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睜開眼便看見治療艙上透明的罩子,有種居然還活著的不真實感。他略微動了下手指覺得有點勉強,大腦仿佛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細微的動作做起來費力無比。他自然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麽,能劫後餘生已經是非常走運,這種時候不適合再逞強於是從善如流的放棄了努力不再勉強自己。


    徹底放鬆後,隨著大腦的進一步清明,他漸漸覺得身體有種不正常的燥熱。


    發燒了麽?他疑惑的想到。周瑾度過omega極容易夭折的幼年期後,幾乎就很少生病,這樣的體質在omega中萬裏挑一,也讓周瑾忘了發燒是怎樣的症狀。


    他略略轉動下身子想換個姿勢,胸口一陣鈍痛傳來,是還沒長好的肋骨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周瑾立刻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痛楚過去後,又一波燥熱湧上來,夾帶著一種陌生的空虛席卷了周瑾的全身。


    周瑾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他終於領悟自己這不是發燒:“該死。”周瑾不由得輕聲罵了句。甜膩的香味慢慢充斥了整個治療艙,生理課上再三強調過的知識要點跳出來一條條對應著自己的症狀——體溫升高,不同於發燒時會產生疼痛伴隨的是空虛感,信息素劇烈擴張會產生濃鬱的體香,肌膚變得極為敏感即使是輕微的摩擦也會讓身體有反應。


    這些詞條每個omega都會倒背如流。


    周瑾確定自己非常不合時宜的進入了第一次發情。他強忍住再次要脫口而出的呻/吟轉動著自己的眼珠,想看看周圍是否還有別人在。


    一個絡腮胡子的男人出現在周瑾的眼前,他看了一眼治療艙裏麵色潮紅的周瑾,立刻將換氣伐調到最大,治療艙裏的甜膩氣息終於被衝淡。


    “我給你注射一點抑製劑。”男人說著把治療艙的門打開,給周瑾打了一針。


    抑製劑的作用發揮得很快,周瑾身上的燥熱終於退去了一點,但是並沒有完全消失。抑製劑的分量顯然還不夠。


    “你的身體狀況很糟糕,一次注射全部計量完全抑製住發情的話恐怕會讓體內的激素不平衡產生別的問題。隻能分批次注射抑製劑。”對方顯然看出了周瑾困惑,“別擔心,就剩最後一針了,五個小時後就能注射。”


    周瑾衝著對方眨了眨眼,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啊,對了。”男人恍然明白自己遺漏了說明,自我介紹道,“我叫易鳴,是奧德裏奇帶你來我這的。他現在不能進來,等抑製劑全部注射完成後你會看到他的。”


    奧德裏奇不能進來的原因顯而易見,周瑾再次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


    易鳴檢查了下治療艙的設定,調整了幾個參數,隨即拿過了一份高純度的營養液遞到周瑾嘴邊:“咬開。”


    清涼微甜的液體進入周瑾的喉嚨,進一步幫助降低了體溫。易鳴等周瑾將營養液全部喝完後囑咐他:“休息吧,以你目前的身體狀況,想要盡快恢複除了休息什麽事也不能做。”


    周瑾目送著他離開,幾乎是一閉眼又立刻昏睡了過去。


    將醒未醒時,奧德裏奇與易鳴的交談聲先鑽進了耳朵。


    “為什麽還不醒?你說過他很快就會醒的。”奧德裏奇的語氣聽起來頗為氣急敗壞。


    易鳴非常想把這個同一問題問了八百遍的人丟出去,沒好氣的迴答:“要不你自己去叫醒他。”


    “……會不會影響他恢複?”


    易鳴認識奧德裏奇五年,從來不知道奧德裏奇能患得患失**到這種程度,以他九十年的閱曆來看,a來說根本不用追求,隻要趁著omega發情標記就行了。追求omega雖然在近來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但追求得這麽小心翼翼畏手畏腳的,恐怕也就是奧德裏奇了。


    難道精神力太高了會影響智商?易鳴百思不得其解。


    奧德裏奇趴在治療艙上,細細觀察周瑾:“易鳴,我看周瑾臉色好像不是很好,太白了。要不要增加點營養?”


    “臉色那麽白,是不是還有毒素殘留?”


    易鳴充耳不聞,隻要周瑾不醒,奧德裏奇就會陷入到這種在他看來非常詭異的無窮無盡的猜測中去,即使治療艙的屏幕上已經明明白白的顯示周瑾的各項指標正在緩慢的恢複之中。


    真是又蠢又瞎!


    周瑾的神誌在奧德裏奇持續的各種碎碎念中逐漸恢複,他睜開眼,與正看著他的奧德裏奇四目相對。


    “醒了醒了醒了!”奧德裏奇立刻打開治療艙的罩子,附身問,“你感覺怎麽樣?”


    周瑾看著奧德裏奇,他似乎很久沒睡,臉色很差,頭發淩亂像個金色的鳥窩,嘴唇很幹還起了皮。周瑾的視線在奧德裏奇的嘴唇上轉了幾圈,確定夢裏一直在耳邊絮絮叨叨攪得他不得安寧的聲音就是由此人發出來的。


    奧德裏奇見周瑾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心髒不由得漏跳了一拍,不自覺的屏住了唿吸輕聲唿喚:“周瑾,周瑾?”


    “你叫誰?”


    血色從奧德裏奇的臉上褪去,他一手抓過易鳴:“怎麽迴事?為什麽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易鳴一頭霧水的看著周瑾,中途醒來時明明什麽都記得。


    周瑾看見易鳴立刻迴憶起自己發情的事,他感受了下,那種沒著沒落急切的想依靠著什麽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體溫也迴複了正常,易鳴應該已經為他注射了全部的抑製劑。


    “謝謝你,易鳴先生。”


    心急如焚的奧德裏奇愣住,他看了看周瑾又看了眼易鳴:“這是?”


    “你太吵了。”周瑾伸出一根手指,抵著奧德裏奇的額頭,將他幾乎要湊到自己臉上的腦袋推走,“夢裏麵也能聽見你嘰嘰歪歪,你到底有沒有意識到我是個病號需要休息?”


    奧德裏奇:周瑾的手指真是又細又長。


    周瑾對於奧德裏奇癡漢般的內心並不知情,他試了試,肋骨已經長好不再妨礙行動,便慢慢的坐了起來。


    “我剛才一直昏昏沉沉,現在才想起來,易鳴先生是做機甲很厲害的那個易鳴麽?”他見易鳴點點頭,向易鳴伸出了右手,“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麵,我父親他非常欣賞你。”


    周瑾看著易鳴疑惑的表情解釋道:“我父親是錢君。”


    這次輪到易鳴不可思議:“你父親是錢君?”


    “對。他在日記裏提到過您,對您非常欣賞。在與您一起共同研製a級機甲的時候他非常開心。”


    易鳴這才注意到周瑾的手還抬著,他急忙將手伸過去想與周瑾握手。被冷落在一旁的奧德裏奇眼疾手快一把將他的手打開,清脆的啪一聲終於讓兩人看向了他。


    “我來扶就好,你去拿瓶營養液。”奧德裏奇一臉若無其事的差遣易鳴。


    易鳴輕撫著紅了一大片的手背默默提醒自己,這位是救命恩人兼忘年之交,切不可丟出去,雖然此人現在已經□□熏心的將良心喂了蟲子。


    周瑾避開奧德裏奇的手,慢慢從治療艙裏出來。雖然各項指標已經趨於標準範圍,不過仍是在下限值徘徊,這讓他覺得仍有點虛弱。


    “我想問個問題,那台黑色的s級機甲是您知道是誰的手筆麽?”


    易鳴與奧德裏奇對視了一眼。


    “你現在的狀況確定沒問題麽?”


    周瑾笑了下:“躺太久了,我出來運動下就會迴治療艙去,別擔心。”


    易鳴想起錢君倔強的脾氣,周瑾既然是他的兒子恐怕也會繼承這一點。他不再堅持,將營養液遞給周瑾,並且在奧德裏奇的虎視眈眈下非常小心自覺的捏著營養液瓶子的一端,避免了任何與周瑾可能有的些微肢體接觸。


    圍觀的奧德裏奇滿意的給了對方一個讚賞的眼神。


    “先把這個喝了。”隨後易鳴調出了銀翼交給他的錄像,黑色機甲的全息影像出現在三人麵前。


    易鳴將影像轉了一圈,機甲的線條非常流暢,黑色的合金完美的融入了宇宙中,如果機甲的眼睛不是紅色,光憑視覺幾乎無法讓人在宇宙中發現它。


    機甲周圍顯示著銀翼掃描得來的各項數據,易鳴已經大致的研究過一遍,再看一遍還是要忍不住讚歎:“雖然我不知道是誰做的,但他一定是個天才。”


    他有些興奮:“線條的設計最大程度的減少了摩擦,金屬的數據非常奇怪,是我們未知的新合金,重量非常輕,甚至比銀翼還要輕上幾十噸,強度卻高的離譜。但是它的優越之處並不是這些地方,你一定不能錯過這個!”他拉過一組數據給周瑾,“看見沒?彎折係數非常高,這就意味著這架機甲可以變形,你知道麽,它不是s級,嚴格來說它是雙s減!”


    “雙s減?”周瑾低喃,他迅速的掠過各組數據,“因為記憶係數太低麽?”


    易鳴讚賞的看著他:“是的,金屬記憶參數太低變形後無法恢複原狀,即使變形成功那也隻能是一次性的。對這樣的配置來說實在太暴殄天物了。”


    周瑾注視著那雙冰冷的紅色眼睛:“如果易鳴先生您也設計不出來的話,那這是誰的手筆?駕駛這架機甲的人又是誰?”


    提到這些易鳴便有些泄氣:“我自詡宇宙第一機甲大師,銀翼也是嘔心瀝血之作,比起這位來真是……”他想了想,還是坦誠的說道,“差了一大截。”


    “銀翼是您設計的?”周瑾問道。


    “怎麽?”


    “我一直好奇,銀翼的程序基礎設置究竟是誰做的,它實在有一點二百五。”


    易鳴:“……”


    奧德裏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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