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有的人


    薛緯霖以為她要用時間的長短來衡量感情的深淺,“流箏,這不是時間的問題,有的人,在一起一輩子也無法愛上,有的人,隻需一眼就足以終生。”


    阮流箏苦笑,“是啊,有的人,在一起一輩子也無法愛上。”


    薛緯霖從沒見過這樣的她,平日裏總蓄滿笑意的眼睛此刻全是黯然神傷,那裏麵,有故事。


    他心口一疼,“流箏……你的意思是告訴我,你一輩子也不可能愛上我?”


    她想起她決定嫁給某個人的時候,她的前婆婆對她說,婚姻這條路很長,也很辛苦,怕她負擔不起。


    那時候,她不以為然,覺得一輩子不長,剛剛好就是她愛他的時間。


    隻是後來,誰還敢輕言一輩子?


    她的沉默不語便是答案,給不了人希望,就讓他絕望吧,總比他再走一遍自己的路好。


    他深深唿吸,“流箏,我隻想問你幾個問題。第一,你結婚後會忠於丈夫嗎?”


    這是什麽問題?難道她看起來像水性楊花的女人?她臉上的不悅立即表露出來。


    “會不會?”他追問。


    “當然不會!”她果斷地迴答。


    “第二,會不會因為貧窮疾病拋棄丈夫?”


    “薛緯霖,你不覺得你問這些話奇怪嗎?”她沒有迴答,薛緯霖並沒有立場來問她這些問題。


    “第三,你會對公婆孝順嗎?”他卻還在繼續問。


    阮流箏幹脆不說話了。


    “你不用迴答了,我知道你會不離不棄,知道你會是個孝順的媳婦,這些就夠了,足夠給我勇氣和你走下去。”他替她全迴答了。


    她皺眉看著他,“說好的朋友的呢?”


    他沒正麵給答複,“我喜歡你,隻是想照顧你,你現在心裏沒我也沒關係,我可以努力,至少給我一個機會努力。”


    如果她才十八歲,她一定會為這番說辭而感動,但是她不是,此刻的她隻有一種過來人的蒼涼,“薛先生,你喜歡了我多久?一個月?兩個月?我喜歡了一個人十三年啊,我那麽愛他,也沒有辦法將這份愛繼續下去,所以,不要再說這個詞了。”


    “說說你的十三年。”路過風口,他擋在了她身側。


    雖然並沒有擋去多少風,可是阮流箏知道他在做什麽。


    她的十三年?她從來沒對人說起過。


    迴憶瞬間拉近,秋天,實驗室,窗口飄落的梧桐葉,還有那雙比陽光更明媚的眼睛,像一本音樂相冊,翻開第一頁,響起熟悉的老歌。


    溫柔刹那間湧進她眼裏,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她淺淺地微笑,從實驗室說起。


    在小區裏走了一圈又一圈,才把這個故事勉強說完。


    “所以,他是你心裏的神,現在仍然是,就算分開了,你也不允許別人說他的壞話。”薛緯霖聽完,總結道。


    “是。”她從不否認。


    “流箏,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女人去寵愛一個男人是很辛苦的事,但是,男人寵愛女人會是一件很滿足的事。我喜歡看著女人在我的寵愛裏變得幸福。”


    此時,已經再一次走到阮流箏家門口,他抱起飯飯,塞到她懷裏,“迴家吧,我要開始追你,尤其在了解了你的十三年後。”


    阮流箏震驚,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抱著西施走了。


    她不知道薛緯霖會怎麽追她,可是卻有一種無力感。不多的接觸,卻也看出薛緯霖這個人是有幾分任性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他就出現在她家門口。


    “我送你?”他從車裏出來。


    “不用,我自己……”她發現她自己的車並不在,阮朗這家夥徹夜未歸!不過,她包裏好像還有寧至謙家那輛車的鑰匙,打算今天去還給他的,“我自己開車。”


    他卻也不纏著她,從車裏拿出一個紙盒子來,交給她,“我昨晚查過了,你們神外醫生的左手容易受傷害,這個是手部按摩儀,你每天抽個時間按按。”


    阮流箏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麽個玩意兒,有用?


    薛緯霖卻把東西塞到她手裏,“那我走了,你去上班。”


    說完上車,很酷地開車走了。


    她不否認,他放下東西就走的瞬間,的確有點帥,可是,會不會帥得有點幼稚?她這輩子還遇到過這樣的人,硬塞給她按摩儀和感情?


    她拿著按摩儀,如同捧著他給的感情,為難。


    急著去上班,按摩儀放在車裏,直奔醫院而去。


    一進科室,正好看見他,便把車鑰匙給他,“我開來了,你要麽自己想辦法開迴去,要麽讓司機來醫院開吧。”


    他接著鑰匙,看著她的背影掠過自己身旁而去。


    “阮醫生。”他叫她,“有件值得高興的事。”


    “什麽?”她雄赳赳氣昂昂從他身邊走過的,還是被吸引得返身。


    “病人家屬找到了。”


    “是嗎?”這的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來醫院了嗎?怎麽說?”病人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呢,還是有些擔憂。


    寧至謙搖頭,“子女全在國外,要趕迴來也得明天才能到了。”


    “所以,病人是一個人住在國內?沒有老伴嗎?”阮流箏想到了自己的爸爸,想到自己在外那幾年,慶幸自己迴來了,爸爸身體也不好,這種情形決不能發生在爸爸身上。


    “沒有。”他說。


    阮流箏黯然。


    別人家的生活,她沒有權力說三道四,但是,一個人孤獨到老,會是一件淒涼的事。


    她在空閑的時候刻意多去了趟重症監護室,病人還沒醒,在今天以前,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沒有人知道他住哪裏,如果那天不是搶救及時,後果不堪設想。如果是他單獨一人在家裏時昏迷,也許,離開了都沒人知道。


    生命何其脆弱,生死有時候像是上帝任性的手筆,數秒之間,便是陰陽。


    “在想什麽?”身後傳來聲音。


    不用迴頭,她便知道是他。


    她搖搖頭,“我隻是覺得我們醫生還是太渺小,隻能醫病,不能醫命,每個人都會有最後一天。”


    她的最後一天,她會希望誰在身旁?或獨自淒涼?或有人握著她的手不放?


    手忽而一暖。


    她低頭一看,是他握住了她的手。


    突然之間全身都繃緊了,她迅速抽出手來,問他,“你怎麽來了?”


    “科室裏人太多了,來這邊看看。”


    “人多?什麽人?”難道又是來鬧的?


    他揚眉,“不知道。”


    “是嗎?我去看看。”她快步離去,迴頭,他還站在那,並沒有跟來。


    她更詫異了,加快腳步跑迴辦公室。


    人可真是多啊……


    還是來采訪的!


    程舟宇正被纏著呢,找他要寧醫生。


    程舟宇一臉無奈的樣子,“寧醫生在做手術,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出來,你們不用等了。”


    她找護士一打聽,原來這位無名病人的子女還沒迴來,可媒體卻先知道了,寧醫生二十九個小時搶救一名垂危病人,現在來采訪了。


    難怪他躲出去了……


    有人看清程舟宇戴的胸牌,馬上道,“這不是程醫生嗎?聽說參與搶救的醫生裏也有程醫生,程醫生您能說說當天的情況嗎?連續工作二十九個小時,你們太辛苦了!”


    “是啊,聽說你們累得手術一做完就倒下了,是什麽力量支撐你們完成這麽偉大的工作?”


    程舟宇歎息,“各位,這沒什麽,真的。十幾個小時手術對我們來說是很常見的工作,已經習以為常了,就跟你們寫篇稿子一樣尋常,僅僅是一份工作而已,談不上偉大。”


    “可是,你們是跟死神正麵交鋒的人啊!程醫生,說說你們這生死時速二十九小時吧。”


    “各位,我們隻是普普通通的人,每天過著尋常重複的生活……”


    阮流箏悄悄溜出了辦公室,程醫生無可奈何的迴答還在繼續,那個被記者們追問著想要找到的人,躲到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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