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


    往常的茂鮮樓人聲鼎沸是常有,今天有些冷清,零零散散坐了幾桌。


    一經詢問,侍人便打開了話匣子,憋一天了,可算找著機會了。


    要說朝廷東南的地界誰家最有威望,不是他皇親國戚的李王爺,更不是他戎馬一生的趙侯爺。


    丐幫是也。


    約莫兩年前,丐幫辦了一場英豪武比,宴邀四方,聚攏百兵英才煮酒論英雄。


    連續承辦兩屆,名聲大噪。


    今年的第三迴如期舉行,大批江湖豪俠早早收到了消息,磨礪以須,隻待武比場上一展身手揚名立萬。


    侍人擦了一遍又一遍桌子上看不見的灰塵,說道:“店裏就這幾天冷清,丐幫山下的鎮上吃東西都不要錢,人都跑去湊熱鬧了,二位若有興致,不妨也瞧一瞧,頂熱鬧的。”


    “怎麽走。”申青問道。


    “公子,公子出門往北,抬頭最高的山峰叫猴山,十五年前改叫義山了,那就是丐幫的地盤。二位第一次來,花上五文錢,乘個咱這兒的特色竹筏,沿途賞景也是極好的。”


    英豪,武比,一展身手,揚名立萬,一個個字眼代表的無外乎江湖。


    此江湖非彼江湖,俗世高手的較量,修士不得介入,很早之前流傳的規矩了。


    修士更無意摻和。


    因為朝廷地界僅是浩瀚重霄籠罩的一撮蚓蟻,強者甚至不屑多看一眼,外麵的大世界才值得駐足、暢遊。


    申青尋著焰綰韻眺望的方向追去,一扇窗子框定的山水,外麵飄著微雨卻話晨霧朦朧,梯田高聳、遠山綿延,遍地清新綠野。


    別有一番閑情逸致,最適合捧一卷書、來二兩酒的意境,一坐就是一天。


    “老師,你要是瞌睡了,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申青素質不高耐不住寂寞,欣賞不了太多文雅,看兩眼就乏了。


    焰綰韻目不轉睛的看著窗外雨霧,淡淡道:“你的肩膀太薄,暫時免了。”


    申青煞有其事的低頭,不知道她指的哪個薄。


    無關緊要了,隨口一說,她這種境界的修士大概毋須休憩,平日睡覺隻是保留的習慣。


    如她嗜酒一般。


    來到酒樓先要酒,一壺十兩,申青掏錢,這會兒她倒不闊氣了。


    申青喚來小二,說:“給我們留兩間上房,待會兒就迴來。”


    看到申青的舉動,焰綰韻的眼眸斜了過去……


    見那小跑來的小二賠著笑,抱歉道:“公子,真不巧,上房……就剩一間了,普通的客房多的很,公子您看?”


    “那就一間普通的,一間上房備一壺好酒,再替我買把傘來。”


    小二手裏一下多了整整一兩的銀子,平生僅見的貴客,麻溜的跑出來了出去。


    一把最貴的傘也就一百多文錢,一兩銀買五六把嘞,全成跑腿費嘞。


    焰綰韻問道:“你的錢很多麽。”


    “不多,馬上花完了。”


    “省著吧,別連老婆本都沒了。”


    申青慵懶的扭著脖子,要多懶有多懶,下雨天最適合睡覺了。


    非要過來見識見識這裏的高手,說是來了各路流派,大宗師成把抓,切磋切磋也不是不行,看一看別人掌握的精髓和控製力量的不同方法,權當加深武學印象了。


    申:讓我跟他們切磋?那不是壞規矩麽,九地仙門的人再來製裁我咋辦


    焰:少他媽囉嗦,就說你練是不是武學


    “老婆本?”申青哧的笑出聲,深吸一口氣打了個哈欠,“唿……那我就找個不要錢的,跟誰過不是過。”


    “沒出息。”


    ……


    淫雨霏霏。


    青磚古道爬滿青苔,和陰蒙蒙的天空遙相輝映,街上隻除了用油紙包住的攤位看不到半個人影。


    一段下坡路,淺流湍急,路麵光潔,滑的站不住腳。


    盡管還下著小雨,但撲到臉上也就像柔柔的棉線無關痛癢,丐幫山下懸鏡鎮的喧鬧不出所料,看到小孩在一條條林立的大腿中間來往穿梭就明白了。


    申青撐著油傘錯後焰綰韻身後半步,打濕了半邊衣衫渾然不覺,四處觀望著風土人情,多磚石堆砌的屋舍。


    打聽了,這邊跟丐幫山頭隔了一條河。


    遂沿著大道走到盡頭,越靠近義山人越少,畢竟鎮上的吃食白拿不要錢,誰和誰的比鬥沒那麽重要。


    駐足河邊,眺望遠山青螺一點,遙看闊湖一馬平川……近觀焰綰韻挺立的背影似籠著一層沾衣欲濕的青色煙雨,遺世脫俗,拒人千裏之外。


    糙衣老頭劃著竹筏靠向湖岸,酒糟鼻,白發紛亂,背著一頂圓鬥笠,頗有世外高人的逼格。


    “二位,上來吧,今兒就我一個撐船渡客的糟老頭,等不來別人啦。”


    “這過去得多久,上麵開始了?”申青問,順手扶著焰綰韻的腰將她安穩渡到筏子上麵。


    老頭鼻子抽著,留意到了焰綰韻腰裏的漂亮葫蘆,又抽了幾抽,像著涼了。


    不慌不忙抓起他自己的黃葫蘆灌了一大口濁酒,砸吧著黑紫的嘴唇,好像不太滿意了。


    “嗨呀,少俠盡管放心,我的船,一向以快出名。”


    竹排不寬不窄,二人並肩勉強站下。


    申青聞聲抬腳,湖水透過竹竿並排的間隙漫了上來,很擔心劃著劃著會不會沉下去,到時候往外潑水都來不及。


    “老人家,你這船真能行麽,我怎麽害怕呢。”


    “瞧少俠說的,老頭我吃飯的家夥,還能自砸招牌不成,少俠放寬心,沉不了。”老頭再度瞄了眼焰綰韻的漂亮葫蘆。


    說走就走。


    一點嫩黃如一片柳葉悠悠行遠,碧綠湖水遼闊無際,兩旁懸崖峭壁突兀的顏色則更綠一籌。


    竹筏逆流而上不徐不疾,駛入一條支流,河道越來越窄,岸旁蘆葦隨風連綿起伏。


    下了船,放眼群山綿延不絕,晴空萬裏無雲,桃花、柳樹一片接著一片。


    丐幫。


    早已舍棄沿街乞討的手藝改行自力更生,傳授弟子武藝,諸弟子披著丐幫名號皆是行走江湖的仗義豪俠。


    不得不說,他們挺重視傳統,不忘本。


    穿的衣裳乍一看簡陋稀少,男人甩著半邊肩膀;細看別出心裁,女子背、腹也因常年鍛煉而緊致平坦。


    他們身材都是極好的,健碩有力不失美觀,一身氣息找不見半點乞討者的喪氣頹廢,朝氣蓬勃的。


    申青惆悵道:“唉,現在當乞丐都有門檻了,要不要這麽努力。”


    “乞丐是乞丐,丐幫是丐幫,丐幫是俗世第一大幫派,走出朝廷的散修弟子亦不在少數。”


    細雨迷蒙。


    聽著焰綰韻的介紹,申青肩膀下沉心中感慨萬千,不努力,往後連乞丐都沒得當。


    麵對學生的唉聲歎氣焰綰韻不以為意。


    “所以你可以再考慮一下那門婚事,人家中意你,待成了親,有了孩子,一生榮華唾手可得。”


    “那算了,不如在山上混吃等死,萬一贏了天下第一武道大會還能白撿個老婆,何必上門受委屈。”


    焰綰韻目視前方許久,淡然道:“隨你。前麵就是了,過去吧。”


    雨暫時沒有停歇的意思,一座水上擂台濕滑無比,四周幾條小船穩駐,船上之人神情專注。


    專注的盯著擂台二人的摩擦碰撞。


    岸邊豪傑個個氣息雄渾,有幾個家夥申青居然認識,他們認真瞧著那邊的一舉一動。


    說實話,不是申青不樂意看這些人比武,就算他們速度快如幻影閃電,一招一式撼天動地,那也沒用呀。


    明擺著碾壓的實力,申青自認一身技巧掌握的出神入化,八極一出誰與爭鋒。詠春、內家拳、金剛拳,乃至馬伽術、西斯特瑪亦不在話下。


    要麽今天就不是過來切磋的,她令具心思。


    “能入你的眼麽。”焰綰韻問道。


    申青沉吟片刻,頷首道:“還行,瑕不掩瑜。真正打鬥的時候,規範的招式多半派不上用場,隨機應變出些小插錯無傷大雅。”


    “打個賭怎麽樣。”


    “賭什麽?”申青頭一次遇見她要跟自己打賭。


    “一炷香的時間,擊敗這在場的所有人,單挑、圍攻不做限製,你若贏了,我當你一天的女朋友,你若輸了,今天晚上給我洗腳。”


    申青頓時來了精神,怪異的上下打量焰綰韻,從頭到腳重新審視這個迷死人不償命的女人。


    無數個念頭便如雨後春筍在腦子裏瘋狂冒頭。


    申青低頭側目滿是狐疑,湊到焰綰韻眼前,麵對麵不足半指的距離,試圖從她的眼睛裏看出些謊言的波瀾。


    “你確定要跟我賭?我怎麽感覺你醞釀了什麽陰謀呢,還是看不起我。”


    “有勇無謀絕非大丈夫,有時的扭捏也的確會掃了興致,看你怎麽選了。”


    申青仍不太相信,重複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自當能屈能伸頂天頂地,到時候你可別翻臉不認賬。”


    “為人師表,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申青得到肯定答複,挺直了背身,將傘交到焰綰韻手中。


    笑話,一群臭魚爛蝦而已,豈會怕他們這群臭魚爛蝦,倘若打不過甘願吞糞三斤。


    “看好了,今天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真男人,先說好,我可不是為了跟你打賭,單純看到這麽多人手癢了。”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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