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形議事堂裏,數十位來自盧利安不同教區的走教和神甫們濟濟一堂


    從上麵看下去,漏鬥形的坐席中央,區主教和長老們的紅色軟帽,正隨著他們的交頭接耳而不斷晃動著。在他們後麵,是盧利安行省十二個郡主教和四十多個城市教堂神甫的席位。除了失蹤了的勃隆郡主教的位置空著以外,滿眼都是黑色神袍和各式各樣的十字架。


    “盧利安大主教華萊士閣下到。


    隨著一位白袍執事推開議事堂的大門高聲唱到,已經在主教和神甫們的竊竊私語聲中煎熬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約瑟夫,用力撐著座椅扶手,跟隨眾人站起身來。


    隨著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議事堂裏也安靜下來。人們都停止了低聲私語和議論,等待著大主教華萊士的駕臨。


    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有人忍不住偷眼看向約瑟夫。就連幾名區主教和長老,也忍不住看了約瑟夫一眼。


    和薩基並肩而立的東區主教博裏克是看向約瑟夫的人中的一員。這位長著一個鷹鉤鼻的白瘦中年人,收迴目光,微微側身在薩基耳邊道:“約瑟夫神甫看起來倒是很鎮定。”


    “鎮定通常隻出現在兩種人的身上,”薩基注視著議事堂大門,淡淡地道:“一種是有充足把握的人,另一種,則是已經認命的人。前一種是自信,後一種是絕望。”


    “約瑟夫是哪一種?”博裏克饒有興致地問道。


    “他是愚蠢。”薩基嘴角輕蔑地一勾,“他送了一副魔紋馬鞍給我們尊敬的華萊士大主教閣下。”


    “馬鞍?!”博裏克啞然失笑:“他能打聽到大主教閣下的嗜好,倒還算是有些心思。不過,他難道就沒想過打聽一下大主教的收藏庫裏已經有多少馬鞍了嗎?”


    “所以說他愚蠢,”薩基輕蔑的道:“就算把他的全部身家都用來打造一副馬鞍,跟大主教的收藏比起來也不過是一個普通貨色。憑什麽打動大主教來為他撐腰?”


    “這麽說來,”博裏克笑著瞟了一眼約瑟夫,“約瑟夫神甫現在恐怕還以為他能絕處逢生吧。”


    說話間,華萊士已經在布魯克的陪同下,出現在了議事大廳門口。


    “大主教閣下。”眾人紛紛行禮。


    華萊士點了點頭,目不斜視地走到議事堂正麵台階的座椅上坐下來,道:“諸位請坐。”


    待眾人紛紛落座之後,布魯克在華萊士的示意下,走到議事堂中央道:“諸位,今天召集會議的目的,是商討關於西區教廷車隊遭遇襲擊一事。這件駭人聽聞的慘案,我想大家已經有所耳聞。”


    眾人紛紛點頭,一陣交頭接耳。


    “肅靜。”一名負責秩序的執事起立道。


    議事堂重新安靜下來,布魯克朗聲道:“這是我教廷近百年來所遭遇的最為惡劣的暴行。遇難者中,包括兩名三級執事,兩名助祭和一名神術師。而根據搜救隊的報告,他們已經在距離龔擊地點不遠處的一個山洞中發現了勃隆郡主教大人的屍骨和衣物。”


    “死了?!”


    雖然早就知道勃隆郡主教兇多吉少,可布魯克親口證實的死訊,還是讓在場的所有人感到一絲從心底深處散發出的寒意。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教廷一直都是強大到不容侵犯的存在。放在以前,別說襲擊教廷車隊,擊殺高級神職人員,就是背後說兩句教廷的壞話,恐怕都得先掂量一下後果。


    可現在,勃隆郡主教死了!


    這個消息就像是一條巨大的裂縫,陡然撕開了教廷看似堅不可摧的外殼。一時間人人自危。


    “肅靜!”負責秩序的執事第二次起身提醒。不過,這一次的效果顯然要比上一次弱很多。


    過u艮長時間,大家才在震駭中緩緩安靜下來。


    “現在,大主教閣下向大家講話。”布魯克麵色嚴肅地宣布道,躬身退到一旁。,


    議事堂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大家都知道,短暫的開場白之後,就到了今天會議最核心的問題一  誰該為此負責了!


    西區教廷,需要一個人來承擔華萊士大主教的怒火。而盧利安教廷,也需要一個人來承擔教宗殿下的怒火。


    這個人的名字,已經唿之欲出!


    一陣詭異的寂靜中,端坐於寶座上的華萊士開口道:“戰爭爆發到現在已經一年多時間了。我不得不承認,從斐烈佬試圖入侵這個國家開始,我們這些人,就處於一種尷尬的地位。”


    “我知道,現在的你們有很多想法。有些人在憂慮,有些人在撈錢,有些人在找退路避禍還有人準備趁此時機火中取栗”


    華萊士口中說著,目光從主教和神甫們的臉上一一掃過。多少被他說中了某種心思的主教神甫們,目光躲閃。


    “我現在想要告訴你們的是,無論你們正在做什麽,或者正在想什麽,都停下來。現在還沒有輪到你們做決定的時候如果時間到了”華萊士指指自己,冷冷道“我,會告訴你們!”


    眾人噤若寒蟬。


    誰也沒想到,華萊士大主教的開場白竟然是這樣。


    “以前我沒有說話,是因為沒有必要”華萊士的手,輕輕摩挲著座椅光滑的扶手,神情淡淡的,“我以為你們很清楚應該做什麽。不過現在看來,我有必要提醒一下你們”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西區主教薩基的身上,一字一頓地道,“別給我惹麻煩!”


    聽到華萊士的話,再蠢的人也明白,華萊士大主教已經因為美丁城發生的事情動了真火了。


    他這是在敲打西區主教薩基!


    同時,大家也為約瑟夫感到悲哀。華萊士大主教既然對薩基隻是敲打,那麽,這意味著約瑟夫背黑鍋已經是板上釘釘。


    對於這些大人物來說,敲打一下真正應該負責任,但是地位較高也較為親近的下屬,然後犧牲掉另一個無關緊要的家夥,本來就是他們習以為常的做法。


    良久,華萊士才從一臉惶恐地低下頭的薩基身上移開目光,站起身來。


    “至於教廷車隊遇襲一事,毫無疑問,我們應該表明我們的態度。”


    隨著他的起立種無形的威壓,如有實質般擴展開來。將整個議事堂都籠罩於其中。


    中央的水晶吊燈在顫抖著,一顆顆晶瑩別透的棱形水晶在劇烈的搖晃中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辦與會者們的唿吸,在這一刻完全停頓,就連心髒都仿佛停滯了一拍。


    “即刻起發布聖光通緝令輯拿兇手。無論他是什麽身份,屬於哪一個勢力,都是我盧利安教廷的敵人。任何隱匿、包庇兇手或知情不報者與其同罪。裁判所,盧利安教廷騎士團可不經請示向兇手所在的任何組織和勢力宣戰。將其緝拿歸案之前,通輯令永不取消。”


    華萊士森冷的聲音在議事堂中迴蕩著。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記重錘,敲打在主教和神甫們的心頭。大家完全能夠想象,當這一強硬宣言公諸於眾時,會引發何等軒然大波了。


    眾人一時間議論紛紛,而幾位老成持重的長老則暗自點頭。


    雖然大主教不想惹麻煩,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無論走向梵丁堡交代,還是震懾那些和襲擊車隊的兇手一樣的潛在人群,華萊士都必須拿出最強硬的姿態來。


    “我不會放過挑釁聖教的暴徒!”華萊士雙眼半眯,環顧四周,最後道:“但請你們記住,這是唯一一次。下一次,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你們就應該承擔後果了。”


    他說著,扭頭看向薩基,淡淡地道:“我說的對麽,薩基主教。”


    薩基臉色一白,斟緊站起身來道:“西教區出現這樣的事情是我的失職。尊敬的大主教閣下。不過歸根究底,這起慘案的根源還在美丁城教堂對世俗平民的教化不夠蒜,


    華萊士輕輕一擺手,打斷了薩基的話:“這和教化無關,我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什麽,你也知道。既然應該承擔責任的人已經死了,那就別牽扯到其他人”


    這句話一出口,整個議事堂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張口結舌,數十顆帶著不同顏色軟帽的腦袋,在這一刻幾乎同時扭向梯形會議席最高處的邊緣位置。


    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華萊士微微一笑:“約瑟夫神甫一向盡職盡責,他不應該為此承擔任何責任。即便要承擔,我想,也應該是更重要的任務和職責。”


    這一刻,一直處於木雕狀態的約瑟夫,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猛的湧上了臉頰。


    他有些顫抖地站起來,俯身向華萊士友誠行禮。


    走進幕尼城教堂之前,約瑟夫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華萊士出現後,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他原本是這個會議的核心。


    可是,他低微的身份地位,讓他隻能像一隻待宰的羔羊一般,遠遠栓在圍欄裏,看著那些主宰著他命運的人交談,說笑,在會議室中央晃動他們尊貴的帽子,對自己視若無睹或偶爾瞟自己一眼。


    當華萊士告誡在場的所有人別給他惹麻煩的時候,約瑟夫的心已經涼了一半。當薩基如預料中那樣把責任椎向他的時候,他的心已經全涼了。那時候的他恨不得跳起來,爆出所有內幕。


    可是,他知道那沒用。


    沒有證據的一切,將會為他再加上一項陷害汙蔑的罪名。


    所以,他隻能祈禱。祈禱獨狼大人能夠兌現他的承諾,讓自己平安度過這一關。


    然後,奇跡出現了。


    此刻,約瑟夫的腦子已經是一片空白。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稱得上聰明機智的人,除了行禮之外,他無法用任何語言表達自己的心情,也無法用任何方式掩飾自己顫抖的身體和已經熱淚盈眶的眼睛。


    隱約中,他隻知道,這一刻所有人都在注視著自己,也知道這些目光中或許會有驚訝,或許會有羨慕,或許會有嫉妒甚至依然有慢恨,但已經沒有了輕視。


    一個都沒有!


    尤其是當耳畔傳來華萊士大主教最後的聲音時。


    “會議行束後,約瑟夫神甫留一下,我有些事情想拜托你幫幫忙。


    約瑟夫抬起頭來,目光和麵色鐵青的薩基一碰,便移開來,麵對華萊士的態度愈發恭敬。


    “如您所願,我尊敬的大尖教閣下。”


    離開美丁城,沿著大路向幕尼城前行的時候,羅伊等人發現,攜家帶口向北方遷徙的居民並不在少數。


    雖然美丁城之戰取得了一場輝煌的勝利,可是,見識了那一夜恐怖的民眾們,但凡有一點離開的可能,都終於下定決心遷徙向北方,盡量避開戰爭前線。


    一路上,隻看見平民們抱著孩子,背著包裹,沿著泥土道路兩側蹣跚而行。


    道路中央,一溜都走向北的各種車輛。有貴族的馬車,有富裕家庭的牛車,還有商團的馬隊鴕隊。


    放眼望去,素不相識的人們在這條通往北方的公路上,迤邐蜿蜒,宛若一條長蛇般。


    也有反方向南下的隊伍。


    除了一些冒險到美丁城的商隊以外,南下的大部分都是身背武器相貌粗豪的傭兵和鮮衣怒馬的騎士。


    而比起以前更不同尋常的是,逆向而行的隊伍中,有很多都是教廷中人。


    羅伊等人每前行幾裏路,就能看見一隊教廷侍衛,或者一兩個帶著扈從的教廷騎士從身邊飛馳而過。


    看見這些人,大家還沒什麽反應,可一旦看見成群結隊的黑衣教士出現,道路上的人群立刻就變得噤若寒蟬。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身穿純黑色長衣,喜歡把臉隱藏在兜帽下,胸口繡著一個纏繞著長鞭的十字架標記的家夥,來自一個隻聽名字就讓人不寒而栗的機構聖教裁判所。


    那是一個即便在他們自己的口中,也被稱為光明無法照耀的地獄。


    能成為那個地獄中的一員的人,都是最虔誠最狂熱的信徒。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將自己的靈魂埋葬,手持十宇架和長鞭,為了懲罰聖父的敵人而行走於地獄。


    沒有人願意成為他們的敵人。隻要看見這些黑衣教士,人們就忙不迭地避讓開來。


    而這些黑衣教士,似乎並不受人們目光的影響。


    他們要麽成群結隊唿嘯而去,要麽自顧自的交談,要麽就冷冷地站在路邊看著從麵前經過的人們。


    他們每一個人,都如同從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一般。無論是那鐵石般的臉部線條,冷漠的眼神,一板一眼的動作,乃至說話時呆板的語調,都一模一樣。


    為了避免麻煩,羅伊等人一出美丁城,就和一個商隊結伴而行。一路還算順利。可當商隊行至美丁男爵領的東北臨近溫格子爵領的時候,他們發現,前麵似手有些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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