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弗裏獨自站在烏合軍封鎖線前七八米遠的地方,微風吹起的塵土中,他的身軀如同鋼槍般筆直。


    身後的將領團體,氣氛壓抑而緊張。


    從艾弗裏領著七八名高級軍官抵達之後,原本充斥這裏的嗬斥聲,議論聲就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尤金一係的將領們自然而然的站到了艾弗裏的身後。而不遠處的貴族私軍將領們,則圍在達內爾的身旁,神情複雜的看著這邊。


    直到現在,烏合軍對後勤護衛隊都隻是包圍,而沒有進一步的攻擊行動。誰也不知道,這個火藥桶會不會被點燃。而艾弗裏的到來,更讓這場衝突,增添了幾分緊張和幾分意味深長。


    所有人都知道, 大家之所以還能共同站在這裏,原因不過是尤金和貴族之間,還沒有公開決裂。


    上層還在博弈,還在協商。至少也在等待對方先亮出刀子來。因此,這些軍中將領們誰也不知道,在明天來臨之前,事情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自己和對方之間,究竟是敵人,還是戰友。


    如果沒有什麽刺激大家神經的事情發生,這樣的局麵,或許能一直維持下去,至少到明天太陽升起。可是誰也沒想到,當兩大陣營都還保持著默契和平衡的時候,烏合軍卻鬧出了這麽一出。


    沒人知道烏合軍究竟想幹什麽。更沒人知道,對方陣營,會不會借此機會生出什麽事端來。


    尤其是對貴族私軍將領們來說,這方麵尤為警惕。


    後營是他們的後花園,也是他們和尤金爭奪聯軍控製權的最重要的砝碼。所有的後勤補給,都掌握在他們的手中,離開了糧食,武器和帳篷。馬匹,貨車,清水,木匠,鐵匠和民夫,這支軍隊哪裏也去不了。


    而烏合軍如此大張旗鼓的包圍後營。不但是對他們的藐視和侮辱,而且很容易讓尤金一係找到把手插進後營的機會。


    要知道,就在這幾天,軍中的衝突忽然就多了不少。許多原本互相之間就有矛盾乃至世仇的貴族麾下士兵,好像按捺不住火氣一般,動輒出手毆鬥。已經有好幾個貴族私軍軍官,因此被撤換。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因為這些家夥犯下的愚蠢錯誤,可另一方麵,也說明尤金這夥人無時無刻都在虎視眈眈。


    別的地方。大家也就忍了。後營絕對不行!


    此刻看到聯軍中的二號人物艾弗裏率領一眾軍部高級軍官親臨此地,達內爾和他身旁的私軍將領們,都繃緊了神經。


    在尤金一係的將領當中,艾弗裏是最不好對付的一個。他強硬而精明。如果說,尤金像一匹古板而忠誠的老馬,那麽,艾弗裏就是一隻惡犬。你休想用對付尤金的那一套來對付他。而且,你還得隨時提防著。別讓他搶走肉骨頭。


    就像現在,私軍將領們就渾身不自在。


    原本達內爾是這裏職位最高的軍官。可以名正言順的發號施令,用軍法軍規乃至於出兵鎮壓,來威脅烏合軍這幫士兵停止他們的兵變行動。


    可艾弗裏一來,就直接搶走了達內爾的領導權,站到了和烏合軍對話的位置上。


    不僅如此,他還發布一條軍營戒嚴令。任何部隊。未經命令擅自調動,一律視為叛亂。將受到毫不留情的鎮壓。


    這幾乎就是指著鼻子對可能動用軍隊進行鎮壓的私軍將領的一個警告。告訴他們,別想著輕舉妄動。如果他們膽敢在沒有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動用軍隊,那他們自己,也將背上叛亂者的罪名!


    這讓私軍將領們。如同吃了蒼蠅一般膩味。


    前去通報艾弗裏到來的烏合軍士兵,已經跑向了封鎖線後的騎士隊列。艾弗裏就站在封鎖線前,靜靜的等待著。


    身後,私軍將領們議論紛紛。


    “艾弗裏這家夥,怎麽來得這麽快?”一位目光陰鬱的貴族將領,在達內爾身邊嘀咕道。


    另一位身穿黑色鎧甲的將領冷笑一聲,說道:“嘿,咱們和烏合軍起了衝突,他不趕緊來看熱鬧撈好處,還等什麽?”


    “後勤護衛隊這幫家夥,可真是吃飽了撐的。為了對付一個訓練營的新生小子,跟整個烏合軍起衝突,簡直愚蠢透頂。”一個身材高壯的騎士甕聲甕氣的道。


    “噓,閉嘴。你不知道這背後是大人們的意思?況且,還有那位席林大人……”目光陰鬱的貴族將領低聲嗬斥道。


    眾人紛紛瞪了那噤若寒蟬的高壯騎士一眼,都是一陣沉默。


    良久,一人開口道:“你們說,艾弗裏會怎麽處置?”


    眾人紛紛搖頭。


    如果嚴格按照軍法來執行的話,這次烏合軍包圍後勤護衛隊軍營的行動,直接犯下了十幾條重罪。違抗命令,擅自調兵,殘害袍澤,叛亂……等等等等。從領頭者到跟隨者,全都可以送上絞架。


    而身為軍中副統領,艾弗裏按理來說,也應該嚴肅軍紀。該抓該殺,鐵麵無情。


    可誰都知道,這隻是一種奢望。


    艾弗裏才不會那麽傻呢。而且,他也不像尤金那麽鐵麵無私。讓他來處理烏合軍和後勤護衛隊的衝突,大家不但不可能指望他主持什麽公正,隻怕還得時刻提防他找機會插手進後勤護衛隊。


    說話間,馬蹄聲傳來。隨著封鎖線上的士兵散開,一隊飛馳的騎士穿過馬車間的空隙,越眾而出。當先一匹黑色夏泰馬,肌肉虯結,宛若巨獸。馬上騎士身著重甲,高大魁梧,氣勢逼人。


    噝。在場的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許多人都聽說這期烏合軍中,來了不少高階騎士,可平日各屬不同兵營,並沒有親眼見過。此刻一見這領頭騎士,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便撲麵而來。許多人都情不自禁的倒退一步,心頭惴然。


    即便這騎士到了近前。就勒住馬緩緩而來。即便他隻是靜靜的騎在馬上,沒有激發鬥氣,更沒有絲毫的攻擊傾向,但在場的將領們,都能從他那鐵塔一般的身軀中,感受到一種無可匹敵的強橫。


    榮耀騎士!


    這家夥。就是這次烏合軍兵變領頭的騎士!


    目光再投向後方的烏合軍騎士隊列,將領們的心跳,愈發的快了起來。


    領頭騎士身後,是一位和他同樣魁梧,同樣散發著強者氣息的榮耀騎士。他一頭亂糟糟的長發,從頭盔縫隙中露出來,就像一隻雄獅,威風凜凜。


    而在他的身後,是數十位同樣身著重甲的騎士。他們策馬而來。坐騎步伐整齊劃一,馬蹄起落間,就如同戰鼓一般,給人一種動人心魄的節奏。


    這種節奏,在場的騎士們都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騎士衝鋒之前的緩行步。


    騎士之所以強大,除了他們自身的鬥氣和武技之外,還因為他們可以利用戰馬的速度和體魄,形成摧枯拉朽的衝擊力。


    而合理的利用馬力。就是每一個騎士的必修課。


    為了節省寶貴的馬力,騎士們在行軍的時候。都會騎乘代步馬,以保持戰鬥馬匹的體力。而在戰鬥衝鋒的時候,他們速度也是一層層提起來的。


    第一層就是緩行步。戰馬小跑,陣列密集而整齊。第二層是快行步,戰馬中速奔馳,隊列拉開。錯落有致。直到接近敵人百米內,騎士才平放騎槍,開始第三層的高速衝鋒。


    盡管無數次見過騎士隊列的緩行步,但當眼前的烏合軍騎士,以整齊的陣列和幾乎相同的節奏策馬而來的時候。在場的軍官將領們,還是有一種荒謬的感覺。


    這是烏合軍?


    什麽時候,烏合軍的騎士,也能如此整齊劃一的緩行步了?他們不是一向互不理睬,無論做什麽,都是亂糟糟一擁而上或者一哄而散的嗎?


    一幫烏合軍騎士,居然踏出了皇家騎士才有的整齊節奏,這種感覺,就像是看見一群野豬跳芭蕾舞一樣匪夷所思。可大家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一幕,除了荒謬之外,還有一種讓人窒息的震撼。


    這數十名騎士所帶來的壓迫感,甚至超過了他們所見過的最精銳的騎士團。就算是阿道夫大公的巴伐利亞騎士團的慕尼黑騎士,也不過如此。


    騎士隊列快速逼近。轉眼之間,就已經到了艾弗裏的麵前。


    那領頭騎士坐下黑色夏泰馬,宛若一隻巨獸,一直衝到了艾弗裏的麵前,才在騎士的勒韁動作下,長嘶揚蹄。


    那碗口大小的鐵蹄,幾乎已經觸碰到了艾弗裏的鼻尖。


    麵對這領頭騎士和他身後數十名騎士如同海潮一般的磅礴氣勢,艾弗裏自始自終,都筆直的站在那裏,別說動一下,就連眼皮都沒眨過。單是這份鎮定功夫,就讓四周的圍觀者倍感欽佩。


    阿古力勒住馬。看向艾弗裏的詫異目光中,閃過一絲敬重。


    他翻身下馬,摘下頭盔,行禮道:“烏合軍一營第一大隊隊長阿古力,向您問安,尊敬的艾弗裏先生。”。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四周點燃了一支支火把。嗶嗶啵啵燃燒的火焰跳躍著。映照在阿古力的臉上。


    這是一張方正的臉膛,相貌粗獷而普通。黝黑的皮膚,散亂的頭發,就像大家平常看見的那些為了生存而奔波的傭兵一樣,平凡無奇。


    四周將領們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阿古力入營時間不長,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他。誰也沒想到,如此膽大包天帶領烏合軍發動這場兵變的,竟然是這麽一個人。


    可唯有艾弗裏,在看見這張臉龐的時候,忽然愣住了,瞳孔猛的一陣收縮。


    “阿古力……”他輕輕咀嚼著這個名字,把目光投向了阿古力身後的德巴塔,問道,“不知道這一位……”


    德巴塔掀開頭盔,在馬上一欠身,迴答道,“第二營第一大隊隊長德巴塔,向您問安,尊敬的艾弗裏先生。”


    阿古力。德巴塔……


    火光下,艾弗裏的臉色變得異常的古怪。剛才立於飛馳而來的戰馬前的鎮定,因為這兩個名字不翼而飛。


    是他們!居然是他們!


    艾弗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刻,他完全忘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隻是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兩位騎士,心頭就像擂鼓一般狂跳。


    別人不認識這兩個人。但他艾弗裏絕不會認錯!


    八年前,當他還是一個普通的二星公正騎士的時候。曾經因為一次公務,帶領一個小隊,從盧利安前往邊城龍門。


    在龍門軍營,艾弗裏呆了半個月。其中大部分時間,都奔波於軍中的各個部門。所見的,也隻是第九軍團的一些中低級官員。而就在他完成公務,準備返程的時候,龍門戰區。卻遭遇了斐烈人的一次進攻。


    那一次,斐烈人大舉出動,越過雙方的實際控製線,攻擊了龍門周邊的好幾個城鎮和鄉村。至少有近兩千平民和兩百多名前線哨塔的駐守士兵,在這場忽如起來的攻擊中喪生。整個戰區,風聲鶴唳,艾弗裏的行程,也因此耽擱。


    當戰報傳來。巨大的龍門軍營,就像一隻冬眠的熊被激怒了一般。瞬間行動起來。


    每天,無所事事的艾弗裏,就站在營房前,看著無數士兵從四麵八方匯集而來;看著各營之間匆忙而有序的人員物質調動往來穿行;看著曠野上的野戰軍隊,向地平線推進;看著滾滾鐵騎,穿過軍陣。馳向遠方。


    那嘹亮的號角聲,那震動大地的馬蹄聲,那滾滾塵土,那穿行往來的傳令官,那如林的騎槍和風中招展的矛旗。至今還不時在腦海中迴放。


    而讓艾弗裏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時候的第九軍團騎士團——那支由威名赫赫的龍門鐵閘卡列尼奇所率領的騎士團。


    那是艾弗裏所見過的,最強大的騎士團。


    在第九軍團當中,每一個士兵提起自家的騎士團,都是一挑大拇指,滿臉的自豪。他們可以對騎士團的戰績如數家珍,可以把騎士團所參加的每一場戰役,都講得活靈活現,身臨其境。


    他們發自內心的尊敬著這些騎士們。隻要有騎士經過,他們總是會心甘情願的讓開道路,熱情洋溢的問候。


    受士兵們的感染,艾弗裏對龍門鐵閘和他麾下的騎士團充滿了好奇。


    而在那一次的斐烈進攻中,他目送了騎士團出征,也見證了七天後,這支渾身是血的滾滾鐵騎在萬千士兵和民眾的歡唿聲中,返迴軍營的壯觀場麵。


    此役,騎士團出動兩個長騎士大隊,五百外圍騎士,斬首兩千三百,俘虜近三千人。擊潰了斐烈軍的一個銀勳騎士團。


    同時,他們還以牙還牙,突破控製線,深入斐烈的控製地區,將四個人口上千的斐烈鄉鎮直接從地圖上抹去。


    當出征的騎士返迴軍營的時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經虛弱得連馬都騎不穩了。整整七天七夜,他們都在不停的奔馳,戰鬥。他們的鎧甲上,傷痕累累,他們的身上和坐下戰馬的皮毛上,滿是血跡。


    隻有親眼見過那一幕的人,才知道那是何等震撼人心的場景。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艾弗裏記住了疲憊的騎士隊列中,那兩個鐵塔一般,仿佛永不知疲倦的身影和他們的名字。


    “他們是卡列尼奇大人的扈從騎士。左邊是持盾扈從,名叫阿古力,右邊是持劍扈從,名叫德巴塔。”


    “別看他們都是扈從騎士,可個個都有榮耀騎士的實力。”


    “這次卡列尼奇大人沒有出征,就隻派了他們兩個去。乖乖,有這兩個殺神在,斐烈人算是倒了血黴了。”


    “那當然,這兩位可是出了名的狠人。”


    那年,士兵們的議論聲還在耳畔迴蕩,而此刻,看著眼前的這兩張臉龐,艾弗裏一時竟有些時空顛倒的恍惚。


    幾年之前,他就聽說卡列尼奇因為失去了鬥氣,而離開了第九軍團。這兩位扈從,也跟隨他一同離去。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他還曾經因為這個讓人傷感的消息而感慨過好長時間。


    可沒想到,他們居然以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方式,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一時間。艾弗裏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阿古力先生,德巴塔先生,”良久,艾弗裏才收拾情緒,認真地道,“久聞大名。”


    阿古力兩人看著艾弗裏。就在他把這句話當作一句平常的寒暄時。卻見艾弗裏微微探過頭,低聲道,“如果有機會,請代我向尊敬的卡列尼奇大人問好。要知道,我可是他忠實的崇拜者。”


    阿古力和德巴塔臉色驟然一變。


    雖然入營的時候,他們倆用的都是自己的名字。可是,很少有人會知道他們是卡列尼奇的扈從騎士。尤其是幾年前,卡列尼奇失去鬥氣,他們也一同離開之後。就連第九軍團,也早就忘記了他們。


    兩人沒想到,這位遠在南方的騎士,居然認識自己。


    “你怎麽認識我們?”德巴塔的手,無聲無息的按住了劍柄。


    “八年前,我曾經到龍門大營公幹……”艾弗裏將當日戰事說了一遍,肅然道,“兩位大人領軍出征。大破斐烈軍。凱旋當日,我就站在路邊。和大家一道迎接你們。那時候,我隻恨不是你們中的一員。”


    聽到艾弗裏的迴答,阿古力和德巴塔不禁有些動容。


    他們身經百戰。八年前的戰事,連他們自己都記不住了,卻沒想到,這位艾弗裏記得如此清楚。而更讓人驚訝的是。從艾弗裏的神態和語氣中,他們完全能感受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


    雖然他們早已經沒有了年輕時的虛榮心,可這份尊敬,對曾經因為失去鬥氣而飽嚐人情冷暖的他們來說,也殊為難得。


    又嚐試著問了問當日情形。阿古力和德巴塔確定,艾弗裏沒有撒謊。而隨著這一番往事追憶,慢慢的,三人之間的氣氛,也從剛才的戒備緊張變得緩和下來。


    阿古力和德巴塔,不再把艾弗裏當作前來處置自己的軍中將領,而艾弗裏,似乎也忘記了身後的將領們和自己的目的。


    三人越聊越投機,談笑風生。


    而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則有些不對味了。


    雖然私軍將領們,並不指望艾弗裏能來一場鐵腕鎮壓,火星四濺的好戲,可他們也沒想過,身為軍中副統領,他不但不嚴肅軍紀,反倒跟對方聊天!看那架勢,似乎能一直就那麽聊到明天天亮!


    “怎麽我越看,越覺得他們倒像是一夥兒的。”私軍將領中,那眼神陰鬱的貴族將領隨口說了一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私軍將領們麵麵相覷,忽然從這句話中咂摸出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你別說,我也有這樣的感覺,”那高壯騎士附和著,咂咂嘴道,“這幫烏合之眾,不會不知道他們這麽幹的罪名足夠被送上絞架了吧?訓練營那小子又不是他們的爹,憑什麽這麽為他賣命?”


    說著,他拳頭一砸手心,環視眾人,“對!就是這個問題。這幫家夥,平日裏自成山頭,誰也不服誰。如果沒有人在背後主使,沒有人為他們的重罪作保,他們不可能擰成一股繩來做這種事!”


    高壯騎士的話,一下就點中了私軍將領們心頭疑惑處。


    有人插話道:“再過十二個禱時,就是法諾後軍出征的最後期限。大人們和尤金,一直為後勤補給問題僵持著,到現在也沒談出個結果。你們說,尤金為了保證後軍準時出征,會不會打後營的主意?”


    他的話音剛落,另一人就接著道:“肯定會!而且,不光是後軍出征,就是咱們真的撕破臉,打起來。要爭奪慕尼城的控製權,後營也是重中之重!”


    這兩人的話,隻聽得眾人一陣心驚。


    那眼神陰鬱的貴族將領,上前一步,急切的對麵沉如水的達內爾道:“大人,他們說的沒錯。烏合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包圍後營,顯然不懷好意。還有,那艾弗裏一到這裏,就宣布戒嚴令,擺明了就是要捆住咱們的手腳。如果烏合軍真的是他們一夥兒的,那……”


    達內爾的眼睛,一下就眯了起來,精光四射!


    其他人。也都是一陣倒吸涼氣。


    這個時候仔細想來,大家才發現,一個多禱時過去了,整個後勤護衛隊被烏合軍圍的水泄不通,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尤其是護衛隊統領赫爾曼,竟然到現在都沒有露過麵。這絕不正常!


    裏麵發生了什麽?


    若對方真是一夥兒。若烏合軍這次兵變。真的是尤金一方在幕後導演的一個陰謀,那再等下去,在場這些人,全都成了任人戲弄的白癡!


    想到這裏,再沒人能沉得住氣。


    達內爾甩開大步,走到艾弗裏身邊,臉色陰沉的道:“艾弗裏副統領,烏合軍悍然兵變,包圍後勤護衛隊。禍亂軍營,罪無可恕。我希望你能秉公處置,立刻逮捕領頭的叛亂者,解除烏合軍武裝,平息事態。”


    說到最後,達內爾已經是聲色俱厲。


    與此同時,身後的一幹將領們,也都唿啦一下圍了上來。


    正在同阿古力聊天的艾弗裏聞聲。一臉詫異地迴頭看著達內爾,問道:“兵變?什麽兵變?”


    其實。艾弗裏是在送走尤金之後,來烏合軍軍營的半途中,得到了烏合軍包圍後勤護衛隊的消息的。這個消息,讓原本抱著幸災樂禍看熱鬧心理,甚至想為這幫烏合之眾打氣撐腰的他,一度有些失望。


    烏合軍找後勤護衛隊麻煩是一迴事。擅自調兵包圍軍營,又是另一迴事。兩者的性質截然不同!


    身為副統領,艾弗裏很清楚一支軍隊的軍法底線。而烏合軍的行徑,已經完全超越了這條底線。用膽大妄為乃至於瘋狂來形容,也不為過。就算他再偏向他們。也不得不鐵腕處置,以免釀成大禍。


    不過,當艾弗裏發現烏合軍從頭到尾都隻是包圍後勤護衛隊,並沒有進行攻擊。尤其是當他發現,這次兵變的領頭者,居然是阿古力和德巴塔之後,他就完全放下了心頭的那塊大石。


    雖然他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阿古力和德巴塔領導這次兵變的目的,究竟是不是為了逼迫後勤護衛隊釋放那個少年,但他們沒有動手是事實。


    同時,艾弗裏也不相信,阿古力和德巴塔這樣的帝國英雄,會做出什麽對盧利安不利的事情來。


    他知道在這一切的背後,一定隱藏著某種緣由。不過現在,他並不準備得到答案並跟達內爾這夥人分享。


    麵對達內爾的質問,艾弗裏的表情很詫異,似乎他壓根兒就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


    “艾弗裏,你……”達內爾恨不得把眼前這張臉給撕了!


    剛剛這家夥,還在自己麵前又是宣布戒嚴令,又是接過處置權,一副當仁不讓處理危機的架勢。可一轉眼,就給自己擺出這副嘴臉。


    再無恥,也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吧?!


    不過,達內爾和艾弗裏相處多日,知道他的性格,自己說再多也沒用。當下也不跟他多話,隻是惡狠狠的轉頭對阿古力道:“我不管你是誰,現在你給我聽著,立刻讓你的人停止作亂,迴營接受審查。”


    說著,他幹脆果斷的一揮手,衝自己身後的一幹私軍將領示意:“你們馬上進去,查看後勤護衛隊的情況,找到赫爾曼,讓他立刻來見我!如果有誰膽敢阻攔……”他目光兇狠地迎上阿古力的視線,“殺無赦!”


    “是!”眾人領命道。


    身為騎士,論實力,他們雖然比不上眼前這兩個榮耀騎士,可是,他們個個都有著聯軍高級軍官的身份。單憑這一點,他們就不信對方敢向自己下手。


    無論如何,也要先聯係上後勤護衛隊!


    隨著達內爾的一聲令下,十多個私軍將領和他們的扈從騎士及護衛,同時抽出了長劍,一踢馬腹,催馬就向烏合軍士兵的封鎖線衝去。


    “停下!”


    見此情狀,艾弗裏和尤金一係的將領紛紛出聲嗬斥。


    不過,對於鐵了心的私軍將領們,這樣的喝令毫無效果。轉眼之間,突在最前麵的一個私軍騎士,就已經策馬衝到了封鎖線前。


    麵對衝來的騎士,烏合軍士兵依然紋絲不動。


    這次封鎖後勤護衛隊,他們接到的指令,是沒有得到命令,不得出手。因此,麵對策馬而來的私軍將領,這些漢子們,就隻是抓緊了手中的劍柄,怒目圓睜,腳下牢牢釘在原地。


    那私軍騎士一聲獰笑,毫不減速!


    眼看他就要迎麵撞上一個身材瘦削的烏合軍戰士,忽然,一騎斜剌裏插來,馬身前傾,狠狠撞上了他的側麵!


    轟!


    戰馬長嘶,塵土飛揚!


    那私軍騎士被這一撞,連人帶馬,橫著就飛了出去。人馬在空中分開。戰馬落地哀嘶翻滾,拉出一道長長的溝壑,人卻如同一發出膛的炮彈一般,直接射到四五十米之外,撞垮了一堆木桶雜物,碎片飛濺。


    希律律!


    緊緊跟隨在身後的一幫私軍騎士大驚失色,紛紛勒馬止步。一時間,隻看見群馬或揚蹄人立而起,或原地打轉,亂做一團!


    等到眾人驚魂方定,這才發現,烏合軍士兵線之前,宛若一頭須發皆張的鋼鐵巨獸般的德巴塔,策馬橫槍而立!


    八個戰環,就如同八團飛旋的雷暴,上下飛舞,充斥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狂躁能量!仿佛隻要稍有靠近,就會被其攻擊,被其吞噬,化為飛灰!


    現場一片死寂!


    四周人們呆呆的看著這狀若天神的騎士,心頭一陣狂跳,而數十位私軍將領加上他們身邊的扈從,護衛,也全都麵露懼色,勒住馬,踟躕不前!


    太快了,太強了!


    就在剛才,德巴塔還站在阿古力和艾弗裏的身邊,冷眼看著私軍將領們,在達內爾的命令下,忽然發動,衝擊烏合軍士兵的封鎖線。而轉瞬之間,他就已經化身為一道閃電,在千鈞一發之際,將那騎士狠狠撞飛!


    雖然從表麵來看,這一撞之力,全歸功於他坐下夏泰馬的神駿。可真正的內行都知道,戰馬的力量,除了其本身的素質之外,更多的,在於騎士的實力。


    騎士的鬥氣越強,戰馬的力量和耐力就越強。騎士的騎術越高超,戰馬的動作就越敏捷,速度越快。


    剛才那一撞,從啟動到全力衝刺,不過一眨眼的時間。而且,留給他的距離,也不過二三十米。能在這麽短的時間這麽短的距離內,控馬完成這樣的衝鋒,無論是鬥氣還是騎術,都絕對強得可怕!


    這樣一個煞神般的人物擋在麵前,誰能過得去!


    。


    。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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