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嗖白色的羽箭如同一隻隻激射的精靈般,在空中組成四條筆直的射線,直追兩名受傷飛退的大盜。


    如果單從射箭手法來說,羅伊的射術在彌琪眼中一點都不出奇。


    十二箭分三次射出,每次不過是四箭齊射而已。唯一難的地方就是要將四箭齊射這一手法以極快的速度施展。而在這一點上,最關鍵的取箭動作也因為羅伊的空間戒指而降低了不少難度。


    如果是平時,誰要在她麵前顯擺這一手射術,她連看都懶得看一眼。而此刻,她卻凝神屏息目不轉睛


    眨眼間,四條白線就已經到了兩名大盜的身前。


    彌琪的期待沒有落空。


    正如同羅伊之前射出的三箭一樣,這一次,排列整齊的羽箭一飛到大盜身前三米的位置,就如同鳥兒般陡然散開,變向過後,在夜空中劃過十二條眼花繚亂的弧線,疾射向兩名盜匪的周身要害


    噗噗噗噗幾聲沉悶的箭矢入肉聲傳來。雖然兩名大盜已經將自己手中的長劍舞得密不透風,但那靈動到近乎詭異的羽箭還是接命中他們的身體,綻放出一點點赤紅奪目的血色花蕊。


    劍光消失了。一名被命中大腿,腳踝和肩頭的大盜痛哼一聲,跪倒在地。另外一名被命中了心口和小腹的大盜則猛的噴出一口血來,睜著漸漸失神的眼睛,緩緩倒在塵土飛揚的土地上。


    這一切,隻是眨眼間的事情。趁著這個機會,飛奔的人群,終於在盜匪們之前搶上了車牆。當衝在最前麵的金森和伊凡兩人持劍並肩站在馬車缺口處的時候,車陣外疾撲而來的盜匪已經不足二十米


    在眾人急促的唿吸和心跳聲中,車陣外光線昏暗的山坡上,盜匪們衝鋒的腳步停了下來,片刻之後,匪首胡安那張有著一條長長刀疤的臉,緩緩顯露在火把光芒下。


    “是胡安”


    “刀疤胡安”


    車隊的人們在一陣騷動後,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唿吸。在盧利安,刀疤胡安的兇名太響了。響到此刻親眼看見這個臭名昭著的兇徒臉上那條猙獰的刀疤時,每一個人的心底都情不自禁的發寒。


    寂靜中,胡安一邊讓兩個盜匪扶起那名受傷的大盜,一邊冷冷地打量著壞了他好事的羅伊。陰冷如蛇的目光微微閃動,旁邊人連看都沒看一眼。那份一代巨匪骨子裏的囂張狠厲一覽無遺。


    看著這張通緝令上熟悉的麵孔,騎士們還算好,其他的護衛傭兵們,則情不自禁地躲開了眼睛。淩霜淩雪互相拉著手,手上都汗涔涔的。旁邊的四位學員更是縮著脖子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不過,羅伊卻不一樣,一看見胡安目露兇光的眼睛,他眼睛當時就是一瞪。


    “看什麽看你眼睛大啊?”


    嘩,周圍所有人都傻傻地看著羅伊,還沒等大家迴過神來,就看見這表情憨呆的黑發小子狠狠衝胡安啐了口唾沫,張弓就射。


    嗖嗖嗖嗖,虛空中浮現的四支箭應聲而出。


    這一下,不但出乎商隊眾人的意料,也出乎了胡安的意料。待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羽箭已經到了眼前。


    轟,隨著一聲空氣被擠爆的聲音,胡安身上陡然迸發出四個火紅的戰環。身形一轉,手中長劍施展開來,舞出一道螺旋形的炎龍將四周團團護住。


    噗噗噗噗,隨著幾聲悶響,白羽銳箭剛剛一接觸到炎龍,就化作一團團飛散的沙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就憑你也想傷我?”胡安腳下立定,冷哼一聲,淡淡道。話音剛落,就聽又是一陣急促的嗖嗖聲接踵而至。


    車陣上,羅伊箭如連珠。一邊射還一邊罵:“別以為臉上有條疤就能嚇人有鬥氣算個屁,蠢貨”


    胡安臉上瞬間一片鐵青。


    他縱橫盧利安二十多年,殺人盈野。常人就算背後提及他的名字,也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生怕招來禍事。何曾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個憨呆的小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張嘴就罵舉弓就射。


    “射死你個狗日的”羅伊惡狠狠地道。罵聲對比他敦厚樸實的模樣,讓人簡直不敢相信這小子嘴巴如此刁毒。


    胡安兩眼直要冒出火來,迎著箭雨幹脆連躲也不躲了。手中長劍發出一聲悠悠長鳴,由下至上斜著一挑,一道由千百劍光組成的火紅劍幕,如同倒流的瀑布般衝天而起。將他的整個身形遮擋得嚴嚴實實


    群盜頓時彩聲一片,車陣上的諸人也相顧駭然。


    但凡有點眼力的人都看得出來,胡安這一招,已經封死了羅伊所有的攻擊。其戰環遍布周邊空間,別說連鬥氣都沒有的羅伊,就算商隊中實力最強的伊凡全力一箭也不見得能破得開防禦


    這並非是說伊凡實力比胡安差,而是雙方武器所決定的。


    弓箭這種武器雖能及遠,力量卻主要來自於弓身和弓弦。可再好的弓本身能產生的力量也有限,雖然灌注鬥氣能增加攻擊力,但箭矢一旦離弦而出,灌注其中的鬥氣就將以極快的速度衰減。


    在實力相同的情況下,依靠弓的力量飛離騎士之手的箭矢,在力道上是無論如何也及不上被掌握在手中的長劍的。


    因此,想要用弓箭射殺胡安,除非羅伊能找到對方防禦的空隙,命中要害。或者以遠遠高出對方的鬥氣實力直接破壞對方的劍幕。不過,無論怎麽看,這兩種情況的可能性都小於萬分之一。


    果然,隻聽一連串噗噗噗噗的聲音傳來,羅伊射出的箭矢,統統被胡安揮出的千百道劍光攪得粉碎


    “想殺我?”


    胡安一麵著揮動手中長劍,一麵獰笑著看著商隊眾人。


    “你們現在投降還來得及,我隻要這小子的命。若是等我殺進去......我會活剝了你們的皮”


    商隊一片寂靜。淩霜臉上的血色一下子就消褪得無影無蹤,手心裏,妹妹淩雪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著。旁邊的四位學員和旁邊的護衛們,更是一個個臉色蒼白,腳下發軟。


    沒有任何一個人懷疑胡安所說的話。事實上,隻要聽說過胡安這個名字的人都知道,早在多年以前,胡安就曾經黑骷髏盜匪團犯下過將一個被襲擊的莊園上下六十多口人盡皆扒皮的慘案


    那根本就是這個惡魔的招牌手段


    羅伊怒哼一聲,也不答話,張弓又是一通疾射。


    看到羅伊咬牙開弓的模樣,盜匪們一陣哄笑。商隊眾人則不禁心下黯然。別說弓箭手每一次開弓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力量,就算是羅伊不知疲憊,射上整整一個禱時,隻怕也擦不破胡安一點皮。


    胡安意態安閑地站在原地,嘴角勾著冷笑。


    雖然從射術來說,這少年很出乎自己的意料,不過,以他的力量來說,根本不足以給自己造成任何威脅。之前自己的三個手下栽在他手上,也是因為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罷了。若是之前就認清他的路數,根本不會中招。,


    嗖嗖嗖嗖嗖嗖,又是六支箭三前三後呈兩個品字形襲來。


    胡安手中長劍一振,圍繞身旁的劍幕中陡然冒出劍芒,一一點在箭頭。紅光過後,三支羽箭的鋼鐵箭頭和木質箭杆由前至後化作星星點點的粉塵,消散於空中。劍芒繼續唿嘯向前,將幾片虛不受力的殘留尾羽激射開來。


    三劍點過,胡安隨即點向後麵的三支箭。就在這時,忽然,他的耳朵聽到幾聲不同尋常的尖嘯聲。


    “該死”胡安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餘光看見,在自己應付對方箭雨的同時,幾支黑色尾羽的羽箭,正如同夜空中的幽靈般,無聲無息地向受傷的那名手下和扶著他的兩人背心掠去。如果不是羽箭在掠過旁邊時發出的輕微聲響,他根本一點察覺也沒有


    情知自己上了惡當的胡安一聲怒吼,將身前的箭雨盡數絞碎,身體騰空而起,身形閃動,向懵然不覺的手下飛掠而去。身體還在空中,鬥氣便提升到了極致,劍芒盡吐,接連截下兩支箭。


    可是,他的動作還是慢了半拍。


    一支箭幾乎是擦著他的劍尖掠過,正正地插入那剛剛被扶起來受傷盜匪的背心,貫穿前胸,將他直接釘死在地上。


    胡安的眼睛一下就紅了。看著手下背上那抖動的箭羽,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幾乎燒焦了他的理智。他不在乎多死一個人。可他在乎這種被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戲耍的滋味。從一開始,那小子的目標就不是他。


    之前的一切,不過是把他牽製在原地,讓身後的其他人放鬆警惕罷了


    “蠢貨上當了吧?不少字”


    聽到這個聲音,胡安霍然扭頭。迎接他的,是車陣上那少年憨厚中,帶著一絲戲謔的笑臉。


    “你.....”胡安死死咬著牙,用手一指羅伊。


    “指著我幹嘛?恐嚇?”羅伊收起長弓,嘴角勾起一絲陽光燦爛的笑容,“老子從小嚇大的。”


    這話羅伊一點也沒吹牛。換做別的任何一個人三歲就被丟進狼洞抓小狼,四歲開始就和叢林中見過的所有魔獸戰鬥,也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四周靜悄悄的。


    沉默中,胡安的牙齒咬得嘎嘣作響。


    “別在老子麵前發狠,趕緊滾蛋”羅伊抱著膀子,從容而輕蔑的目光直視胡安的眼睛,連一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信不信,我數三聲你就得走。再有多大委屈,你都得吞進肚子裏憋著”


    說著,羅伊舉起手,示意車陣上的破甲弩道:“三......”


    盜匪們一陣騷動。說起來很慢,但實際上,從他們衝上山坡到羅伊射殺那名受傷同伴,不過才短短一分鍾時間。而在這一分鍾裏,靠近這一側的三台破甲弩,已經在護衛們七手八腳的操控下掉轉了過來。


    在沒有其他人掩護的情況下。威力巨大的破甲弩對他們中間的大部分人來說,都是致命的威脅。這也是他們在之前的戰鬥中沒有出動的原因。如果這些破甲弩,他們早就把商隊裏的人碎屍萬段了


    “很好,很好小子,你給我等著”胡安掃了一眼車陣上的破甲弩,最後抬頭惡狠狠地看了羅伊一眼,揮手喝道:“退”


    “真的走了?”羅伊奇怪地道。


    胡安也不理他,領著盜匪轉身沒入夜色,在草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中,飛快地退了下去。


    “破甲弩,放”,


    羅伊墊腳伸脖,嘬著手指打了個響亮的唿哨,在後麵大嚷道。


    山坡上,盜匪們隱隱約約的身影速度更快了。幾個駭然迴頭的盜匪還因為沒注意黑漆漆的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噗嗤”看到盜匪們倉皇退去的背影,淩霜淩雪忍不住笑了起來。旁邊的福格斯等人也是一樂,繼而哈哈大笑。


    雖然屠刀還懸在頭頂,可心頭的這口惡氣,卻出得著實痛快。


    一路陰著臉迴到匪徒群中,胡安領著一幫大盜穿過不明所以的人群,踢開一名盜匪,在中央坐了下來。


    “怎麽.......”馬修迎了上來,扭頭看著一幫目光兇狠的大盜,眼睛一眯:“失手了?”


    胡安冷冷地瞟了馬修一眼,扭開了頭。


    雖說認識老溫格二十多年,不過,他們之間的交情隻是互相利用罷了。當初老溫格幫他逃脫軍隊追捕的原因可不是那頭老狼重情義。而是因為怕他被阿道夫抓住後吐出以前的案子來,不得不保罷了。


    胡安天性多疑,混了這麽多年,除了自己手中掌握實力外他誰也不相信。


    這也是他一看見偷襲失敗立刻就撤迴來的原因。


    他絕不願意拿自己的精銳冒險。這些大盜,就是整個盜匪團的根基。普通盜匪死了,以後再裹挾些來就行了。可身邊的大盜,卻是死一個少一個。


    要是手裏沒了實力,可防不住老溫格殺人滅口永絕後患


    尤其是這一段時間犯下這麽多案子,眼前又是一頭誰都想一口吞下去的肥羊。換做他胡安,也要卸磨殺驢


    至於馬修這個“老朋友”的兒子,他壓根兒就瞧不上眼。


    這小子從小沒吃過苦。到了深山老林裏還要人山珍海味衣來伸手的伺候著。又沒什麽本事,嘴裏整天抱怨。脾氣又古怪。他**的,天天都能聽到他的院子裏那些被抓來的平民女人的慘叫聲。


    狗日的窩囊廢胡安在地上啐了口唾沫。同是武裝騎士的水平,他麾下隨便拉出一個大盜來,也能在十招內宰了馬修


    眼見胡安瞟了自己一眼吐口唾沫就沒了聲,馬修不禁一陣惱怒,脾氣上來想要說兩句什麽,卻終究不敢,隻在一群目光森冷輕蔑的大盜注視下挺著身板,故作不屑地冷哼一聲,轉身走了迴去。


    每次麵對胡安的時候,馬修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膽怯。哪怕他打心底裏認為這不過是溫格家養的一條狗,也不敢放肆。


    胡安心狠手辣六親不認,他想搭理你,是給你麵子。不想搭理,他能一口唾沫啐到你臉上。


    其實剛才一開口,馬修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這幫家夥灰溜溜的下來,還少了先前摸上去的三個大盜,用屁股想都知道偷襲失敗了。自己湊上去問這句,簡直就是在直接打胡安的臉。


    要不是正是這關鍵時候,他當時就能翻臉。


    走到自己親信的圈子中,馬修心下一時有些急躁。兩波進攻,胡安那邊死了上百人,自己手下的人也死了十來個,才拿下兩台破甲弩。要拿下另外幾台衝進車陣,不知道還要拿多少人往裏麵填


    想到這裏,馬修扭頭看看四周。


    火把照耀下,一個個胡子拉碴灰頭土臉的匪徒已沒了之前的銳氣。沉著臉紮成一堆堆的,不時扭頭去看胡安。


    這幫家夥雖然是亡命之徒,但狠的時候狠,士氣垮得也快目前盜匪團超過百分之二十的傷亡還沒有崩潰,都是看在山頂上上百萬金路郎的財貨上。不然,這幫家夥早撤了。,


    看來,是指望不上他們了。


    馬修陰沉著臉,正向問身旁的扈從關於領地衛隊的情況,卻見人群一陣騷動,片刻之後,一名家族斥候在一身重甲的達克陪同下,快步而來。


    馬修欣喜地唿了口氣,扭頭看胡安,正看見他將目光投過來。


    “該死,火把拿遠一點”一走進人群中,達克一腳將一名士兵蹬開。領著那斥候無聲無息地走到馬修身旁。


    “來了?”馬修收迴目光,急切地問道。


    “到了。”斥候的臉,在遠處的火把光芒中,隻能隱約看見半邊。他俯身道:“馬隊現在在兩公裏外。費格教官的意思是.......”


    斥候附耳說了幾句,馬修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黑暗中,他點了點頭,目光閃動,瞟了胡安那邊一眼,低聲道:“達克,去叫胡安那蠢貨過來。這場戲,還得他們配合著演”


    達克領命而去。


    馬修抬起頭,看著山丘上燈火通明的商隊,嘴角勾起一絲陰冷的笑容。


    破了這個車陣。自己的苦日子,就算熬出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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