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亞特蘭,正是炎熱的夏季。


    接連的幾場雨,也沒能消暑氣,反倒讓這座繁忙的城市地麵愈發的泥濘難行。


    馬車碾過道路中的爛泥,壓出一道道交錯的車轍。行人們小心的在路邊行走,不時避讓馬車駛過濺起的泥水。


    在一些積水深的地方,還擺上了磚頭和木板,穿著漂亮裙裝的女士經過的時候,看起來,就像一隻隻蹦跳的麋鹿。


    城中最多的,還是穿著帝國製服的軍人。


    士兵們手執長矛,列隊巡邏。民夫們趕著滿載物資的貨運馬車,在泥水中跋涉。騎士們策馬緩緩而行。馬飾和鎧甲上的紋章徽記,顯示他們來自於帝國不同的軍團,不同的貴族領地以及不同的身份職位。


    他們中,既有光著膀子,肌肉虯結,滿麵胡須的野蠻人,也有衣著光潔,神情高傲,舉止一絲不苟的傳統貴族騎士。


    再加上南來北往的商隊和操著不同的口音的自由騎士和傭兵,讓亞特蘭顯得雜亂而又生機勃勃。


    作為帝都平原的防禦重鎮,亞特蘭的軍事地位原本就極其重要。而愛德華陛下的到來,更讓這座要塞,替代帝都,成為了戰爭中的索蘭帝國的中心。


    帝國軍事和政務指令,自這裏傳向帝國各大行省。大大小小的貴族們,紛紛趕來。每日降落的空魔船數不勝數;入城的貴族馬車密密麻麻,如過江之鯽。


    隨著南方局勢的日益嚴峻,三日之前,一直呆在帝都的宰相唐納德抵達亞特蘭。


    次日,帝國政閣的各部官長,也陸續抵達。同期趕來的。還有帝國五大騎士團的統帥,四大家族的族長以及各大豪門大族的家長。


    幾乎是一夜之間,亞特蘭的原住民們就驚訝的發現,這座位於帝都平原邊緣的城市,群星雲集。走在路上隨便一看,都能看見那些平常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大人物乘坐的馬車和護衛在身邊的騎士。


    如果不是愛德華陛下以戰時條令取消了平常的貴族特權製度。隻怕大家夥兒出門隻是避讓行禮就能過上一天,什麽事兒也別做了。


    平民們的目光,總是隨著貴族的視線而移動。


    當帝國頂級貴族紛紛雲集亞特蘭的時候,街頭巷尾談論的話題焦點,也自然集中在了南方的戰局上。


    亞特蘭距離盧利安並不算遠。


    在戰前,這座城市最大的貿易對象,就是盧利安。幾乎所有的糧食,魔獸毛皮,骨骼。魔晶以及海產品,都來自於盧利安。亞特蘭大部分商行的主業,都是做盧利安和帝都之間的轉運生意。


    因此,相較於帝都的其他地方,亞特蘭人更為關心盧利安的安危。


    一旦失去了盧利安,亞特蘭不僅會淪為麵對斐烈帝國攻擊的前線,而且,糧食。布匹,藥品等生活物資。也將陷入極大的困境。


    所有人都期盼著盧利安能夠再創造一個奇跡,就像他們之前在美丁城幹的一樣,給斐烈人來一記狠的。就算不能獲勝,至少也保持現在的局麵,再拖上那麽幾個月的時間,為愛德華陛下爭取一點時間。


    不過。這一切都隻是大家夥兒的幻想罷了。


    隨著前期一個個近乎於災難性的壞消息傳來,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盧利安的局勢,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在盧利安的西北,亞特蘭的西南。本森公爵率領的斐烈龍門方麵軍,正在夜以繼日的進攻阿什利侯爵領導的西南貴族聯軍。


    雖然前期雙方都隻是處於排兵布陣,互相試探的階段,戰鬥真正打響才不過短短幾天時間,但傳迴來的消息,卻沒一個讓人愉悅的。


    據說,阿什利那幫貴族在開戰之前,說盡了豪言壯語,也集中了各自領地的私兵。家中子弟更是一人配了三匹好馬,整日裏在訓練場上大唿小叫,奔跑來去,夜裏還開舞會,一副胸有成竹模樣。


    似乎斐烈人一來,他們就能夠把敵人都幹掉,用敵人的紋章紮上玫瑰花,獻給最心愛的姑娘。


    可真正一交戰,他們一天就丟了三個領地。麾下軍隊一觸即潰。領軍的貴族軍官率先逃跑,成千上萬臨時武裝起來的士兵集體放下武器投降。


    這些士兵原本大部分都是貴族們領地裏的農夫和手工業者,根本沒有戰鬥的經驗。而被召集起來之後,西南貴族們也隻是發放了一些簡陋的武裝,許多人別說訓練,就連起碼的溫飽都沒有保障。


    這樣的隊伍,上陣麵對精銳的斐烈大軍,結果可想而知。


    可是,就算是投降,這些可憐人們也沒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據可靠的消息稱,有超過三千名士兵被本森下令坑殺!


    衣衫襤褸的索蘭士兵被成批成批的趕進深深的土坑,這些土坑是自己挖的,也由同樣的索蘭俘虜迴填。而冷血的斐烈士兵就在旁邊看著。有任何人敢於反抗,立刻就地射殺並剝皮示眾。


    無數的冤魂,在那片土地的上空遊蕩。無數的民眾,在為親人的死去而哭泣。那場景慘不忍睹。


    現在,阿什利侯爵的軍隊,還憑借著城堡的高牆據守。


    可沒有人認為他們能夠撐過一個星期。許多從那邊過來的難民都說,整個軍隊都已經垮了。貴族們不但互相埋怨,各懷心思,政令不一,而且許多人幹脆就已經破罐子破摔,成日裏醉生夢死。


    如果不是唐納德嚴令阿什利侯爵死守,再堅持一段時間的話,隻怕就連這位西南聯軍的領導者,現在也已經拋棄自己的領地,舉家北逃了。


    至於第五軍團……人們每每提及,都隻是一聲冷笑。據說,就連貴族圈中也有了重組軍團,撤換所有軍官且捉拿將領問罪的唿聲。隻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支軍團是唐納德的,唿聲雖高。卻動不了而已。


    更讓人憤怒的是,不追究第五軍團也就罷了,大家還聽說,這一次唐納德親臨亞特蘭,竟然是來向愛德華逼宮的!


    原因很簡單,阿什利和第五軍團雖然無能。但西南貴族聯軍畢竟還沒有徹底崩潰。而同樣麵對斐烈軍的進攻,盧利安的局勢,已經不可收拾。


    現在,密奈利用阿道夫大公,算計法諾,奇襲峽灣的消息,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


    這個消息,是唐納德安排在皇室裏的內線傳出來的。


    消息傳開的時候,舉國震動。


    普通民眾們是悲傷沉默。為帝國的命運憂心忡忡。而貴族們,則在憂心之餘,也各懷心思。


    之前盧利安的局勢雖然嚴峻,大家多少都還有些觀望的想法。畢竟,索蘭皇室統治這片土地百年,皇朝正統,積威猶在。而愛德華一世以前雖然被唐納德壓著,可戰爭爆發以來。皇室一係的表現,比起唐納德一係要漂亮得多。


    或許有人說這是愛德華的運氣。可有時候,運氣也是一種實力。


    為什麽忠於唐納德的普魯大公丟了普魯行省,而忠於愛德華的阿道夫卻在美丁城下取得大捷?


    光憑借運氣,說明不了問題。


    貴族們雖然善變,但也沒到朝秦暮楚的地步。既然之前大家選擇了團結在皇室身邊共同抵抗斐烈人的入侵,並為此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組建三大軍團,在沒有足夠的理由的時候,他們是不會改變的。


    可誰也沒想到,阿道夫遇襲被困之後,局勢不但沒有好轉。反倒進一步惡化。


    法諾沒有救出阿道夫不說,更被密奈當成傻子一般玩弄於股掌之上,一步步牽著線踏進了夜色峽穀。


    而密奈呢,則揮軍東進,奇襲峽灣。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密奈的先鋒部隊,已經奪取峽灣了!


    護衛還在千裏之外,蜂擁而至的盜匪卻已經撞開了大門,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就算是用屁股想都知道!


    這個理由,似乎足夠了!


    帝國政局,頓時人心浮動,一片紛亂。


    而這樣的時機,對於唐納德這種老狐狸來說,顯然是絕不會放過的。


    幾乎就在消息傳出來的第一時間,唐納德就動身從帝都趕往了亞特蘭。就像是魔術師在天女散花般的撲克牌當中,準確的抓住那張大王,這隻縱橫索蘭政壇數十年的老狐狸,抓住了愛德華最虛弱的時刻!


    隨著各地貴族族長的紛紛抵達,隨著盧利安前線的局麵越來越嚴峻,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亞特蘭上空那變幻的風雲。


    烏雲越來越厚,那一道驚雷,或許下一刻就會炸響!


    ……………….


    ……………….


    “殿下,我堅持我的看法,帝國的財政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因為盧利安的局勢持續惡化,帝都這周的糧價,已經比上周上漲了五成,周邊的其他城市,情況更糟。我們必須削減三大軍團的軍費,購買糧食,平衡糧價,而且刻不容緩。”


    當蘇珊輕手輕腳的走進皇宮議事廳的時候,她看見的,是一幅混亂的場麵。


    留守帝都,暫時替代愛德華一世主持議事的艾蕾希婭,就坐在高高的皇位旁的椅子上。而在她的下方,政閣的官員們和貴族們,正按照不同的陣營,三個一群五個一堆的站在大廳中,議論紛紛。


    此刻向艾蕾希婭說話的,是一個名叫杜夫的中年胖子。他穿著一身條紋的絲絨外衣,正揮舞著他粗壯的手臂,那被肥胖的麵頰擠得變形的小眼睛,散發著咄咄逼人的光芒,看起來,活像一隻狂吠的鬥牛犬。


    蘇珊認識杜夫。這個家夥是唐納德手下的走狗,一位來自於邊遠地區的伯爵。在唐納德的提攜下,躋身進了帝都貴族圈,現在是財務部的三個副部長之一。


    這家夥粗魯好鬥,貪婪而陰狠,在這個位置上,不知道為唐納德撈了多少錢。是唐納德最為器重的臂膀。據說,唐納德手下的那幫人裏,就連許多手握重兵的軍團長,見了這家夥都是滿麵笑容。


    對這些人來說。杜夫就是他們的財神爺。


    多年以來,唐納德一係的軍團,無論是武器裝備,戰馬還是藥品,魔晶等各種軍用物資都遠比忠於皇室的軍隊要多得多,好得多。


    甚至一些駐守內地的二流部隊的待遇和裝備。也比身在前線,日夜為帝國駐守邊疆的軍隊高,杜夫在其中,發揮了關鍵的作用。


    用肆無忌憚來形容他,一點也不為過。


    平日裏,這家夥就對愛德華陛下的旨意陽奉陰違,而在愛德華陛下遠赴亞特蘭,艾蕾希婭公主監國的時期,他立刻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


    雖然隻聽了短短幾句。但蘇珊比誰都明白,杜夫嘴裏的這番話,完全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盧利安的局勢,的確影響了糧價。可是,帝都的糧食供應體係並不是單單隻依靠一個盧利安,還有其他行省支撐。


    早在盧利安糧食減運初期,愛德華就已經協調了各大行省中那些產量地的領主們,提升了向帝都提供糧食的額度。並動用了部分的儲備糧,以平衡物價。


    而帝都糧價之所以飛漲。完全是因為杜夫等一幫貪婪成性的家夥暗中聯手,囤積居奇的結果。


    就這一兩個月裏,他們不知道賺了多少黑心錢。


    蘇珊甚至聽說,杜夫還將手伸進了財政部掌握的一批戰略儲備糧中,現在,帝都的九個儲備糧倉裏。有一多半都是空的。


    現在說什麽糧價飛漲,經濟崩潰,似乎所有的錢都花到三大軍團去了。


    可要知道,三大軍團的組建,是帝國貴族共同達成的協議。每一個家族都為之提供了大量的資金。就連愛德華自己,都勒緊了腰帶,從皇室金庫中調撥了一大筆足以讓皇室生活品質下降一大半的錢。


    這些錢,指定了用在三大軍團的組建上,就連唐納德,也不敢冒著和所有貴族決裂的風險,打這些錢的主意。


    杜夫也同樣不敢。


    因此,他現在就利用愛德華陛下不在,欺負從來不過問政事的艾蕾希婭公主無知,試圖從她這裏打開一個缺口。


    一旦艾蕾希婭不能識破他的陰險企圖,點頭答應削減三大軍團的軍費,把錢用在平衡糧價上麵,這家夥立刻就會趁機上下其手。


    到時候,有多少錢流進了他杜夫和他的主子唐納德的腰包,貴族們不知道,但這個黑鍋,艾蕾希婭卻背定了。


    此刻的議事大廳中,真是眾生百態。


    杜夫站在艾蕾希婭麵前,咄咄逼人,似乎艾蕾希婭不答應,立刻就會撂挑子的模樣。在他身後,幾個財政部的官員,正拿著賬本一邊訴苦,一邊苦口婆心的勸說艾蕾希婭。


    貴族們冷眼旁觀著,一些人在看笑話,一些人在竊竊私語,更多的人,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對於唐納德一係的人來說,三大軍團的控製權在皇室手中,杜夫這一招釜底抽薪,自然符合他們的利益。組建三大軍團的錢,他們原本就出得不情不願,現在有艾蕾希婭背黑鍋,何樂而不為?


    反正杜夫無論幹什麽,屬於他們的這一份,總是不敢少的。


    而對於一些中立的的貴族來說,也有著同樣的心思。


    現在的局勢,正在一個節骨眼上。盧利安傳來的消息,已經讓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次,不光阿道夫在劫難逃,皇室一係,也將受到致命的打擊。


    唐納德已經趕赴亞特蘭,這一次逼宮,說不定就能讓愛德華黯然宣召退位。


    看杜夫的囂張模樣,其底氣不正源自於此麽?


    在這個時候,誰願意去得罪他們?仗義直言?那不過是引火燒身罷了。唐納德在索蘭一手遮天三十年,毀在他手裏的家族,數不勝數。帝都貧民窟裏麵,有多少人曾經錦衣玉食,貴不可言,現在呢?


    這些人都算幸運的了,許多人甚至成了奴隸,被送進角鬥場。


    想想那些和野獸搏殺,和角鬥士拚命,最後死在觀眾倒豎的拇指和噓聲下的貴族,想想那些曾經熟悉的名字,就足以打消大家站出來的念頭了。


    而更重要的一點是,無論原因是什麽。現在帝都的糧價,的確有失控的危險。


    之前杜夫等人曾經一度向愛德華提出征收特別戰爭稅,被愛德華給駁迴了。想要從唐納德這些人的手裏拿出錢來,也不現實。他們根本就是始作俑者。


    因此,動用三大軍團的軍費,讓這幫家夥賺一筆。至少把糧食從他們手裏弄出來,就算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不過,終究也有人看不下去了。


    一位貴族斥責道:“杜夫,你少打軍費的主意。帝國正值危難之際,三大軍團的組建是重中之重。這筆錢,誰也不能動。”


    “哦?”杜夫陰陽怪氣的冷哼一聲,瞟了這位貴族一眼,淡淡的道,“那老百姓吃不起飯。在你看來,就算不上什麽了?或者,你願意傾家蕩產,幫助咱們尊敬的艾蕾希婭公主解決糧價的問題?”


    “你這是胡攪蠻纏,我們誰不知道,帝都糧食短缺,你們囤積居奇,難辭其咎!”有貴族怒斥道。


    “你可別汙蔑我。囤積糧食這種事情,可沒我杜夫什麽事兒。”杜夫冷笑道,“別的人怎麽做,那是生意上的事兒,我也管不了。至於說責任……”


    杜夫轉頭四顧,最後把目光投向了艾蕾希婭:“真正應該承擔責任的,恐怕是阿道夫大公了。要不是盧利安一仗打成這樣。也不至於人心惶惶,糧價飛漲。殿下您是明眼人,應該知道,要是再等兩天,盧利安真正淪陷的消息傳過來。恐怕局勢,會比現在更糟糕十倍。”


    一時間,議事大廳裏,一片沉默。


    艾蕾希婭秀美微蹙,環顧四周,最後道:“今天就到這裏吧。諸位,副部長閣下,容我考慮一下。”


    隨著一臉得意的杜夫和神色各異的貴族們離去,寬敞的議事大廳,變得空曠而寂靜。


    索菲婭走到窗邊,凝視著一輛輛飛快駛下皇權山的馬車,輕輕歎了一口氣。


    “殿下,”蘇珊走到索菲婭的身旁,輕輕的道,“您怎麽不拒絕杜夫?昨天您不是還跟我說,杜夫是想把手伸進三大軍團的軍費裏麽?一旦讓他得逞,不但帝國武力受損,陛下也將失去所有貴族的信任……”


    艾蕾希婭低著頭,波浪一般的長發柔柔的垂下來。


    “我知道呀,”她咬著嘴唇道,“可是,如果不答應,我們還能有別的什麽辦法?”


    “這……”蘇珊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其實,今天之前,我已經暗地裏見過很多商團和財閥的人了,”艾蕾希婭長長的睫毛跳動著,“可是,盧利安現在的局勢讓他們很擔心,沒有人願意拿錢出來。他們說,除非,盧利安的戰局能逆轉,不然,糧價上漲的勢頭就控製不了。”


    “逆轉…….”蘇珊在嘴裏咀嚼著這個苦澀的字眼,心情黯淡。不過,她還是勸慰道,“這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說不定,咱們還有機會呢。”


    說著,她的眼睛一亮,說道:“殿下,您別忘了,您的那位守護騎士,現在就在峽灣呢。據說,斐烈軍進攻峽灣的當天,他就看穿了密奈的計劃,領軍增援峽灣。”


    說起羅伊,就連愁眉不展的艾蕾希婭,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


    關於羅伊的消息,是父親愛德華派人傳迴來的。


    當時聽到的時候,艾蕾希婭心裏說不出的驕傲。雖然當初敕封羅伊為自己的守護騎士,在別人的眼中,隻是一個小女孩的玩笑,可在艾蕾希婭的心目中,那卻是一件非常非常嚴肅的事情。


    那個大腦袋的男孩,不僅救過自己的命,而且,在波拉貝爾遭遇入侵的那一夜,他的表現,不知道比那些貴族騎士好了多少倍。他的英勇,他的憐憫,他所承擔這責任,像一位真正的騎士!


    雖然自那之後,艾蕾希婭就一直沒機會見到羅伊,可時不時的,就會想起他。


    南方的邂逅,讓這個少年不知不覺的成為了她的生命裏一個重要的人。


    當他跪在她的麵前,宣誓效忠的那一刻起,兩個人之間,就如同被係上了一根無形的紐帶。


    而這個紐帶,不但沒有因為長時間的分離而斷裂,反倒因為美丁城之戰,因為慕尼城之變,因為那個少年在斯嘉麗的打壓,在蘭裏斯家族的襲殺以及種種困境中所展現出來的堅韌和不屈,而越來越牢固。


    就連愛德華一世,也數次因此而受益。


    當愛德華特地派人來告訴艾蕾希婭,關於羅伊領軍去峽灣的事情時,艾蕾希婭完全能夠從父親的信裏,看出他的驕傲。


    為自己選擇的這位守護騎士的驕傲。


    他是自己的守護騎士呢。


    每每想到這一點,艾蕾希婭那疲倦而無奈的心靈,就有了些許籍慰。那是那一次任性的旅行中,自己最大的收獲。


    不過,轉念想到父親傳來的消息中羅伊的處境,艾蕾希婭此刻更多的卻是擔憂。


    從美丁城出發增援峽灣的部隊並不多。而且,負責增援西線的羅伊麾下,更是隻有一些沒有上過戰場的學員和少量的騎兵。


    就連愛德華也不相信他能憑這麽一點人,在峽灣做出什麽來。為此,他還專門派了索菲婭迴去,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把羅伊給帶迴來。


    雖然艾蕾希婭比任何時刻都期盼,羅伊能夠為自己,為父親再創造一個奇跡。可是,她也明白,這隻不過是自己的幻想罷了。


    那是血火紛飛的戰場,是無數生命消失的地方。


    就連那些打了一輩子仗,老謀深算,智計超群的名將,也不免兵敗身死,一個十七八歲的稚嫩少年,又怎麽可能改變這一切呢?


    而且,他的對手,是那麽的強大,那麽的可怕。


    寂靜中,艾蕾希婭輕輕歎了一口氣,雙手交叉在胸前,垂下睫毛,祈禱道:“我隻希望,他能平安就好了。他已經做得夠多了。可直到現在,我卻沒給他任何的迴報。”


    蘇珊看著女孩在陽光中的剪影,問道:“如果,他真的創造了奇跡,那你會怎麽樣?”


    “我會和他一起度過他的騎士之夜,陪他一起祈禱。”艾蕾希婭想象著那樣的場景,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蘇珊嚇了一跳。


    騎士之夜,是見習騎士受封為正式騎士之前的那一夜。


    身為騎士,必須在騎士殿跪上一夜,全身心的祈禱,發誓堅守騎士的責任。而身為公主,若是艾蕾希婭陪伴羅伊度過騎士之夜,那將轟動整個大陸。無數騎士,都將為之嫉妒,為之發狂!


    “不過在此之前……”艾蕾希婭的笑容,變得有些清冷,“我會親手把椅子,砸在杜夫那家夥的頭上!”


    “聖地在上,那可不是一個淑女應該幹的事情,”蘇珊叫道,“還是我來吧。”


    “不,我來。我現在是一位魔法師呢。我可以先用束縛術捆住他……”


    議事大廳裏,傳來女孩嘰嘰喳喳的爭執聲。


    。


    。


    。七千字,兩章合一。求月票!


    。感謝盟主王老哥的打賞。雖然您隱藏身形,但還是被發現啦。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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