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刻無數的平民正在斐烈騎兵的追殺下慘叫奔逃,聖索蘭皇家騎兵和斐烈騎兵正旋風一般由兩側向中央飛卷而來。整個世界看起來都在清晨的陽光下充滿了暴力血腥的動感。可是,戰場中央卻仿佛靜止於扭曲的時空。


    扭曲這一切的,是搖搖晃晃渾身是血的羅伊!


    羅伊站了起來,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傷口。


    在迎著五名斐烈騎兵衝鋒的時候,他就知道以自己的實力和這副小身板肯定躲不開也扛不住五個兇神惡煞身經百戰的斐烈騎兵的攻擊。所以,他最先完成排列的不是骨矛,而是治愈術的元素陣。並且在最後關頭用魔力將其激發。


    以為老爺我是傻子嗎?


    羅伊笑看著碎掉的肩胛在緩慢地恢複形狀,看著血肉模糊的小腹和手臂隨著附著在身上的白光而緩緩長出嫩肉。


    羅伊看著傷口,前麵不遠處的騎兵也在看著他的傷口。羅伊在笑,斐烈騎兵卻在恐懼。因為羅伊的笑而恐懼。


    騎兵曾經接受過治愈術的治療。那一次,他身中兩刀,於是有了接受治愈術的體驗。


    和現在男孩身上出現的情形一樣,就是傷口上如同肥皂泡表麵一般的流動白光,就是那些原本已經流淌出來,沾在皮膚上或浸濕了衣服的血液,會隨著白光的流動而重新迴到身體中,一些從猙獰的傷口倒流迴去,一些則直接從皮膚上浸進去。


    隨著血液的消失,傷口會開始愈合,碎掉的骨骼會重新生長起來,撕裂的肌肉血管乃至神經也會一點點地重新長到一起。


    看起來似乎很美妙,可隻有真正接受過治愈術的人才知道,當聽著自己骨骼在身體裏生長時發出的那讓人牙酸的聲音,看著肌肉被一種完全違背自然的力量生拉在一起時,身體裏那種比下了地獄的油鍋還極端的痛苦滋味有多麽恐怖!


    痛苦在治愈的效果產生之前就開始出現,然後一直持續到治愈術結束。傷勢越嚴重,釋放的治愈術等級越高,傷口恢複的越快,痛感就越強!


    騎兵以前接受治療的時候,傷勢不及眼前少年的十分之一,可是,他卻躺在床上嚎叫了整整一天,喊到眼睛充血,嘴唇幹裂,嗓子沙啞。痛到即便傷口最後都已經完全愈合,他還是做了整整一個月的噩夢,每日滿頭大汗地醒來。


    而那一次,他卻贏得了他所在的騎兵大隊每一名騎兵的尊敬。就連那些騎士,看見他的時候也會拍拍他的肩膀笑上一笑。


    因為所有人都清楚,隻有擁有戰環的騎士,才能降低那種痛苦。而對普通人來說,那與其說是治療,倒不如說是把斐烈邊軍中最殘酷的刑罰手段都給自己用上一遍。一個騎兵能夠經受那樣的痛楚,就算嚎得再響,模樣看起來再狼狽,他也是一條不折不扣的漢子!


    騎兵一直以此為榮,有時候驕傲到甚至忘記了當初自己的狼狽。


    可是,直到今天,當眼前這個黑頭發的平民男孩在自己眼前站起來,衝自己微笑。他才直到,自己可以忘記自己當時的狼狽,卻不能忘記那刻在骨子裏的痛苦。同時也明白,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是不可理喻的瘋子!


    他根本無法理解,那個男孩怎麽能從地上爬起來,怎麽能在治愈術發揮作用的一刻,看著自己笑。


    殺了他!


    這是騎兵看著那張呲牙咧嘴,卻努力微笑的臉時,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他催動戰馬,手中騎槍如同閃電一般向羅伊刺去。


    他是軍人,今年已經三十三歲,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打了多少仗。恐懼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家常便飯。在戰場上,他要遇見無數比他強得多的人,而麵對對手的那種恐懼和壓力早就在沙場百戰中,成了一種條件反射般的刺激。


    正因為恐懼,他才要擊殺眼前的男孩!


    因為他知道,治愈術並不像平民的傳說中那麽神奇。尤其是男孩如此沉重的傷勢,在這種光芒薄弱到如同一層膜般的治愈術下,隻是保住了命而已。想要痊愈,至少也得挺上一天的時間!,


    再沒有什麽時候的他比現在更加虛弱了。自己要趕在聖索蘭皇家騎兵抵達之前,把這個惡魔般的小子,斬殺當場!


    決不能讓他活著!


    殺!


    羅伊看著騎槍寒光閃閃的槍尖,在眼前放大!


    初級治愈術的白光凝結在身上大大小小的十幾個傷口,正緩慢地修複著肌肉和骨骼。碎掉的肩胛骨,痛得連抬都抬不起來,血肉模糊的手臂和小腹,正被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侵蝕著。


    羅伊覺得自己頭發根都痛得快立起來了。


    可是,自己還活著。


    幾乎下意識地,羅伊用手抓住了腰間的斧柄。


    這時候,帕盧正兜了一圈,從不遠處跑來,被綁在馬鞍上的奧利弗,張開大嘴汪汪大叫,那速度飛快開合的大嘴巴,口水四濺。


    戰弓和單手劍在馬鞍上,騎槍也飛出老遠。


    所以,能用的,就隻有這把外表看起來就像是平日裏上山砍柴用的一般的斧頭。


    當手握上斧柄的時候,羅伊心頭一動。


    斐烈騎兵的速度極快,轉瞬之間就已經到了麵前。看了騎兵那張猙獰扭曲的臉最後一眼,他閉上了眼睛。


    百萬魔族圍困中的矮人戰士,仿佛又出現在了眼前。他在戰鬥著。


    這一幕,自從那城堡一夢之後,就再也沒有從羅伊的腦海中消失過。當一個騎著地獄豹的魔族騎兵,挺槍向矮人衝去的時候,羅伊的身體,和腦海中的矮人一樣,同時開始轉身。


    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一少一老。


    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此刻轉身的姿勢,速度,腳下和手臂的動作,卻如同一麵鏡子照出來的一般,完全一致。


    身體如同陀螺般旋轉,重心在旋轉中微微偏移,羅伊睜開眼,手臂隨著一股從小腿傳遞而上的力量沉肩一抖,手中戰斧如同被狂嘯的海浪催動一般,帶著身體骨骼肌肉劈裏啪啦地一陣炸響,猛地劈了出去!


    當當當當......


    那不是一斧!


    事實上,羅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劈了多少斧。


    他的身體就這麽如同陀螺一般旋轉著,手中的斧頭隨著旋轉速度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大,如同衝出了閘門的洪水浪頭,沿著幹涸的河穀,咆哮奔騰,一瀉千裏。


    槍斧交擊的急促聲音,在噗的一聲之後停了下來!


    旋轉中騰空而起的羅伊,呔聲大喝,淩空下劈,一斧頭劈開了騎兵的腦袋!


    而與此同時,已經奔騰到不遠處的一名斐烈勇敢騎士,已經陡然從戰馬背上騰身躍起。


    他目光猙獰,腳下旋轉的戰環變形成一團流動的光,從小腿一直飛流而上,如同水銀般沿著身體流動到手臂,再瞬間掠過騎槍槍杆,自槍尖透體而出,化作一隻激射的金色蒼鷹,疾撲向羅伊。


    。晚上還有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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