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一會兒後,蘇曳趕緊鬆開。


    他知道現在不能解釋。


    尤其不能解釋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那豈不是自我暴露嗎?那你以為是誰?


    當然幸好真真年紀還很小,盡管聰明靈氣,但沒有什麽經驗,也沒有發現蘇曳這嫻熟的動作有什麽不對,更沒有想到在她之前有其他女人經常來。


    “你一個人來的嗎?”蘇曳不著痕跡後退幾步。


    “不是,是懷塔布帶我來的。”真真羞澀歡喜道:“聽說伱病了,我……我就很想來看看,懷塔布看出我的心思,說蘇曳哥哥這個時候尤其需要關心。”


    好嘛。


    果然是瞞著父母來的。


    而懷塔布這個狗頭軍師,因為上一次瑞麟大人退縮,並且把禮單還迴來,覺得愧疚不已,時刻想要找機會彌補。


    而在他看來,最近蘇曳在風口浪尖,所有人都在痛罵譏諷,所以這是蘇曳的低潮。


    懷塔布覺得,自己作為兄弟,很有義務站出來幫助蘇曳。


    所以,他拉著廷忍四處為蘇曳辯解,說蘇曳有大才,不該被如此抨擊。


    結果兩人聲浪太小了,瞬間被淹沒在無數人唾沫中,幾乎被滿人和漢人罵得自閉了。


    而且懷塔布覺得趁著蘇曳低潮的時候,自家更要表示決心,聯姻是最好的法子。


    所以,他就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讓妹妹真真來探望蘇曳。


    這對兄妹,一個真敢想,一個真敢做。


    於是,在這夜裏,真真小格格就瞞著父母來探望蘇曳了。


    哪怕在滿人中,這種行為也是非常離經叛道了。


    “蘇曳哥哥,你病好了?”真真問道。


    因為她一下子也找不到話說,來之前很想見到蘇曳,但來了之後又心砰砰亂跳,隻想著逃跑。


    “好了。”蘇曳道。


    “那你正在做什麽呀?”


    蘇曳道:“在備考,寫文章,你要看看嗎?”


    真真道:“我可以看嗎?”


    蘇曳道:“當然可以,我去拿來。”


    他當然不能把真真帶到自己房間,最多隻能是書房。


    而且給她看文章,算是對她今夜來此的一個交代。


    人做一件事情的時候,總覺得要有一個收獲,一個實質性的東西。


    看了蘇曳的文章,真真就能說服自己,今天晚上沒有白來,所以就能心安理得離開了。


    也能衝淡剛才的曖昧和尷尬。


    真真拿著蘇曳的文章看,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蘇曳也不催她,這會傷害女孩子敏感的心,就隻是守禮地坐在這邊。


    此時的真真,完全慌亂得不行,從來都沒有經曆過這等場麵啊。


    來的時候大膽,卻沒有竟然是這樣心境的。


    又燥,又忐忑不安的。


    看了大約半刻鍾,真真道:“蘇曳哥哥,你沒事我就放心了,那……那我就要迴去了。”


    “這麽快呀。”蘇曳道。


    真真猶豫了好一會兒,遞過來一個荷包,低聲道:“這是我自己繡的,你不許嫌難看。”


    然後她飛快地跑了。


    如同一個精靈一樣落荒而逃。


    蘇曳頓時長長鬆了一口氣,他現在是真不敢招惹這個姑娘的。


    ………………………………………………


    養心殿,三希堂!


    距離科舉考試越來越近,皇帝的心情越來越糟。


    沒有想到蘇曳參加文武雙科舉會引來如此大的風波,遭受如此大的非議。


    本來以為是盛況空前,結果是罵聲空前。


    滿人在罵。


    漢人也在罵。


    讓蘇曳裝病,閉門不出,本也是一種試探。


    如果風波弱下去,或許就順水推舟,讓蘇曳取消參加考試的計劃。


    但沒有想到外麵罵得更狠了。


    宗室皆是不堪,八旗皆廢物。


    之前貿然參加文武雙科舉,隻是蠢而已。


    而現在又要裝病不參加了,臨戰退縮了,就是又蠢又懦弱了。


    連輸都輸不起了。


    果然如同瑞麟說的那樣,參加肯定是要參加的。


    考得再差,也要參加。


    先讓蘇曳裝病,然後抱病參加科舉。


    尤其在武舉的時候,蘇曳要表現出敢拚命的勁頭,最好是當著所有人的麵流血受傷。


    這樣或許能挽迴些許宗室名譽。


    可以輸了科舉,但不能輸了精氣神。


    蘇曳委托成壽傳話,說他想要進宮,為皇上演武。


    皇帝給否了,因為他最近也焦頭爛額。


    太後娘娘已經在彌留之際了,召蘇曳進宮會有借祥瑞之名的嫌疑。


    這倒也沒有什麽,但如果蘇曳進宮之後,太後恰巧反而死了,那反而更加不妙,又會招惹出一堆是非。


    “皇上,老慶王福晉又來了。”


    皇帝不耐煩道:“又是因為她弟弟景隆失蹤之事?”


    太監王承貴道:“是的。”


    皇帝道:“不是已經派步軍統領衙門的人去找了嗎?”


    王承貴道:“老慶王福晉說,她弟弟可能被人害了,請皇上下旨徹查。”


    皇帝皺眉道:“被人害了?”


    景隆再怎麽說也是董鄂氏的子弟,五品雲騎尉。


    這董鄂家族,也長期以來是皇室的姻親,八旗勳貴。


    一共八九人,在這京城貿然被人害了,那可是天大的事兒。


    王承貴道:“老慶王福晉是這麽說的,說她兄弟景隆是去白雲山被人害了,很可能和崇恩家的大格格有關。”


    晴晴?!


    對於晴晴,皇帝也是印象非常深刻的。


    因為她差點就成為自己的妃母了,當時先帝是很喜歡的,可惜在和太後應對的時候,晴晴鋒芒畢露,表露出來的傲氣和才華太過了。


    而且說晴晴太過於美麗了,不適合納入皇帝後宮。


    當時的太後做主,把晴晴許配給了慶親王奕彩。


    皇帝道:“她這般說法,有什麽緣由?”


    王承貴道:“崇恩大人家的大格格和婆家鬧得不愉快,長期呆在娘家,最近長居於白雲山的懷石庵。”


    皇帝道:“這又怎麽了?”


    家中事情不順,又沒有子嗣,有了出家的念頭,去了尼姑庵,與青燈佛祖為伴,不是很正常嗎?對於晴晴這個才女來說,也是雅事。


    王承貴道:“老親王福晉派兄弟景隆去接晴晴大格格迴家,結果景隆就不知所蹤,生死未卜。恰巧,晴晴格格也失蹤了好幾日。”


    “所以,老親王福晉口口聲聲說,她兄弟景隆被人害了,恐怕和晴晴大格格有關。”


    皇帝皺眉道:“讓步軍統領衙門繼續搜索,讓大理寺……”


    說到這裏,皇帝停頓了一下。


    “讓宗人府和大理寺一起,調查景隆失蹤一案。”


    “必要的時候,可以去崇恩家中調查問案,但注意方式。”


    王承貴道:“嗻!”


    ………………………………………………


    慶王福晉已經去崇恩府裏鬧了很多次。


    先是懷柔說軟話問晴晴,景隆究竟去哪裏了?是死是活?


    如果景隆做的有什麽失禮的地方,晴晴別介意。


    但不管好話說盡,晴晴始終隻有一句話,她從未見過景隆大人。


    軟的不行,慶王福晉就來硬的。


    “晴晴,我知道景隆失蹤肯定和你有關,他去白雲山找你,要接你迴家,就這麽平白無故失蹤了?這道理說破天了也不行。”


    “我們是一家人,現在說開了還來得及。別逼著我進宮告禦狀。”


    在她看來,崇恩雖然是署理山東巡撫,但是和慶王府、董鄂氏還遠遠比不了。


    家醜不可外揚。


    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想把這件事情捅破。


    但崇恩一聽這話就怒了:“福晉,景隆是誰?是你兄弟,他有什麽權力,有什麽資格去白雲山接晴晴迴家?為何奕彩自己不去接,反而讓娘舅去接?”


    “這件事情,就算告到皇上麵前,我們也占理!”


    “你們家就是這般做事的嗎?我奉勸你,早早和離了吧,別勉強在一起過。”


    自從知道晴晴跟了蘇曳之後,崇恩大人一門心思就想著讓晴晴和離。


    但是否要讓晴晴和蘇曳成婚?


    他舉棋不定。


    因為晴晴年紀大出七歲,而且晴晴和離之後再和蘇曳成婚,對兩人的名聲都是巨大打擊。


    這個寶貝女兒就養在家裏好了,雖然偷偷摸摸了一些,但小兩口日子還是能過。


    未來有個一兒半女的,偷偷生下來,自己養著,掛廷忍的名下好了。


    唉,未來的事情未來再說。


    但無論如何,也要先和離。


    慶王福晉大怒,還想要和離?還嫌她這個慶王府不夠丟人嗎?


    崇恩道:“過兩日,我就去皇上麵前求恩典,讓晴晴和奕彩和離。”


    大不了再去求惠親王,讓他這個皇叔出麵。


    慶王福晉董鄂氏見此,惱羞成怒,於是搶先一步,把這件事情捅到了禦前。


    於是,崇恩很快嗅到了風聲,頓時大為不安。


    他第一個反應,就是去找蘇曳。


    因為在這方麵,蘇曳太強了。


    不久之前,蘇曳家麵臨的危機,比這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都被他直接化解了,從危機變成了大功。


    但是晴晴阻止了他,並且安慰說:“阿瑪,相信我,這一切和我們無關,不管怎麽查,我們都不會有事的。小曳正在專心備考,明日就要進考場了,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崇恩覺得有理,於是作罷。


    崇恩耿直,但他夫人卻很精明。


    她私下找到了晴晴,道:“好女兒,你也是了解額涅的,我不像你阿瑪心中藏不住事,你有事情就告訴我,額涅好心中有底,關鍵時刻也能配合你。”


    “寶貝,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告訴額涅,我這幾天幾夜都睡不著覺。”


    晴晴沉默了一會兒,道:“景隆那個畜生,那天晚上帶著很多人偷上了白雲山,給我下了迷藥,試圖非禮我。”


    崇恩夫人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頓時緊緊抱住晴晴道:“寶貝,告訴額涅,你可受傷了沒有?你可嚇壞了沒有了?”


    “我沒事。”晴晴道:“小曳衝出來把我救了,把景隆一行人全殺了,把景隆大卸八塊。”


    “殺得好,殺得好……”崇恩夫人咬牙切齒道:“果然是我們家的好小曳,那個畜生殺得好。小曳好樣的,好樣的。”


    “難怪……難怪你們兩人好得那麽快,額涅早就看出你們兩人有事,但覺得你肯定過不了心裏那一關的,難怪,難怪……”


    “這樣也好,這樣最好了。”


    “那接下來你不用管了,反正無憑無據,有人來查,就由我來應付好了,不管花多少錢,額涅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也不耽誤小曳的前程。”崇恩夫人道:“我們家也有人,額涅娘家也有人。”


    話雖如此,但崇恩夫人還是心中大為不安。


    因為這件案子,畢竟死了好多人,而且晴晴是唯一的線索,怎麽都會查到她頭上的。


    一旦認真查過來,那麽很多事情都會無處遁形。


    就算殺人案和晴晴無關,但也會影響晴晴名聲的呀。


    更何況殺人的是小曳,是她家的半個兒子。


    這可如何是好啊?


    晴晴道:“小曳和我專門說過這件事情。”


    崇恩夫人道:“他是怎麽說的?”


    晴晴道:“他說,我們什麽都不要管,就當作沒有這迴事。他會一勞永逸解決這個麻煩,而且會很快,不超過兩三天。”


    崇恩夫人道:“那,那他不參加科舉考試了?”


    晴晴道:“參加的。”


    崇恩夫人道:“晴晴,這件案子,其實很大很大的。”


    晴晴道:“我知道。”


    崇恩夫人道:“死的不止一個人,而且景隆也比鈕祜祿.廣奇重要得多,家中的背景勢力也要大得多。”


    晴晴道:“我知道。”


    崇恩夫人道:“小曳人在考場之內,卻要幫我們解決這個天大的麻煩?”


    晴晴道:“是的。”


    崇恩夫人無法想象,這又如何做得到?


    晴晴道:“小曳說,這件案子簡單,比他家那個案子解決起來簡單得多了,讓我們就當作沒這迴事。”


    崇恩夫人道:“這點你放心,額涅這方麵對厲害。但這事不能告訴你阿瑪,永遠也別告訴,他心裏真是藏不住半點事情的。”


    話雖如此,但崇恩夫人還是充滿了不安。


    這件案子是天大的麻煩,她實在無法相信,蘇曳人在考場之內,還能一勞永逸地解決掉這個麻煩。


    …………………………………………


    外麵再一次電閃雷鳴!


    晴晴今天晚上肯定是不會來的。


    蘇曳拿出平板上網。


    “蘇八寸,晴晴大格格的那篇策論,我找了我的老師,還有十幾個專家都看過了,一致認為,比張玉釗寫得更好,而且是非常明顯的好。”


    “這件事情,果然隻有她才能做好,我們現代人,永遠寫不出那個味道。”


    “她按照我們的框架和立意來寫了,但又沒有按照,因為她拔得更高了。很多書我們沒有讀過,她卻讀過。在典故上,用詞用句上,她都比我們高明得多。”


    “這不僅僅因為她是才女的原因,而是因為她太愛你了,完全傾盡了自己所有的才華。”


    “蘇八寸,能給一張她的照片嗎?”負八妹道。


    蘇曳猶豫了一會兒,發過去一張晴晴的近景,她甜甜酣睡的樣子。


    負八妹足足好一會兒,都沒有迴應。


    “果然公主都是和王子在一起的。”


    “我想象過她的樣子,你也描述過她的樣子,但是看到後,還是覺得……她太美了。”


    “而且美得如此安靜,如此美好,如此溫柔,就好像從來都不會罵人一樣。”


    “不像我,滿口髒話。”負八妹感覺自己有些自閉了。


    接著,負八妹道:“其實,我不是沒有勝過晴晴的地方。”


    蘇曳道:“什麽?”


    負八妹:“騷!”


    蘇曳道:“那……你也不見得勝過她。”


    負八妹:“……”


    …………………………………………


    接著,負八妹在群裏發消息。


    閑話私下了,公事群裏聊。


    “蘇八寸,接下來就真的要看天意了。”


    “如果考題沒有變,你這一次贏定了,而且毫無爭議的贏。”


    “如果考題變了,那一切皆休!”


    “就是你命不好,我們的命都不好。”


    英年早禿道:“是明日一早,就進考場嗎?”


    蘇曳道:“對的。”


    英年早禿道:“我明天一早就去寺廟,為你燒香拜佛。”


    負八妹道:“從現在開始,我也為你祈禱,考題不變。”


    “這不僅僅是蘇八寸一個人的事業,也是我們的事業。”


    “蘇八寸科舉大業,定能旗開得勝!”


    而就在此時,外麵傳來嫂子白飛飛的聲音。


    “小曳。”


    嫂子幾乎從來不他的院子的。


    蘇曳穿好衣衫,走了出去。


    夜色中,白飛飛穿著白色綢衣,修長挺拔,曲線起伏。


    蘇曳問道:“爹娘,大哥他們都睡了嗎?”


    白飛飛道:“都睡了。”


    父母和大哥,都對蘇曳的文舉鄉試不抱任何希望,隻期待蘇曳的武舉考試。


    唯有白飛飛,盡管知道蘇曳在文舉功課上一塌糊塗,但還是本能地相信,蘇曳不會無的放矢。


    或許,他會帶來巨大的驚喜。


    “這隻護身符,是我娘親去給我求來的。”白飛飛遞過來一條雪白的玉雕飛魚,道:“每次出海我都會帶著它,它都能平安地帶著我迴來。”


    “現在嫂子把它給你,算是一個吉祥的兆頭。”


    “謝謝嫂子。”蘇曳接了過來,揣進懷裏,然後目送著白飛飛離開。


    …………………………………………


    天還沒有亮!


    蘇曳一家就起床了。


    白飛飛已經做好了早飯,並且把蘇曳在考場內的一切事物都準備妥當。


    而且是最好的那種。


    檢查了一遍又一遍。


    蘇全想要囑咐幾句,但發現說不出什麽來,畢竟他隻是考過筆帖式,沒有參加過科舉。


    吃過之後!


    一家人送蘇曳出門。


    門外,懷塔布、真真、廷忍、晴晴、崇恩夫妻,也都在外麵。


    他們也來送蘇曳去考場。


    但大家什麽都沒有說。


    好好考啊,別緊張之類。


    一句都沒有說,就隻是默默地相送。


    群人僅僅隻是送了一段路。


    蘇全夫妻,直接送蘇曳去考場。


    天還沒有亮,一個個燈籠在黑幕中,從各個宅子裏麵鑽出來。


    匯聚在街麵上。


    朝著順天府貢院考場而去。


    那將是決定無數人命運的地方。


    ……………………………………


    注:第四更送上,總共兩萬兩千字。


    新書月票榜極其重要,恩公把月票給我好嗎?糕點繼續拚命碼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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