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這邊請。”朱三娘走出來,朝著慈安太後道。


    “你們主子不在前頭?”慈安太後道。


    朱三娘道:“主子在沐浴。”


    慈安太後道:“這個時候沐浴?”


    不過,她也就是這麽一問,並不是真的懷疑了什麽。


    接著,朱三娘帶著慈安太後去了側房。


    進入的時候,裏麵水汽繚繞,葉赫那拉氏正坐在浴桶裏麵,滿臉通紅。


    這個時候,倒也看不出什麽破綻。


    “姐姐,怎麽了?這般氣哄哄的?”葉赫那拉氏問道,然後她就要站起來見禮。


    “別起來,你就這麽坐著吧。”慈安太後道,接著她本能就要將手中的冊子甩出去。


    但是見到旁邊的朱三娘,不由得忍了下來。


    “太後娘娘,您坐。”朱三娘搬過來一個錦墩。


    葉赫那拉氏道:“你出去吧,這裏不用你侍候了。”


    “是。”朱三娘道,然後乖巧地走了出去。


    步伐優雅,倒是大戶人家的女子一般。


    但是剛剛走出了十幾米,就立刻腳步飛快,衝入了葉赫那拉氏的臥室。


    飛快地清理這裏的一切。


    又開始焚香,輕輕擦拭地麵的每一個角落。


    此時,蘇曳還在床上。


    “我的爺,都什麽時候了,您趕緊起來吧。”朱三娘道:“我覺得東太後和西太後有秘密事情要說,您不去聽聽嗎?”


    蘇曳起來,此時仍舊旗杆猛挺。


    朱三娘洗過手,然後將毛巾倒上一點香精,浸濕了毛巾,然後幫著蘇曳輕輕擦拭。


    這不擦拭還好,越擦拭道是越直了。


    朱三娘唿吸微微一窒,嗔道:“換別的地方,我還能幫您,但她挺獨的。”


    你道是啥都知道。


    接著,她拿過一件衣衫幫助蘇曳披上。


    然後又開始利落地收拾房間之內,確保不會留下任何味道。


    盡管慈安太後未必會過來,但還是要確保萬無一失。


    “我的爺,您還在這裏做什麽?您不去偷聽嗎?”朱三娘趴在地上,一邊擦地一邊道。


    “不去了。”蘇曳道。


    朱三娘道:“您不去聽她們說什麽嗎?”


    蘇曳道:“聽不聽,意義不大。”


    接著,蘇曳道:“三娘,你覺得委屈嗎?”


    朱三娘道:“又有什麽好委屈的?”


    蘇曳道:“你這個反清複明的天地會,先是我這個韃子服務,接著又為她這個女韃子服務?”


    朱三娘道:“什麽反清複明啊?大明朝也沒什麽好的,還是咱們強國會的未來,才是光明大道。”


    強國會。


    林厲等人成立的組織,宗旨就是複興中華,效忠領袖。


    至於這個領袖,就是蘇曳了。


    這個組織現在已經是非常嚴密了,也很龐大,足足有幾千名成員。


    強國會有兩個核心機構,一個是特務處,一個是新軍。


    而強國會的成員,有兩種極端。


    一種是讀書很多的,放眼望世界的。


    另外一種,就是沒怎麽讀過書,腦子一根筋的。


    黑弓,朱三娘,桂兒都是強國會的核心成員。


    蘇曳道:“三娘,我離京之後,你們這邊的工作會壓力很大。”


    “知道。”朱三娘道:“我們的敵人現在都潛伏起來了,都等著天下大亂,都等著我們的失敗,然後衝出來打倒我們。”


    而皇宮,則是重中之重。


    現在,蘇曳在宮中有四個核心人物。


    增祿,朱三娘,成壽,桂兒。


    朱三娘在葉赫那拉氏這邊,承受在慈安太後那邊,桂兒在小皇帝身邊。


    而增祿,則是總管太監。


    “三娘,我送伱一個禮物。”蘇曳道。


    趴在地上擦地的朱三娘抬起頭,英氣嬌美的臉上充滿驚喜道:“什麽?”


    “槍。”蘇曳道。


    朱三娘臉蛋一紅道:“呸,我剛洗完地,她精明得很,會嗅出來的。”


    靠,你想到哪裏去了?


    接著,朱三娘趴著直接褪下了褲管道:“那您快點啊,誰知道那邊說話說多久,有人望風也不見得安全。”


    呃?!


    蘇曳見到那圓滾驚人的大腚,白得晃眼。


    他上前,輕輕地拍了一下。


    接著,他拿起旁邊的一個小箱子打開,拿出裏麵一支左輪手槍,遞給她。


    “啊?是真的槍,不是要弄啊。”朱三娘驚喜地接過這支左輪手槍。


    蘇曳北上半年多時間,身邊都是沒有女眷的,而朱三娘又大膽,又敢愛敢恨,所以兩人是有過那事的。


    但是潑辣的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什麽身份之類的。


    一門心思都在事業上,加上她本事強,所以在特務處內飛快地晉升。


    而且,此女擁有強大的人格魅力。


    很多女營的姐妹都毫無保留地信任她,這一點連洪人離都做不到。


    洪人離很厲害,但是傲嬌,而且有些喜怒無常,經常陷入陰鬱的情緒。


    而朱三娘,永遠都是爽朗的,潑辣的。


    而她對蘇曳的情緒也和其他女人不一樣,狂熱的崇拜。


    為了這種崇拜,她甚至會主動拉開距離。


    “專門定製的,總共隻有九把。”蘇曳道。


    朱三娘仿佛得到了了不得的玩具,開始無師自通地玩起這支左輪手槍。


    蘇曳指了指道:“褲子。”


    “哦!”朱三娘隨手把褪到腿彎的褲子重新扯上來。


    最後依依不舍地玩了一下手中的左輪手槍,然後繼續投入工作。


    確保整個房間內幹幹淨淨,然後在幾個角落點起了焚香。


    “爺,東邊那個太後,接下來可能是我們的工作重心。”朱三娘道:“她內心深處,是不讚同您的行為的。”


    蘇曳道:“我知道。”


    朱三娘道:“不過,您就算要對她有所動作,也要避開西邊這位?西邊這個很妒的。”


    蘇曳道:“怎麽?”


    朱三娘道:“屬下長得很高,腿也長,她在屬下麵前,就一直踩著花盆底。”


    她確實高,足足一米七三左右。


    而且長期練武,兩條腿筆直有力,身材健美火辣。


    “好了,我覺得您還是躲起來吧,萬一東邊那位太後真的過來,看到你會受到刺激。”朱三娘道。


    蘇曳言聽計從,直接走到後間躲起來。


    …………………………


    冊房內。


    朱三娘走了之後,慈安太後憤憤地把一本冊子甩在葉赫那拉氏麵前,道:“你看看,你看看。”


    一直以來,慈安對葉赫那拉氏都是客客氣氣的,根本不擺正宮的架子。


    此時這個態度,真是少有的了。


    葉赫那拉氏拿起冊子一看,不由得臉蛋一紅。


    因為,這個畫麵好熟悉。


    好像剛剛發生過。


    這……這竟然是一本春宮冊子。


    “宮裏有這東西,也不值得姐姐這樣大動肝火吧。”葉赫那拉氏道。


    慈安太後怒道:“是皇上,在上課的時候偷偷看這冊子,被倭仁師傅發現,直接告狀到我這裏來的。”


    頓時間,葉赫那拉氏臉色一變。


    皇上?


    皇上這才不到八歲啊?就看這東西?


    接著,慈安太後道:“先帝是什麽德行,你也知道,但就算如此,先帝在十幾歲之前,也不碰這東西。這才不到八歲,就碰這東西,這還得了?”


    “平常宮裏的事情,也都是你在管,之前事情多,動蕩大,但也不能沒有了規矩。”


    聽到東宮太後這劈頭蓋臉的一頓教訓,葉赫那拉氏也麵紅耳赤。


    “現在要查出究竟是誰,把冊子給皇上的,一定要把這個人揪出來。”慈安太後道:“這事說大了,就是要謀害君上。”


    “皇上身邊的人,也要處置。”慈安太後道。


    葉赫那拉氏臉色微微一變。


    因為皇上身邊的首領太監,可是蘇曳的心腹桂兒。


    很顯然這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然後,兩個人沉默了下來。


    慈安太後忽然道:“你每天晚上睡得安穩嗎?”


    葉赫那拉氏搖頭。


    慈安太後道:“我更加不安穩,那麽多人死在皇宮外麵,每天晚上閉上眼睛,竟然在夢裏見到很多人向我索命。”


    “我也經常夢到先帝,夢到道光爺,他們都在責怪我。”


    說到這裏,慈安太後垂淚下來,道:“為什麽就不能安生呢?為什麽要這樣折騰呢?”


    葉赫那拉氏道:“姐姐,事已至此,隻能向前看了。”


    慈安太後哭道:“難道祖宗的江山社稷,要毀在我們手中嗎?”


    葉赫那拉氏不敢給太清晰的迴複。


    接下來,兩人又說了幾句。


    “這件事,一定要處理的。”慈安太後道:“任何人,都不能把手伸到皇上這邊,這是本宮的底線。”


    葉赫那拉氏道:“我知道,皇上還是我的親生兒子呢。”


    然後,慈安太後就離開了。


    ……………………


    半個多時辰後。


    葉赫那拉氏把整個事情,原原本本告訴給了蘇曳。


    “這是衝著你來的。”葉赫那拉氏道:“他們用皇上作為武器,向你發動的試探性攻擊。”


    “另外,想要離間你和東宮那個太後的關係。”


    蘇曳點頭道:“我知道。”


    “你是不知道,她過來就把我劈頭蓋臉一頓罵。”葉赫那拉氏泣聲道:“她還從來沒有那樣罵過我。”


    蘇曳輕輕地將她抱在懷裏。


    葉赫那拉氏道:“她心中就是帶著氣,她就是在怨恨我。天殺的,你搞得這麽激烈做什麽,現在不知道有多少敵人在暗中盯著我們,想要害我們。”


    “就這樣你還想著去天津練兵,總有一日我會比她們害死在這宮裏麵。”


    接著,她身軀開始哆嗦。


    “你,你怎麽又進了?”葉赫那拉氏顫抖道:“我,我剛沐浴完呀。”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


    她忽然道:“你又在裏麵?”


    “我殺了你,我咬死你……”葉赫那拉氏張嘴在蘇曳胸前狠狠咬一口哭道:“你真是唯恐的不被人害死啊,真要懷孕了,我就完了。”


    接著,她又在蘇曳懷中哭了好一會兒。


    “我該走了。”蘇曳道。


    “還走什麽走?”葉赫那拉氏哭道。


    蘇曳道:“我不走,那可是真的夜宿龍床了。”


    葉赫那拉氏道:“你這牲口壞事做絕,還在乎這點嗎?”


    接著,她就摟著蘇曳沒有放開。


    忽然說了一句:“要不然離開京城去南邊,這樣雙宿雙飛也挺好的,也省得每天擔驚受怕。”


    …………………………


    次日!


    兩宮太後正襟危坐。


    上書房師傅倭仁,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太後,這件事必須徹查到底,皇上身邊有害群之馬。”


    慈安太後道:“桂兒,你是怎麽當差的?什麽人都混到皇上身邊來了?”


    小太監桂兒跪著磕頭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葉赫那拉氏道:“究竟怎麽迴事?這個冊子是誰給皇上的?”


    桂兒道:“沒有誰給皇上,是有人偷偷放在皇上的抽屜裏麵。”


    “那你也有錯,你難道不會事先搜查皇上的抽屜?”


    桂兒叩首道:“奴婢知錯。”


    慈安太後道:“免去桂兒的差事,你去……”


    想了一會兒,慈安太後道:“你去蓮太妃那邊侍候吧。”


    桂兒叩首道:“嗻。”


    慈安太後道:“承柱。”


    一個年輕太監出列道:“奴婢在。”


    這是慈安太後的心腹太監了。


    “從今往後,你跟在皇上身邊辦差。”慈安太後道。


    太監承柱道:“奴婢遵旨。”


    ……………………


    半個多時辰後。


    小太監桂兒跪在蘇曳麵前道:“主子,奴婢給您丟人了。”


    一直以來,桂兒本事很大。


    從南到北,跟著蘇曳做了好多的大事。


    這次算是栽了一個小小的跟頭,而且這種事情完全是防不勝防。


    蘇曳陷入了沉默。


    桂兒道:“現在東邊的太後意思很清楚,皇上是她的底線,她不想我們碰皇上,皇上身邊都要是她的人,她害怕我們會害皇上。”


    “我們要放棄對皇上的控製權嗎?”


    蘇曳繼續思考。


    其實,蘇曳沒有想到對小皇帝做什麽。


    但是在所有人眼中,小皇帝在蘇曳的控製中就是很危險。


    小皇帝雖然是葉赫那拉氏生的,但從小卻是慈安太後帶大的,所以她有濃烈的舔犢之情。


    但是……


    小皇帝如果在蘇曳幫助教育下,一張一弛,未來或許會更好一些。


    一旦交出去,那……曆史上小皇帝的悲劇,大概會重演。


    不管是翁同龢,還是倭仁,都是非常古板的,會把小皇帝的天性壓製到極致。


    那等到他稍稍長大之後,就會徹底的放縱。


    光緒皇帝的性子,就已經很張揚了,同治更加張揚。


    蘇曳輕輕一聲歎息道:“罷了,罷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皇上交出去吧。”


    如此一來,蘇曳還能少掉很多道德負擔,未來麵對葉赫那拉氏也能更加坦然。


    人家鐵了心要拿走皇帝的控製權,那就拿去吧。


    否則還真顯得蘇曳對小皇帝有什麽企圖似的。


    真是可笑,大概在那些人眼中,他就真是曹操,需要天子在手。


    殊不知,蘇曳要走的路是天降大義。


    未來皇帝對於他而言,隻是累贅。


    而且桂兒有大本事,把他捆在皇帝身邊,他就什麽事情也做不了了。


    “去查,看究竟是誰把這個春宮冊子放在小皇帝抽屜裏麵的。”蘇曳道。


    桂兒道:“是。”


    ……………………


    在總管太監增祿一聲令下,桂兒等人雷厲風行,開始徹查。


    僅僅兩天之後!


    四個太監,就被揪出來了。


    這件事情的幕後指使者,是老熟人。


    王德利。


    就是那個取代增祿,成為鹹豐皇帝貼身太監的那個。


    他去蘇曳家宣旨的時候,向蘇曳索賄不成,開口威脅於他,之後又向皇帝大盡讒言。


    而蘇曳進入中樞之後,都不需要他親自動手,王德利就去幹了雜役了。


    而且,之前每一次見到蘇曳,隔著老遠都立刻下跪,自扇耳光,別提多乖巧了。


    結果關鍵時刻,還是能下陰手的。


    此時,他跪在蘇曳麵前,一陣陣淒笑道:“事到如今,咱家也沒什麽好說的。”


    “咱孤家寡人一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但你想要讓咱家招供,那也是休想。”


    “不就是一死嗎?咱也不怕。”


    很顯然,王德利隻是一個太監,他還做不了這樣的謀劃,背後還有其他大人物。


    不過對方這樣做的目的是想要奪迴皇帝的控製權,還是想要離間和慈安太後的關係呢?


    ……………………


    作為正宮太後,慈安應該是住在慈寧宮的。


    不過,慈寧宮被很多人視為不祥,長期空著,慈安太後也選擇住在鍾粹宮。


    “太後娘娘,蘇曳求見。”


    長期以來,蘇曳對慈安太後是很守禮製的,哪怕當時朝廷中樞在承德,唯有她和小皇帝在皇宮中,蘇曳也很少和她見麵。


    進入中樞之後,蘇曳更是很少和這位東宮太後打交道。


    因為這位太後性子軟,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人物。


    葉赫那拉氏才是一個合格的盟友。


    而且,慈安太後上一次和慈禧發作了一通後,兩人關係也有些疏遠了。


    此時聽到蘇曳求見,慈安太後不由得微微一愕,然後道:“讓他進來吧。”


    ………………


    “臣參見太後娘娘。”


    慈安太後道:“起來吧。”


    “看座!”


    蘇曳倒也不推辭,直接坐了下來。


    但足足好一會兒,沒有開口說話。


    慈安忽然道:“我們兩人也生分了是嗎?”


    蘇曳道:“給皇上書桌裏麵塞春宮冊子的人抓住了,總共四個太監,指使者是先帝曾經的心腹太監王德利。”


    慈安太後道:“她?為何啊?”


    蘇曳道:“有兩個原因。”


    “第一個原因,桂兒是臣的心腹書童,有他在皇上身邊,他們擔心皇上受到了臣的控製。”


    “第二個原因,他們想要離間臣和太後的關係。”


    慈安太後秀美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緊張。


    因為她天生不擅長對抗,他和蘇曳已經很久沒有打交道了,再一次麵對蘇曳的直接,有些不知道如何應對。


    “臣沒有想要控製皇上,現在臣明白,皇上是太後您的底線,您想要保護皇上,所以皇上身邊的人,都要您親自委派。”蘇曳道:“這當然是行的,從今以後對於皇上之事,臣絕不染指。”


    慈安道:“倒也不必,你也是皇上的老師之一。”


    蘇曳道:“接下來的我會非常忙碌,能夠給皇上講課的時間會很短,不過臣盡量。”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臣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


    慈安太後一愕,這個時候你離開京城?


    京城有多少你潛伏的敵人?你還沒有完全控製朝廷的局麵,你就敢離開京城?


    其實在所有人心中,包括慈安太後,都覺得蘇曳接下來很長時間,都會在京城,不斷製造大案,不斷清理政敵。


    “臣要去天津,練兵教書。”蘇曳道:“當然偶爾也會進京,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會在天津。”


    一時間,慈安太後竟然不知道該怎麽說。


    蘇曳道:“所以臨別之際,臣有幾句肺腑之言,想要和太後說。”


    慈安太後道:“你說。”


    蘇曳道:“關於皇上,他的性格類似先帝,但是卻比先帝要跳脫得多,一味壓製不是法子,盡量做到有張有弛。”


    “最近,您和西邊太後是不是有些疏遠?”


    慈安太後確實有些不太適應蘇曳這種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當然很多人都不適合,會顯得很霸道,讓人沒有迴旋餘地。


    “兩宮太後是一個整體。”蘇曳道:“當時,臣把太後和皇上從承德帶到京城,就差點造成中樞的分裂。如今中樞是承受不了再一次的分裂的。”


    “但如果兩宮太後之間有一點點裂縫,那麽接下來很多人就會拚命把這個裂縫撕扯大。”


    “就如同這一次,有人離間臣和太後的關係一樣,僅僅因為一本春宮冊子,就讓太後對我生分了。”蘇曳道:“因為太後內心畏懼我,覺得我會借機生事,接下來做出的事情會讓您不知所措,畏懼之後,就本能地防備。”


    “接下來幾個月,帝國中央陸軍還沒有練成,國內的局勢又危如累卵,地方上的八旗眼看自己要被裁撤,所以也蠢蠢欲動,朝廷又陷入了對立,暗流湧動。”


    “接下來幾個月是最最危險的時刻,也是大清最最脆弱的時刻。”


    “太後娘娘,我是有退路的,對於我而言,最壞的局麵無非是離開中樞,返迴南方。但對於朝廷中樞而言,一旦生亂,大清江山立刻四分五裂。”


    “所以這個時候,兩宮太後尤其要團結,不能被任何人離間。”


    “言盡於此,臣告辭了。”


    然後,蘇曳躬身行禮,離去。


    耳邊傳來慈安太後的聲音道:“我聽進去了,而且我對你……也沒……”


    ………………


    就這樣,蘇曳帶著左宗棠離開了京城,前往天津。


    所有人幾乎都猝不及防。


    這等時刻,你還真離開啊?


    蘇曳離開之後,葉赫那拉氏下令,將太監王德利五馬分屍。


    將剩下的幾個太監,杖責打死。


    接下來時間內,蘇曳真的拋開了朝廷中樞所有的政務。


    一股腦地交給了政事堂和軍機處。


    你們不是擔心我成為曹操嗎?


    天下有這樣的曹操嗎?


    曹操應該把持所有政務不放,應該把朝堂全部換上自己人才敢離開的啊?


    但是,時代變了。


    對於蘇曳而言,他要執行的是割韭菜計劃。


    就是在危機的時刻,讓你們冒出來,接著趁著輝煌大勝,一刀下去。


    誰露頭,就把誰全割掉。


    割著割著,用不了幾次,這天下也就變了顏色。


    對於他而言,已經成功推動了大裁軍和軍事改革。


    那接下來,他就會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軍隊上。


    完全靠著九江經濟實驗區的錢練兵,那就是涸澤而漁。


    他和湘軍不一樣,對方可以拚命地刮地皮,而且足足有四五個省的地皮可以刮。


    蘇曳的九江經濟實驗區是會下蛋的金雞,不能殺雞取卵。


    用朝廷中樞的錢練兵,才是王道。


    ……………………


    接下來,蘇曳每天都泡在兵站之中。


    每天都在給各級軍官上課。


    這一次練兵,受到的挑戰可比之前練新軍的時候大得多得多了。


    上一次隻有兩千多人,而這一次足足有三四萬人。


    為了維持秩序,蘇曳的六千精銳直接進駐兵站。


    而且這三四萬軍隊裏麵,有一小半是旗人。


    旗人對蘇曳,可是恨之入骨的。


    但和上一次不一樣,這一次蘇曳是有絕對權威,沒有伯彥之類的來奪權。


    而且,旗人和漢人,全部打散了。


    不僅如此,所有人全部推了光頭,連辮子都沒有了。


    另外,哪怕在這三四萬新兵中,蘇曳的基本盤很強。


    幾乎所有的漢人新兵,發自內心深處地崇拜蘇曳。


    因為蘇曳在關鍵時刻,敢和洋人開戰,保衛了皇宮,保衛了圓明園。


    而且推行的第一個新政,就是裁撤八旗京營。


    尤其是後者,幾乎讓整個直隸的底層漢人歸心。


    加上新軍優厚的俸祿,上好的夥食。


    還有林厲強國會成員四處出擊,各種洗腦,各種政治動作。


    榮祿也經常會來兵站,因為他也是陸軍大臣,按說這些軍隊他也有份的。


    僧格林沁則基本上都呆在天津兵站了。


    甚至,蘇曳在帝國陸軍學院的每一堂課,他都去上了。


    練出來的帝國新式陸軍,他是騎兵師的最高指揮官,王世清隻是二把手。


    當時伯彥和蘇曳為了爭奪兵權,鬧得不可開交,最終釀成了兵變,伯彥灰溜溜地離開。


    而這一次騎兵師的很多兵源是僧格林沁的科爾沁騎兵,大概占六成左右。


    而王世清推薦的兵源,相當部分都是歸降的撚軍。


    兩種兵源完全是針尖對麥芒了。


    要知道,這一次騎兵隻有七千人左右,但是參加騎兵訓練的足足有一萬二。


    會有五千人淘汰。


    王世清和僧格林沁,開始了拚命地競爭。


    誰留下的兵員多,未來帝國騎兵中,誰的話語權就更大。


    所以,雙方完全是瘋一般的訓練。


    而其他陸軍,也差不多情形。


    正規軍隻錄取兩萬四千人,但卻有三萬多人參加訓練。


    底層的漢人子弟,當然拚命地訓練。


    不為別的,就為了這豐厚的餉銀,也要留下來。


    而對於旗人來說,則是拚了名要為八旗爭一口氣,留下火種。


    如果被淘汰了,帝國陸軍都是漢人,沒有多少八旗,那隻怕大清真的要亡了。


    漢人士兵這邊意誌強烈,但是出身貧困,沒有什麽訓練基礎。


    旗人士兵原本就是十萬八旗京營中挑選出來的精銳,身體素質比較強,有不錯的根基,但是不如漢人士兵肯吃苦。


    這些旗人士兵原本很擔心,蘇曳會不會借機打壓他們,比如在夥食上克扣,在考核中不公平等等。


    結果,完全公平公正。


    甚至訓練三個月後,選拔基層軍官的時候,也是絕對的公平。


    旁邊的僧格林沁,景壽,榮祿都在場,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另外,林厲的強國會四處出擊。


    在漢人士兵中,引起了無比巨大的反響。


    但是,林厲設置了一道道門檻,隻有最優秀,最忠誠,最狂熱的人才可以進入強國會。


    無數的漢人士兵,趨之若鶩。


    但是,不管是政委團,還是強國會,在旗人士兵中的思想工作進度,還是不盡如人意。


    很多旗人士兵,尤其是旗人軍官,


    他們有自己的一套思想體係,並且引以為榮。


    對於強國會和政委團的思想工作,幾乎是抗拒的。


    但對於蘇曳而言,這是正常的,這些旗人一直把自己當成是這個國家的統治階層,擁有無以倫比的優越感。


    想要完全收心,確實很難。


    不過,按照規定,所有軍官都必須在帝國陸軍學院完成學習。


    三四萬的軍隊,中級軍官就有近千人。


    這些人,基本上都算是蘇曳的學生。


    包括幾百名旗人軍官,無論如何也要來上課。


    否則,就完不成考試,就做不了軍官。


    不管是政治課,還是軍事課,蘇曳都足夠折服所有人。


    他的很多課程,都仿佛是打開了新世界。


    很多旗人的軍官,第一次知道了克裏米亞戰爭,知道了拿破侖戰爭,甚至知道了美國的南北戰爭。


    而且,這些戰爭可不僅僅隻是紙麵上談一談。


    都製作了巨型沙盤,一次又一次進行推演的。


    不管是旗人軍官,還是漢人軍官,都需要扮演這些戰例中的任何一方。


    不僅是國外的戰爭。


    還有國內的戰爭。


    包括讓僧格林沁、榮祿無比恥辱的八裏橋之戰。


    還有圓明園保衛戰。


    全部都在沙盤上進行推演。


    在蘇曳的課堂上,完全是軍事,不用講究立場。


    哪怕對內心有仇的旗人軍官,也都傾囊相授。


    ……………………


    大沽口炮台。


    榮祿和僧格林沁吸著煙。


    “僧王,你的科爾沁騎兵最終留下來了多少?”


    僧格林沁道:“四千人。”


    榮祿道:“也就是說,王世清帶來的兵源中隻留下了三千人。”


    僧格林沁道:“幸不辱命,在未來最精銳的騎兵部隊中,我為大保留了大半火種。”


    “我本來以為蘇曳會在考核上動手腳,把我們科爾沁騎兵大量淘汰,誰知道一切公平公正。最終在騎兵師中,我們的科爾沁騎兵超過半數。”


    榮祿道:“我們這邊也一樣,兩萬四千人的兩個步兵師,一萬一千人是旗人,也差不多一半。”


    僧格林沁道:“明年要練幾個師?”


    榮祿道:“聽說明年要練六萬人。”


    僧格林沁道:“接下來肯定要裁地方八旗,未來不管是蒙古騎兵,還是步兵師,我們旗人拚了命,應該也能占一半。”


    榮祿道:“未來再擴軍,就不好說了。總共二三十萬八旗兵,最多也就能挑出來兩三萬,剩下都是廢物了。”


    僧格林沁道:“有這兩三萬,暫時就夠了。”


    “蘇曳強國會和政委團,最近對我們的旗人和蒙古人做思想工作怎麽樣?”


    榮祿道:“很少了,好像不強求。”


    僧格林沁道:“難道蘇曳真的一片公心,完全沒有收買人心的架勢。稍作嚐試,遭到抗拒之後就放棄了,根本沒有大力推進。”


    “他這樣練兵,有何意義?練出來有一半的兵不不聽他的,隻會增加朝廷的力量。”


    “之前朝廷無兵可用,打不贏他,才被他控製了京城,才讓他對八旗兵進行了大屠殺。”


    “現在按照這種練兵方式,是真的能夠訓練出強軍的。結果練出一兩萬強大的八旗兵,完全對他敵視,未來朝廷豈不是有力量將他掀翻了?”


    “他這樣做,何苦來由?不是為八旗做嫁衣嗎?”


    “還真是一心為國嗎?”


    榮祿臉色微微變道:“僧王慎言,蘇相現在代表中樞,兩宮太後完全支持他,這種不利益朝廷團結的話,不要說。”


    ……………………


    林厲這邊心急如焚。


    這三萬多帝國陸軍中,旗人就占了一半。


    但是現在幾個月時間過去了,對旗人的洗腦歸心工作,遲遲得不到進展。


    這可如何是好?


    這樣下去,把敵視大帥的旗人練成強軍,豈不是資敵了嗎?


    大帥之所以能鎮壓中樞,就是因為掌握強大軍力,未來若是讓那些旗人大臣掌握了強大軍力,那可如何是好?


    但是,偏偏這些旗人思想無比的頑固。


    而且,始終有人暗中引導控製他們。


    所以無往不利的洗腦工作,盡然油鹽不進的困境。


    偏偏大帥這邊有一直說,不要急,不要強行來。


    要尋找一個契機。


    但是現在時間一天一天地流逝,幾個月時間過去了啊。


    這批陸軍,也隻訓練一年時間。


    時間一到,就正式成軍了。


    難道到時候就瓜熟蒂落,被別人收走果實?然後這支旗人強軍,反而成為大帥的敵人?


    大帥說的契機,契機。


    究竟在哪裏啊?


    林厲就是這樣,工作能力無敵,但急躁的缺點一直都在。


    做事極端。


    但他對蘇曳大業的狂熱,遠超任何人。


    甚至感覺比蘇曳本人,還要狂熱。


    …………………………


    這邊,蘇曳、左宗棠、王世清也在抽煙。


    “大帥,很難啊……”王世清道:“這些蒙古騎兵盡管接受我們的訓練,但是對僧格林沁完全是言聽計從啊。這樣下去的話,未來這個騎兵師有大半都要歸僧格林沁啊。”


    左宗棠道:“我們這邊步兵師稍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蘇相那一次屠殺,留下的仇恨太深了,所以這一萬多旗人歸心太難了。”


    王世清道:“大帥,不能這樣下去了。按照這樣下去,哪怕練兵周期結束,這群人正式成軍,也無法歸心的。屆時……我們的敵人反而強大了。”


    蘇曳點頭道:“所以,要改變一個環境了。”


    “我主動尋找契機了。”


    接著,蘇曳道:“左公,湘軍那邊如何?”


    左宗棠道:“和京城內部分人的勾結,更加緊密鑼鼓了,甚至和發逆之間,也頗為曖昧。”


    忽然,左宗棠道:“蘇相,要不要走一步險棋啊。”


    “別看這支軍隊隻有區區三萬多人,但關乎整個國家,必要的時候,冒險是值得的。”


    蘇曳道:“局勢一旦引爆,就由不得我們自己了。稍有不慎,就是真正的天下大亂,四分五裂。”


    左宗棠道:“倫敦那邊,還沒有搞定嗎?”


    蘇曳道:“還沒有,這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不可能讓我們予取予求的。“


    左宗棠道:“倫敦那邊不定調,這局勢還真的不能亂。”


    “真正的牽一發而動全身。”


    ……………………


    蘇曳再一次秘密會見了尤根子爵。


    兩個人,又是在吸煙。


    甚至尤根子爵都不顧貴族的形象,完全是胡子拉碴的,頭發也是狂亂。


    現在他的海盜大軍,也已經擴充完畢了,足足有萬人之巨。


    幾百艘戰船,各式人種都有。


    而這支強大的海盜大軍,就在千裏之外的外海。


    隻要一聲令下,就能殺向海參崴。


    但是,倫敦那邊的許可依舊沒有來。


    蘇曳緩緩道:“尤根子爵,俄國在黑龍江集結的軍隊,已經超過一萬五千人了。”


    “我知道,我知道。”尤根子爵道。


    蘇曳又道:“再過不了多久,海參崴的海域就要封凍了。”


    尤根子爵道:“我……我也知道。”


    “蘇曳公爵,但是……我要等倫敦的命令。”


    “哪怕是海盜大軍,那……那也是大英帝國的海盜。”


    “哪怕沒有倫敦的直接命令,但我至少要得到默許。”


    “您應該知道,如果沒有帝國的準許,我擅自出兵攻打俄國,會帶來巨大的外交被動,甚至會引發戰爭。”


    “我真的承擔不起這個責任的,而且我是一個愛國者。”


    蘇曳沒有說話,而是上前擁抱了一下道:“我尊重您。”


    對於尤根子爵,蘇曳幾乎從來沒有提出錢收買,也沒有提什麽股份。


    眼前這個人和卜魯斯爵士不一樣,非常重視榮譽和情感,最反感利益收買。


    “但是您也別忘記了。”蘇曳道:“您不僅僅是大英帝國的上校軍官,未來也是我們國家的海軍上將。”


    “這個國家,這片海域,不是你的祖國,卻可能是你的理想國。”


    蘇曳繼續道:“我不再勸您,但是……俄國人應該很快對我們發出戰爭通牒了。”


    接著,蘇曳轉身離開。


    尤根子爵欲言又止,但終究沒有開口。


    忽然蘇曳折返迴來,遞過一個盒子道:“差點忘記了,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尤根子爵微微一愕,但蘇曳已經離開了。


    尤根子爵打開盒子。


    隻見到裏麵躺著一隻精致的手槍,依舊是左輪手槍。


    隻不過這支是鑲金的,而且上麵還有尤根子爵的銘文。


    還有蘇曳的親筆字:送給我英勇無畏的海軍上將。


    ……………………


    幾日之後!


    蘇曳受到情報處的一份密信。


    曾天養老將軍病重,湘軍密會發逆高層,天京恐有異動。


    然後,這個情報處人員就靜靜等著蘇曳的命令。


    天京分為兩派,蘇曳是能夠通過林啟榮,洪仁達兄弟進行一定影響力的。


    而另外一派,就是陳玉成,李秀成等人。


    當然還有石達開,洪秀全等人,是不可控製的。


    但蘇曳依舊有能力,把天京異動摁在萌芽之中。


    接下來,就需要蘇曳做決策了。


    要不要現在引爆局麵?


    如果引爆,是否可控?


    關鍵是尤根子爵這邊,他最終會不會不等到倫敦的命令,選擇出擊?


    蘇曳這個決定,牽一發而動全身,就非常關鍵了。


    足足好一會兒,蘇曳緩緩道:“我的命令就是,沒有命令。”


    情報處官員一愕。


    沒有命令,那就是任由局勢發展。


    那可就是另一種方式的引爆了。


    情報處官員道:“屬下重複一遍,大帥的命令是,沒有命令。”


    蘇曳道:“對!”


    “是!”情報處官員道:“屬下這就用最快的速度去迴稟洪處長。”


    蘇曳還是選擇了引爆。


    因為,再不引爆的話。


    俄國人就要大動了,而且狡詐無比的俄國人,會選擇在海參崴冰凍期開始軍事行動。


    那個時候對蘇曳就更加不利了。


    …………………………


    半個月後!


    一支騎兵飛快衝入兵站之內。


    大聲高唿:“兩宮太後有旨,兩宮太後有旨!”


    “著蘇曳立刻進京,立刻入宮覲見,不得耽擱,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


    注:今天字數多一些。恩公們,您的月票繼續給我好嗎?想保住月票名次,萬分感激您。


    有位書友要去當兵,祝他一切順利,精忠報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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