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落地,朱剛烈再不管懷中人兒心思如何激蕩。


    一手攬著她纖細的腰肢,一手扛著九齒釘鈀,大步往高家趕去。


    行了兩裏餘,便遠遠看見,本該安詳靜謐的高家大院,此刻已是火光衝天。


    人影綽綽,喊聲浮沸,竟比昨日的告期之禮還要喧囂許多。


    “在那!姓朱的在那!”


    不等十指緊扣的兩人行到近處,早有四處搜羅朱剛烈蹤跡的鄉民見著了他們。


    一聲大喊後,百餘號掌著火把的鄉民唿啦一聲,便將二人圍在了垓心。


    其中,果有幾個穿著公差服飾的衙役,以及身著道袍的道士。


    一個個,拿著刀槍棍棒,目露駭人兇光。


    但見著朱剛烈時,明顯又畏畏縮縮,帶著莫名的恐懼。


    朱剛烈昂首挺胸立於當中,冷冷環視了一圈眾人。


    “冤孽!冤孽啊!”


    恰在此時,紅光滿麵的高太公夫婦擠開人群。


    看到朱剛烈和高翠蘭十指緊扣,痛心疾首地吼道:“翠蘭!你還待在那裏做甚?!他是豬妖!他是豬妖啊!快過來!快到爹娘這裏來!”


    高翠蘭望著高太公夫婦,堅定地搖頭道:“爹爹,你們莫要聽信他們胡言亂語。朱哥哥來我們家三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對女兒也是一片真心。他怎麽可能是妖怪?”


    說著,高翠蘭迴望朱剛烈,深情款款地續道:“就算朱哥哥真是妖怪,那也是世間最好的妖怪,絕不會幹出那傷人性命的事來。”


    高太公聽到高翠蘭這話,頓時氣得直跺腳,隻憤憤罵道:“孽障!你這孽障!你這不孝的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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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剛烈,你還我兒命來!”


    在高太公恨鐵不成鋼的頓足大罵時,人群中又有一聲淒厲的哭喊響起。


    話音落地,一對頭發斑白的老夫妻便擠開人群,來到前麵。


    身後,幾個壯漢抬著一具沒有掩蓋的屍首。


    朱剛烈打眼一瞧,隻見那具屍首正是被自己打斷了腿的家仆高才。


    此刻,高才的胸膛連同腹部,密密排列著九個血窟窿。


    鮮血染紅了衣衫,結成厚厚的血痂。


    “妖怪!你還我夫命來啊!”


    兩個老夫妻帶頭,後麵立馬又傳來一聲悲嘶。


    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也擠到人群前麵,定定望著朱剛烈,眼眸中滿是恐懼。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高太公的長女高香蘭。


    在她腳邊,也躺著一具身上布滿血窟窿的屍首,自然便是她的丈夫張二狗。


    “豬妖!你這殺人不眨眼的豬妖!”


    這時,高玉蘭也擠開人群,衝到前麵。


    如高香蘭一樣,身旁也有李大壯的屍首,前心處有整整齊齊九個血窟窿。


    每一具屍首後,都跟著幾十號怒目而視的鄉民。


    手中緊緊攥著各式武器,看向朱剛烈的眼神裏,滿是恐懼。


    不用說,他們已然認定,眼前這個身高體長的青壯,必是妖怪無疑了。


    這時,七八個衙門公差大著膽子來到人群前麵,手中提著明晃晃的鋼刀,團團將朱剛烈圍住。


    帶頭的衙差戰兢兢望著朱剛烈,顫聲道:“朱剛烈,咱們不管你是人是妖,如今犯下這人命大案,還請束手就擒,隨俺們迴衙門一趟。”


    說話間,那名道士已扯出桃木劍,將一張畫著符紋的黃紙貼在劍鋒。


    口中念念有詞,大多都是一些請神驅鬼的道門法訣。


    朱剛烈見到這群情激憤的模樣,與昨日的告期之禮是何等相似。


    不由冷冷一笑,鬆開高翠蘭溫熱細膩的柔荑,低聲囑咐道:“娘子,你且到爹娘身邊去。這裏,有我!”


    高翠蘭本已花容失色,聽到朱剛烈的話,不由迴首望他。


    卻見那張粗獷的臉,堅毅如鐵。


    瞬間,高翠蘭的臉上,也綻放出淡淡的笑容,搖頭道:“朱哥哥在哪,奴奴便在哪。死,也不分開!”


    話落,纖纖玉手緊緊抓住朱剛烈滿是繭子的手掌,與他並肩站在一處,冷冷看著眼前眾人。


    此刻,朱剛烈心頭猶如掛著一輪太陽,溫暖如春。


    反手將那柔荑重又握住,目視眼前衙差,朗聲道:“幾位差爺,因何便斷定,是我犯下這人命大案的?”


    衙差一指地上躺著的三具屍首,冷聲道:“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你狡辯。”


    話落,哭得幾度暈厥的高香蘭立即道:“差爺,民女可以作證,昨夜二更時分,親見這廝化作豬首人身的妖怪,提著釘鈀到了咱家,一鈀將二狗給打死的。”


    一旁同樣傷心欲絕的高玉蘭也道:“民女也可以作證,昨夜三更左右,就是這姓朱的,說咱們敢壞他的好事,要謀害民女和大壯的性命。大壯拚死抵擋,這才讓民女逃得一命,求得族裏叔叔伯伯們搭救。”


    李家族人立即七嘴八舌地道:“不錯,昨夜咱們的確看見了一頭豬首人身的妖怪,提著鈀追趕大壯家的。好在咱們人多勢眾,這才趕跑了那豬妖。”


    這時,高才的父母也顫巍巍走到前麵,指著朱剛烈道:“差爺,咱們也可以作證,昨夜子時過後,這廝,這廝提著釘鈀,來了咱家,也不說啥,直接用鈀子將我那苦命的孩兒給築死了。嗚嗚嗚嗚……”


    一時間,眾口鑠金,由不得朱剛烈不承認。


    但朱剛烈聽完,卻是哈哈一笑,反問眾人道:“你們啊你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高才家在莊西十餘裏,二姐兒家在莊南三十裏,大姐家在莊東二十裏,我要殺他們,豈不是一.夜之間要馬不停蹄狂奔近百裏。請問你們這些蠢貨,時間夠嗎?”


    這時,那一直念念叨叨的道士舉著桃木劍,喝道:“你既為妖,豈沒點憑虛禦風的本事?莫說區區百裏,就是日行千裏、夜行八百,也當不在話下。”


    朱剛烈聞言,不覺有點深以為然。


    這毛道士,倒還有點見識。


    以自己如今地仙下品的修為,真要全力施為,莫說一日千裏,就是萬裏也稀鬆平常。


    不笑不怒,再道:“這般說倒也有理。隻是,我既為妖,若要想謀害這幾人性命,昨日執家法時,便可光明正大輕易弄死,為何還要費這周章,給你們留下這諸多把柄?”


    說著,朱剛烈怒瞪著高香蘭幾人,森然道:“我既為妖,要殺爾等幾個區區凡夫俗子,又豈會讓你們有活命的機會?”


    朱剛烈這話問出,那衙差和圍觀的鄉民微微一愣。


    好像真是這樣個道理哩。


    可是,不等眾人思考,高香蘭立即搶白道:“莫聽這廝胡說!昨兒個是他與那賤.貨的告期之禮,見不得血,所以才故意捱到夜間。子時一過,便大開殺戒,幸得我們命大,不然肯定也橫屍當場。”


    高玉蘭也附和道:“對,莫聽這廝胡攪蠻纏!你們看他手上的釘鈀,九齒的,咱們高老莊除了他一人用這樣的釘鈀,沒人會用。如今鐵證如山,他就是兇手!他就是妖怪!”


    “差爺,你們要為我兒做主啊!要為我兒報仇啊!”


    這時,高才的父母指著朱剛烈,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


    那衙差將手中鋼刀抖了抖,厲聲道:“朱剛烈,你還有何話說?”


    朱剛烈淡淡一笑,道:“這般說,你們這是鐵定要對付我了?”


    不待衙差迴話,一旁念訣作法的道士手持桃木劍,厲喝道:“妖孽禍亂人間,人人得而誅之。你若是妖,便乖乖束手就擒!否則——”


    朱剛烈仍舊麵色平淡,問道:“否則怎樣?”


    道士提高音量,義正詞嚴地道:“否則,吾等修道中人,隻有斬妖除魔,誅滅爾等了!”


    朱剛烈見他如此道貌岸然的模樣,仰天哈哈一聲大笑,朗聲道:“既如此,那便放馬過來吧!”


    言罷,將手中釘鈀往石板上一拄。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悶響,震得周遭眾人耳膜生疼。


    與此同時,釘鈀上的鏽跡與泥土瞬間脫落。


    寒光綻放,直衝九霄,晃得眾人頭暈目眩。


    朱剛烈一手執釘鈀,一手攬美人,霎那間衝天而起:“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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