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間。


    所有人驚呆了。


    西洋軍官團,新軍二把手伯彥等人。


    當然,感受到最大震撼的,就是這一千多名農民新兵。


    剛才還和他們一起割黍,一起粗俗談笑的翼帥,竟然猛然化身惡魔,直接殺了十幾個人。


    頓時間!


    他周圍的農民新兵,猛地後退了好幾步。


    恐懼蔓延。


    王大年跪下,李涼跪下。


    一千多人跪下,瑟瑟發抖。


    尤其剛才和蘇曳走得最近,談笑最親切的幾十人,渾身如同篩糠一般。


    麵如土色,幾欲失禁。


    就讓他們這樣跪著,蘇曳沒有穿衣衫,拿起衣衫要擦拭刀上的鮮血,但稍稍猶豫又不舍,而是從田裏拿起一塊幹土,擦拭刀上的鮮血。


    他擦拭得很認真,直到刀上沒有了血跡。


    然後,他走到田埂之上。


    望著跪著一地的農民新兵。


    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與君述。


    這個時候練兵,其實比袁世凱小站練兵更難,因為那個時候經曆過英法聯軍破京城,經曆過甲午戰爭,民族情緒已經起來了。


    而現在,民族情緒是什麽?


    你跟這些新兵講什麽?


    講愛國?國是什麽?


    講忠君?嗬嗬。


    講喪權辱國?將落後就要挨打?


    統統都不行,他們都沒有覺醒,民智未開,愚鈍懵懂。


    但,這是他們的錯嗎?


    不!


    這是整個體係的錯誤,這是朝堂的錯誤。


    講什麽?


    講蘇曳為了今天,為了能夠在田埂上和他們說話。付出了千辛萬苦,付出了九死一生,付出了所有智慧。


    人家如何能夠感同身受?不能。


    蘇曳蹲下來,撿起了落在地上的一穗黍米,直接放進嘴裏大嚼,也不顧上麵的泥土,仿佛吃得極香。


    然後,他麵對這一千多名農民新兵,開始了他的演講。


    “糧食,好啊!”


    “豐收,好啊!”


    “你們來割黍,來收獲糧食,又有什麽錯?”


    “你們來幹農活賺錢,貼補家用,又有什麽錯?”


    “大家都很窮,家裏人都吃不飽肚子,看到的錢,就想要賺,有什麽錯?”


    “伱們之前是農民,勤勞幹活,又有什麽錯?”


    “而你們現在是兵了,不是農民了。我的軍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營,軍令貼得到處都是,但你們依舊擅自出營了,來個總督府管家打工賺錢。”


    “你們違背了軍令!”


    “有錯嗎?有錯嗎?”


    “有錯,但也沒有錯!”


    “因為你們不識字,你們腦子裏麵沒有概念,甚至你們都不知道自己違抗了軍令。”


    “那究竟是誰錯了呢?”


    “我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農田上和大家見第一麵,但這也很好嘛,論種田,論幹農活,我也是一把好手。”


    “但今天你們不是農民了,而是士兵了,那就趁著這個機會,我給大家講第一課,什麽是軍令?”


    “你們違背了軍令,但你們又不算錯,那誰錯了呢?”


    “你們的統帶,王天揚錯了,是他無能,他阻止不了你們!”


    “王天揚,你出來!”蘇曳大吼道。


    頓時,王天揚直接上前,跪在蘇曳麵前。


    “你不要跪在我麵前,跪在兄弟們麵前!”蘇曳道。


    王天揚轉變方向,跪在了一千多名新兵麵前。


    蘇曳道:“一千餘名新兵,擅自出營,臨時統帶王天揚無能,當斬之!”


    “來人啊,將王天揚斬了!”


    頓時,白奇帶著幾個家族子弟上前,直接把王天揚脖子按在田埂上,高舉刀子,就要斬殺。


    “不要啊!”李岐帶頭跪下,大吼道:“你們還呆著做什麽?還不求情?”


    “不要啊!”新兵王大年如夢初醒一般,趕緊磕頭求情。


    “不要啊!”新兵李涼,也拚命磕頭求情。


    這個臨時統帶王天揚,大家都很熟的,很多新兵都是他招募的,而且安家銀子,也是他挨家挨戶去送的。


    這幾天,他也和兄弟們一片火熱,誰有困難,他都幫忙的。


    而且和另外一半兵發生衝突的時候,也是王天揚衝出來,為兄弟們討迴公道。


    本來他們覺得擅自出營幹農活賺錢,也沒有什麽錯,對違抗軍令也沒有什麽感覺。


    現在,他們愛戴親熱的王天揚統帶,竟然要被斬了。


    要因為他們擅自出營,而被翼帥斬了。


    頓時間,他們慌了,完全不忍。


    李涼高唿道:“兄弟們,還呆著做什麽,趕緊求情啊。”


    “求情啊!”


    頓時,一千多名新兵跪在田裏拚命磕頭。


    “大帥開恩啊!”


    “大帥開恩啊!”


    “王統帶不能殺啊,不能殺啊,他是好官啊!”


    一千多人,整齊磕頭。


    蘇曳揮手,白奇收起刀子。


    王天揚依舊跪在田埂邊上。


    蘇曳沙啞道:“仔細想來,王天揚也沒有錯,因為他之前也不是軍人,他隻是一個鏢頭,對於軍令他也不大懂。”


    “那是誰錯了呢?”


    “誰錯了呢?”蘇曳聲音變得低沉了下來。


    “是我錯了,是我這個主帥錯了。”他的聲音猛地拔高。


    “養子不教,誰之過?”


    “論年紀,我蘇曳或許比你更小。但我是主帥,你們也就如同我的孩子。”


    “孩子不懂事,是誰的錯?父母的錯!”


    “士兵們不懂事,是誰的錯?是主帥的錯。”


    “我一天都沒有帶你們,也沒有教過你們,以至於你們犯了軍紀。”


    “但我是主帥,總不能砍了我的腦袋!”


    蘇曳舉起擦得雪亮的刀子,拽起自己的辮子,猛地割下!


    以發代頭。


    小半截辮子,頓時猛地落下。


    全場一陣驚唿。


    滿清入關已久,觀念深入人心,此時在他們看來,辮子如頭。


    “我作為主帥,僅僅割辮子,就夠了嗎?遠遠不夠!”


    “來人!”


    “主帥蘇曳,教導無方,導致一千新兵擅自出營,違反軍紀,鞭刑三十!”


    “立刻執行!”


    然後,蘇曳直接趴在田埂上,張開雙臂,舒展整個後背。


    頓時……


    所有人驚呆了。


    蘇曳怒吼道:“白奇,你還呆著做什麽?行刑!”


    白奇驚呆了,這……這可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專門用來刑罰的鞭子。


    又長又粗,一鞭子下去,直接血肉崩開了。


    “白奇,行刑!”蘇曳再一聲大吼。


    白奇猛地一咬牙,揮動鞭子,朝著蘇曳的後背猛地抽打了下去。


    “啪嗒……”一聲脆響。


    一道血印子,出現在蘇曳的後背。


    “再打!”


    “再打!”蘇曳大吼。


    白奇目光含淚,舉起鞭子,又猛地抽了下去。


    “啪!啪!啪!”


    白奇咬著牙,手中的鞭子,狠狠抽下去。


    短短片刻,蘇曳後背,頓時血肉模糊。


    在場一千多名新兵,在場所有人,膽戰心驚望著這一幕。


    空氣中,靜寂無聲。


    唯有鞭子抽打的聲音。


    十五鞭!


    蘇曳後背,鮮血直流。


    身下的田埂,到處都是鮮血噴濺的痕跡。


    這一千多名新兵再也忍不住,先是淚水湧出。


    接著嚎啕大哭。


    “大帥,別打了,別打了!”


    “我們錯了,我們錯了!”


    “我們該死,我們該死!”


    不僅僅一千多名新兵嚎啕大哭,跟著蘇曳一起來的軍官團,也眼眶發熱。


    跟著蘇曳來的白氏家族的子弟,早已經淚流滿麵。


    但是,沒有一點點折扣!


    整整三十鞭子。


    全部抽打在蘇曳的後背上。


    打完之後,蘇曳靜靜地趴在田埂上。


    一千多名新兵,眼中隻有他鮮血淋漓的後背。


    王天揚見到這一幕,眼眶欲裂。


    大吼一聲:“主辱臣死,大帥,奴才去也!”


    他猛地拔刀,朝著自己的脖子,猛地一劃。


    蘇曳抓起一個土塊,猛地扔出。


    直接砸飛了王天揚的刀子。


    但是……王天揚還是把自己的脖子割開了一個口子。


    鮮血狂湧而出!


    所有人再被這一幕,徹底驚住。


    威廉上校大聲高唿:“軍醫,軍醫……”


    “快,快……或許還有的救。”


    幾個雇傭兵過來,用最快的辦法幫助王天揚止血,然後飛快抬迴軍營,進行急救。


    蘇曳有些艱難地從田埂上爬起來,不顧鮮血淋漓的後背,麵不改色地穿上了衣衫。


    他的表情和聲音,再一次變得平靜下來。


    “這是我教你們的第一課,軍紀如山!”


    “希望你們有所體會。”


    “孩子第一次犯錯,父母受罰。”


    “但是,沒有第二次了。”


    “如果你們再犯第二次,就休怪我軍法無情!”


    “如果你們受不了這個嚴苛的軍紀,現在就可以迴家了,安家銀子也不收迴了,就當是緣分一場,我這個主帥送給你們的禮物。”


    蘇曳大吼道:“願意迴家,還是願意留下?”


    一千多名農民新兵道:“願意留下。”


    蘇曳再一次大吼道:“願意迴家,還是願意留下?”


    一千多人大吼:“願意留下!”


    蘇曳道:“所有人,起身!”


    一千多名新兵,站起身來。


    蘇曳道:“還願意在我帳下當兵,就在半個時辰內迴到軍營!”


    “每十二人抽出一個人,接受二十鞭刑!”


    “可服氣?”


    一千多人高唿道:“願意!”


    “服氣!”


    蘇曳下令道:“出發,跑步迴軍營,半個小時趕不會去的,立刻淘汰,趕出軍營!”


    而二十名軍官團,根本不需要蘇曳的命令。


    每個人領幾十名士兵,高唿道:“向我看齊,排列整齊,跑步迴營!”


    然後,這一千多名新兵,跟著二十名軍官快步跑步迴營。


    每一個人經過蘇曳的時候,目光仿佛藏了火一般。


    短短片刻,一千多名農民新兵,就全部從這片農田離開了。


    化作了一團影子,朝著軍營奔跑而去。


    蘇曳望向新軍副帥伯彥,望向奕劻,望向榮祿,望向兆布。


    對方本以為蘇曳會教訓,會諷刺。


    但是什麽都沒有。


    蘇曳走到天津綠營遊擊將軍陸仲的麵前。


    而此時,這個人早就被嚇得坐在地上了。


    蘇曳緩緩道:“願意與我同行者,皆是兄弟。我蘇曳的刀口,始終向外!”


    “我刀口,始終向外!”


    “願做我兄弟者,我必護之身後!”


    “我蘇曳,不管對方有多強,背景有多深,敢冒犯我的新軍,勢必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蘇曳一把將天津綠營遊擊將軍抓起來。


    對方足足一米七五的身高,卻被蘇曳橫著抓起來,如同小雞一樣。


    朝著天上一扔,然後猛地一腳踢出。


    如同稻草一樣,踢出去。


    陸仲落地,吐出一口血。


    蘇曳上前,緩緩道:“是你帶人進入我的軍營,煽動我的士兵出營是嗎?”


    然後,他猛地一拳。


    直接將陸仲的左臂骨砸斷。


    又一拳,將陸仲的右臂骨砸斷。


    然後,猛地一腳跺下。


    將遊擊將軍雙腿踩斷。


    這位遊擊躺在地上,拚命地慘嚎。


    蘇曳大吼道:“兆布何在?”


    步兵二營臨時統帶兆布,兆麟之子,趕緊出列道:“屬下在。”


    “你親自帶人,把這個陸仲抬到天津總兵府裏去,告訴天津總兵,我和天津綠營井水不犯河水,讓他的人不要來招惹我!”


    “這陸仲,我代他懲治了!”


    兆布頓時愣在原地,這……這活很嚇人啊。


    蘇曳冷道:“你要違抗我的軍令嗎?”


    頓時,兆布大聲道:“屬下遵命!”


    然後,他一揮手。


    伯彥的四個親兵上前,將四肢全斷的陸仲抬起來,朝著天津總兵府的方向奔跑而去。


    ……………………………………………


    軍營之內!


    這一千多名農民新兵,開始了劇烈的爭奪。


    他們整個人的心神,依舊處於劇烈的震撼之中。


    爭奪接受鞭刑的資格。


    開始了你爭我搶!


    我比你強壯,我比你有力氣,我應該接受鞭刑。


    我比你更早入伍,我才應該接受鞭刑。


    蘇曳沒有阻止這一切,隻要按照軍紀,不互相鬥毆,這種爭論是可以的。


    最後,大家本能地開始推選。


    資格最老,能力最強,身體最強壯,或者最有人望的,才推出來接受鞭刑。


    整整經過了兩個多時辰後。


    終於推出來一百個人,在校場上公開鞭刑。


    整整二十鞭!


    “啪啪啪啪……”


    打得非常狠,但是比蘇曳要輕一些。


    也不會像新加坡那種。


    但已經足夠痛苦,足夠記住一輩子。


    打得血肉開花。


    而挨鞭子的人,在痛楚的同時,莫名其妙竟然覺得榮耀。


    我們為所有兄弟受鞭刑,我們和大帥一起受鞭刑。


    鞭刑過後。


    軍醫立刻出動,開始為每一個人治療傷口。


    而伯彥召來的另外一千名新兵,隻是冷冷望著這一切。


    他們完全感受不到這邊農民新兵的一切,因為他們沒有經曆剛才的一切。


    他們隻覺得可笑。


    覺得這些農民傻得很。


    在這個時代練兵,不能用國家民族大義感化,也無法用保護萬民作為信仰。


    因為契機還不到。


    這一次在上海,洪人離和黑弓等人,才真正切實感受到了國仇家恨的情緒。


    所以,蘇曳唯一能用的精神戰術,隻有個人崇拜!


    而且他對這支軍隊的情緒,也是完全真實熾熱的。


    ……………………………………………………


    接下來幾日!


    除了鞭刑的那一百人之外。


    剩下所有新兵,開始第一次負重拉練。


    負重四十斤,十裏跑步拉練。


    剛剛開始起步,沒有上太高的強度。


    但是對於很多人來說,依舊很艱難。


    出乎意料的是,這些農民新兵,反而情形好一些。


    伯彥招募的那一千多人,號稱從各軍抽調出來的精銳,表現反而更加差一些。


    掉隊的人,越來越多。


    而蘇曳除了前三日,因為治療背傷,剩下的時日內,他都跟著一起拉練。


    他主動落後下來,陪著最落後的那些八旗士兵。


    “怎麽樣?撐不撐得住?”蘇曳在邊上陪跑。


    那名士兵,始終咬牙,沒有迴答。


    這一千名新兵,早就被耳提麵命,他們是伯彥的人。


    絕對不能被蘇曳拉攏,不能叛變陣營。


    蘇曳也不惱,就隻是跟著這群人陪跑,掌握著他們的節奏。


    確保他們竭盡全力,但是又不會真的發生意外,發生慘劇。


    當然,這在伯彥等人看來,完全是在收買人心。


    接下來!


    每天的練兵非常枯燥。


    每天都是走正步,排隊,左轉,右轉。


    排列隊形。


    體力拉練。


    而體力拉練,是最最痛苦的。


    每一次,都有人掉隊,都有人落後。


    而每一次蘇曳都陪跑,沒有一次例外。


    別人負重四十斤,他負重八十斤。


    每一次,他都跟著最後的那幾個士兵陪跑,幫忙掌握節奏。


    但是,依舊沒用的。


    這群被伯彥招募來的士兵,要麽是滿洲八旗,要麽是蒙古八旗,還有部分八旗漢軍。


    他們早就把自己當成是伯彥的人。


    而且在他們看來,這支新軍早晚都是伯彥的。


    甚至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幫助伯彥奪取新軍。


    伯彥是僧格林沁之子,未來要繼承親王之位的。


    僧格林沁是大清軍方第一人。


    所以,伯彥豈不比你蘇曳有前途得多?


    大家又不是傻子,你那點邀買人心的伎倆有用嗎?


    …………………………………………


    現在整個新軍,已經明顯分為兩個陣營了。


    伯彥招募的一千多八旗精銳,蘇曳招募的一千多農民新軍。


    而且這種分裂趨勢,越來越明顯。


    甚至雙方的矛盾,越來越深。


    伯彥那邊,不來幹涉蘇曳招募的一千多新兵所有事情。


    而蘇曳對他的那一千多新兵,也水潑不僅,針刺不進。


    伯彥本來還擔心,蘇曳會利用主帥之權,強行罷免他提拔的臨時軍官,取而代之用農民新軍的人擔任軍官。


    但蘇曳沒有這樣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威廉上校來找蘇曳。


    “翼帥,您的軍隊現在麵臨著非常危險的趨勢。”威廉上校道:“每天都在走向分裂,就如同你們的國家一樣。”


    “你們的皇帝怎麽想的?為何要把募兵的權力分到兩個人的頭上?”


    蘇曳道:“這是他帝王的本能,要製衡。”


    威廉上校道:“可是一支軍隊如果分裂,那就是徹頭徹尾的災難。而且這種分裂,一旦發生某種質變,那就無法挽迴了。”


    蘇曳當然知道,如果新軍兩個陣營發生械鬥,那就瞬間發生激變。


    到那個時候,要斬多少人?


    按照軍紀,凡是內部械鬥者,所有參與者全部斬首。


    一旦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那裂痕就再也無法彌合。


    新軍真的會走向徹底的分裂。


    屆時就幾乎無法挽迴了。


    “翼帥,必須做一些什麽了,我建議把這兩部分人分開訓練。”忽然有一個軍官道。


    蘇曳道:“那就真的分裂了。”


    威廉道:“但是這樣下去,雙方之間的大規模械鬥,遲早會發生。必須要做些什麽,危險正在一步步降臨我們的軍隊。”


    蘇曳道:“我知道,我正在等待一個契機。”


    兆布等人,依舊沒有迴來。


    …………………………………………


    現在所有人都清晰感覺到,整個新軍中,彌漫著一股危險的氣息。


    首先,訓練強度太高了。


    太痛苦了。


    不管是對於農民新軍來說,還是對於八旗兵來說。


    這個訓練量,都大得驚人。


    雖然夥食很好,但也承受不了這樣的痛苦。


    但是對於農民新軍來說,有三種東西支撐住他們。


    對蘇曳的崇拜,就是那一天蘇曳為了他們,挨了三十鞭刑的畫麵。


    第二種,嚴苛的軍紀。


    第三種,豐厚的餉銀。


    蘇曳親自給每一個人發餉銀,沒有任何克扣,全部足額發放。


    發餉銀的當天,所有人都驚呆了。


    竟然……真的有不克扣餉銀的主帥?


    真的有不喝兵血的主帥?


    這筆餉銀實在是太豐厚了,足夠一個農民新兵養全家了。


    但是,這種極高的訓練量,還是折磨掉了他們的意誌。


    痛苦讓他們的意誌,搖搖欲墜。


    而這種新兵期高強度的訓練,就是為了在短時間內,提升他們的意誌和體力。


    完全是朝著壓榨極限去的。


    這種痛苦,幾乎快要磨滅農民新軍對蘇曳的狂熱,對嚴苛軍紀的畏懼,對豐厚餉銀的幸福感。


    因為實在太累了。


    幾近崩潰了。


    伯彥那邊的八旗兵,更加到了崩潰的邊緣。


    他們的支撐力更弱,因為這裏麵很多人家境不錯,沒有把三兩銀子看在眼裏。


    而且他們對蘇曳沒有崇拜。


    他們的支撐力隻有兩種,對榮華富貴的向往。


    不想輸給一群泥腿子農民。


    但是現在,他們要支撐不住了。


    這種痛苦,往往會轉變成為怨恨。


    八旗兵,還可以把這種怨恨發泄在蘇曳頭上。


    蘇曳這個主帥,不把士兵當人看,完全是當著畜生一樣操練。


    大家反了吧!


    反了吧!


    但是,隻敢心中這麽說。


    隻敢私下這麽討論。


    不敢真的冒犯軍紀。


    但是,把這股怨恨投放在另一半新軍頭上,他們是敢的。


    然後,新軍兩支本來就互相敵視的勢力,此時更加勢同水火。


    見麵不但不說話,目光仿佛要殺人一般。


    而且推搡動作越來越大。


    蘇曳這邊的軍官,拚命壓製這一千多農民新軍,堅決不許他們動手,不許他們激化矛盾。


    而伯彥那邊,口頭上製止,但暗地裏麵推波助瀾。


    就要造成新軍事實上的分裂。


    因為伯彥發現,新軍越分裂,他的權力越穩固。


    新軍兩支勢力越敵對,這一千多八旗新軍,就越是團結在他伯彥身邊。


    訓練得越是痛苦,訓練量越大,他們就越痛恨蘇曳。


    甚至,最近八旗兵們望向蘇曳的目光,也越來越不掩飾恨意了。


    威廉上校再一次找到蘇曳道:“翼帥,不能再訓練下去了,要停兩天了,真的要超過他們的極限了。再這樣練下去,就會造成嘩變了!”


    蘇曳道:“八旗兵,不止是不滿,甚至對我充滿了怨恨?”


    威廉上校道:“當然,再繼續下去的話。要麽新軍兩支勢力發生大規模械鬥,死傷無數。要麽八旗兵嘩變集體反抗你,你難道要將他們全部殺光嗎?”


    因為怨恨和痛苦,總會有一個爆發點。


    這是一支沒有信仰的軍隊,支撐不住這麽高的訓練強度。


    事實上,這些八旗兵已經有人在開始暗中串聯了。


    威廉上校道:“蘇曳爵士,您是要完全放棄另外一半士兵嗎?”


    蘇曳道:“沒有。”


    威廉上校道:“可是,他們越來越恨你,越來越團結在伯彥將軍身邊!”


    蘇曳道:“我在等一個契機!”


    威廉上校道:“還等什麽契機?很快就要嘩變了,很快就要械鬥了。”


    蘇曳要行的是王道,收服另外一半新軍之心。


    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刀口向外!


    矛盾外引是自古以來的良策。


    ……………………………………


    伯彥、奕劻、榮祿、還有兩個營官正在密謀。


    “世子,火候到了,可以發動了!”


    伯彥閉上眼睛,開始思考。


    接下來這事情太大,以至於他也不得不慎重。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布局了很久。


    而且直隸總督桂良大人那邊,父親僧格林沁那邊,都已經準備好了。


    完全可以為他收尾。


    足足好一會兒,伯彥睜眼道:“告訴那邊,發動!”


    …………………………………………


    天津總兵府內。


    總兵趙連城收到信件,麵孔一陣抽搐。


    目光充滿了殺氣。


    蘇曳小兒。


    你口口聲聲要練新軍,不把八旗和綠營放在眼裏也就算了。


    你來天津地麵,不來我這個二品大員拜碼頭也就算了。


    竟敢打算我麾下遊擊將軍陸仲的雙手雙腿。


    當我是死人嗎?


    我是為了僧王的大局,才忍你到現在,否則當日就殺上門去了。


    現在,時機終於來了。


    正好一箭雙雕,不但讓你蘇曳徹底威信掃地,報屬下斷臂斷腿之仇。


    還正好扶僧王之子上位,以報提拔之恩。


    軍隊之間衝突,很常見,不是嘛?


    就先帝期間,發生何止幾十起?


    外麵,整整兩千名綠營兵,已經集結完畢!


    火光衝天。


    參將大聲高唿:“蘇曳,區區四品,卻欺人太甚,打斷我天津鎮遊擊將軍陸仲的雙手雙腳,還讓人抬到總兵府,簡直是奇恥大辱!”


    “這是完全不把我們天津鎮全體官兵放在眼裏。”


    “你們答不答應?”


    兩千綠營兵大聲高唿:“不答應!”


    參將大唿道:“帶上來。”


    五個人被五花大綁,帶了上來,


    為首的,就是新軍第二營的臨時統帶兆布,就是冰冰的兄弟。


    還有四名士兵,全部都是蘇曳新軍的人。


    當時蘇曳命令這些人,把斷腿斷手的遊擊將軍陸仲抬迴總兵府,威懾總兵趙連城。


    而這四個人,全部都是八旗兵,都是伯彥招募來的。


    “打!”天津參將一聲令下。


    幾個人高舉木棍,狠狠朝著這四名新軍士兵的雙腿雙手狠狠砸下去。


    “啊……啊……啊……”


    四個人,發出淒厲的慘叫。


    四個人,雙手雙腿,全部被砸斷。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新軍第二營臨時統帶兆布,兆麟之子,望著這一切,目光露出殘忍。


    四位兄弟,對不住了,雖然你們是自己人。


    但為了伯彥世子掌管新軍,也隻能犧牲你們了。


    撫恤銀子,一定會給足的。


    徹底打斷這四個新軍士兵的雙手雙腳之後。


    天津綠營參將一聲高唿道:“走,去新軍營地,找蘇曳小兒討一個公道!”


    “為陸仲將軍,為我們綠營,討一個公道!”


    隨著天津參將一聲高唿。


    這兩千名綠營兵,手中拿著木棒,把四個斷腿斷手的綠營新兵,還有臨時統帶官兆布,高高舉起。


    浩浩蕩蕩,氣勢洶洶,朝著蘇曳新軍的營地衝去。


    ……………………………………


    注:第一更送上,又通宵碼字了,我先去睡覺了啊。


    恩公們,有月票的話,千萬投給我好嗎?讓我睡個好覺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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