是做工精細的極品。就是這麽個衣著華麗的佳人兒,卻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中,柔身還在不斷流血——她的胸口處有一個空洞,銀白薄裙已被血染一大片。


    那妖魅女子之前用了什麽隱身法,所以不見其蹤影。但不斷滴落的血跡卻暴露了她的行蹤。


    “啊、啊......”她微啟櫻唇,發出一陣斷斷續續的呻吟。然後,一滴清淚便從她眼角滑落。女子努力支撐起身子,尋出一片被自己體溫融化的雪地,把一絲綢繈褓置於其上。她將溫暖的繈褓揭開一絲縫隙,用嘴唇觸碰那個可愛的小生命,她露出了快樂的笑容,眼睛裏放射出一種強烈的求生欲望。在那笑容裏,飽含了對生命的熱愛。


    “你究竟能不能活下來呢?”女子喃喃道,“我好想問你哦,你想不想活?”


    繈褓中的小生命動了動,輕咬了咬女子白嫩的手指。


    正在這時,一些細微的聲音傳來。


    “血跡停了,她就在附近。”


    白色的雪地裏忽然出現了許多黑點,無數個黑衣人,呈包圍狀接近女子,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女子受驚了,掙紮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血順其胸口淌下,在雪地裏留下一路血跡。她喘著粗氣,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手腳越來越冰冷,一種難以抵製的暈眩感突襲而來。她停住腳步,慢慢迴身,手輕輕一揮。寧靜的雪地掀起萬丈狂瀾,霎時淹沒了黑衣人。


    一口血噴出來,她覺得自己像被抽空了似的,生命消失殆盡,身子不覺朝後倒去。咦?沒有想象中的冰冷觸感,相反,卻是一種柔軟的觸感。她沒有倒在雪地上,卻倒進了一個人的懷裏。她驚詫地轉過頭,卻望見了一張俊美的臉。


    “是你?”她的聲音顫抖起來。她看向少年的眼睛,用力掙紮著,想從少年懷中掙脫出來。


    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無用的,她不由得安靜下來,濃密的眼睫毛低垂下來,不時顫動著,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過了片刻,她抬起頭,盯著少年俊美的臉,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再給我點時間,我還有事要做,我還不能死。”


    她那個“死”字還沒說出口,少年修長冰冷的手指便放在了她的嘴唇上,讓她不能開口。他湊近她,用手梳理她柔順的黑發,他俊美的眼睛閃耀著異樣的光彩,他梳理頭發的手很慢、很輕,仿佛在整理一件珍貴的藝術品。他把她的烏發理得更柔順了,在月色下閃著奇特的光芒。


    “你可以走了。”少年的聲音就像從遠方傳來的鍾聲,迴蕩在她的腦海裏。讓她愣在原地。


    女子驚詫地望著他,然後僵硬的轉過身,緩緩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便跳動一下,她拚命克製住迴頭看的衝動,隻顧往前走去......女子加快了腳步,往前跑去,隻要跑出少年的視線範圍,她自信自己不會再被找到。然而當她再次抬腳時,卻發覺自己的腳不見了——那種有腳的感覺不見了。她詫異的低下頭,望向自己的下半身,那兒已是血肉模糊,自腰下以來,組織完全毀壞,化為了不斷滾動的血水,腿骨已經暴露在空氣中。她尖叫了一聲,身子便轟然倒塌,她隻剩上半身的肉體,痛苦的抽動著。血水不斷流淌,她整個人都像在融化。


    “好受嗎?”少年的聲音很平靜,他蹲下身,將她的下巴抬起,他俊美的臉上仿佛覆著一層霜,語氣變得冰冷起來:“看來你隻能做個半身美人了。”


    女人的眼睛猛地睜大,無數冰棱從她的身體裏飛出,瞬間穿透了少年的胸膛,血從冰棱上滴下,滴到女人的臉上。少年的手停在半空中,他黑色的眼睛閃現出驚訝,嘴角勾出一個迷人的弧度。他伸出手,抓住胸前的冰棱,一點一點的往外拔去,血不斷湧出,滴到女人的臉上,順著她的眼角流下,就像血淚一樣。女人瞪大眼睛,身體顫抖起來,然後她那隻剩上半身的肉體開始移動,艱難的往前爬去。她不想死,也不能死,無論如何也不能死在這裏。少年臉上依舊是那種笑,他動作優雅地把冰棱從自己身體裏拔出來,然後舉起冰棱,伸出柔軟的舌頭,舔了舔上麵的血。他漆黑色的眼瞳猛地擴大,閃出了興奮的光芒,一種嗜血的欲望緊跟著而來。他站在原地,望著斜靠在枯樹上的半身美人,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微笑。


    女人的力氣漸漸沒了,她喘著粗氣,緊抱著懷中的繈褓,斜靠在一棵枯樹幹上,她睜大眼睛,望著不遠處的少年,濃密眼睫毛劇烈的顫抖,那是她恐懼的表現。長時間注視強大的敵人,讓她的眼睛酸痛起來。她忽然難受了,覺得臉上濕漉漉的,便伸出手去,摸向自己的臉。並沒有觸到滑膩的肌膚,女人摸到了自己的眼球!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尖叫起來,懷中的繈褓掉在了地上,她的臉迅速腐爛,皮膚已經爛透了,肌肉包裹著骨架,完全暴露在空氣中,不斷滴著新鮮的血。女子癱倒在地上,隻剩肌肉的臉不斷抽動著,她此時就是一具裹著肌肉的骷髏,身上的肌肉在不斷融化,化為血水,鮮血染濕了周圍的草地。少年如鬼魅般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麵前。女人的眼球轉動了下,看向少年,她的眼球沒了眼皮的遮擋,整隻眼球都可以看到,看起來搖搖欲墜。她伸出手,扯住了少年的衣角,她從逐漸融化的喉嚨裏擠出幾個字:“救......救......我。”


    少年修長的手指放在了她麵目全非的臉上,沾了一點血,他平靜的說道:“誰也救不了你。”


    “不......你......可......以。”她說這句話時,下顎已經掉了下來。那讓垂死掙紮的她看起來來更加恐怖,她的頭皮已經脫落,柔順的黑發迅速變成灰燼,她朝少年伸出手,沾滿鮮血的手不斷顫動。她的聲音都啞了,殘破的喉嚨艱難的發出聲音。她的肉體一直在融化,血肉模糊,沒過片刻,全都化成了血水。她的頭顱浸在那一堆血水裏,還在融化,她布滿血絲的眼球直瞪著少年,充滿了仇恨與不甘。少年笑了下,走上前去,抬起腳來,向頭顱踩去......女人的頭顱裂了開來,逐漸化成了血水,數股血水融合在一起,在地麵上流動,就像活的一樣,那血水在地麵上爬動,順著少年的手臂流了上去,一直流進他的身體裏。皮膚表麵那千萬個氣孔竟變成了食器,發出貪婪的吮吸聲。雖然細微到聽不出,但那種現象是存在的,的的確確存在的。直到最後一滴血水滲進他的身體,才結束了這猶如噩夢般的一幕。他擦了擦手,一臉平靜的轉過身,身上的黑色長袍發出響聲。突然,一種奇怪的聲音響起,少年凝神細聽,往枯樹那兒走去。他蹲下身,從雜草堆裏捧出了一個絲綢繈褓,輕


    輕地掀開,那是一個男嬰,白白淨淨,生得格外漂亮。少年漆黑色的眼睛眨了下,手指一翻,一枚鋒利的刀片出現在指尖,他左手抱著嬰兒,右手持著刀片,慢慢往男嬰稚嫩的咽喉割去,他沒有一絲殺氣,眼睛裏甚至浮現出一種溫柔。男嬰眨著漂亮的眼睛,一臉茫然的望著少年。記憶的大門被打開了,有些人和物,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結合在一起,在腦海中旋轉盤旋,以一種不可阻擋的震撼衝破了冰冷的心門,就像大海中的黑色浪花,翻騰起不變的誓言,在時間的潮流中再次湧現。是的,並沒被埋沒!就算再深,也會被開啟。少年寧靜的心第一次起了波瀾,腦海中的身影與麵前的男嬰結合在一起,逐漸化成了一個人。少年眨了眨墨色的眼睛,他的手猛地停住,刀片硬生生地停在男嬰的咽喉處。


    “師父。”一個清脆的童音響起,打破了少年的思考。他抬起頭,看著麵前的黑發男孩。那男孩看起來隻有六歲,麵目清秀,大眼睛透著一股靈性。


    “黑鱗,過來。”少年站起身,黑色的長袍在風中飛揚。男孩跑了過來,恭敬的看著少年,大眼睛閃著光亮。


    “從今天起,他是你的師弟。”少年將絲綢繈褓遞給黑鱗。轉身向遠處走去。


    “師父,您不能!帝王不允許你這麽做。”黑鱗像觸電似的大叫了一聲,手中的絲綢繈褓差點被他扔到地上。那絲綢繈褓就像一個燙手的山芋,讓黑鱗驚恐不已。


    少年並沒有迴頭,黑色的長袍在風中飛揚。


    黑鱗覺得左臂一陣刺痛,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低頭看去。他的左臂已經裂了開來,裏麵的白骨依稀可辨,血水流淌下來,順著手臂流淌,滴到絲綢繈褓上。左臂的傷口自行擴大,不斷有血水噴湧出來,整個左臂就像在融化。黑鱗顯然嚇壞了,他立馬明白自己該幹什麽了。


    “師父我錯了,再也不敢了。”黑鱗的聲音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硬生生的。他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中站著,搖搖晃晃的。


    少年轉過身來,眼睛裏沒有一絲感情。過了會兒,他說話了。那句話是從他嘴裏飄出來的,輕輕的,一點分量都沒有。


    “你要當別人的狗,我不攔你。”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過身,頭也不迴地走了。


    黑鱗在原地愣了好久,才跟了過去。他抱著繈褓,望著裏麵頑強的小生命,心裏很不是滋味。


    月很圓,很亮。清冷的月光下,有兩個身影漸漸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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