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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食時末,三軍用食完畢,楊浩簡單將事情述說。


    官軍頓時群情激奮。這些郡兵,多是清河人氏,如今縣城遭到高士達的侵犯,自己的親人朝不夕保,是以不顧身困提法,人人請戰。


    “出發!”隨著一聲大喝,官軍拔營,騎兵前行,步兵隨後,直奔清河而去。


    看著清河郡的兵馬漸漸走遠,城牆上傳來一聲歎息。一名小卒上前一步,有些不解的道:“將軍,那人雖官位不大,但爵位不小,乃是堂堂的王爺,您這是?”


    “唉。”那人看著漸行漸遠的清河兵馬,又是歎息,這才迴過頭,看著這位跟隨他多年的親兵,道:“這雖是郡守大人的命令,本將也能猜出一二。可笑,這就是政治啊。”那人再度凝視了遠方一眼,轉身下了城牆。


    “報!”遠遠地,清河郡方向,一騎快馬直奔而來,直驅到楊浩前麵,道:“王爺,清河郡報。”


    “哦,有什麽情況?”楊浩揚眉,清河郡乃是他的根本所在,若是清河有失,不光是自己深受挫折,恐怕以崔、張為首的兩家世家大族也會對自己失望,進而不在支持自己。


    “啟稟王爺,高士達率兵攻擊清河,在來將軍的抵抗下,已於巳時撤出清河。”傳令兵道。


    “好!”楊浩大喜,道:“來將軍功不可沒。傳令三軍緩行。”官軍鏖戰一夜,接著又匆匆趕迴清河,倒是疲憊了,既然高士達已經退兵,那就暫且慢行。


    “可是……”那傳令兵有些猶豫。


    “怎麽了?”楊浩有些奇怪,問道。


    “王爺,高士達撤退前在城外燒殺*,城外百姓多有傷亡。”那傳令兵道。


    楊浩趕迴清河,隻見城外村莊多被燒毀,無數百姓或在忙著撲滅火勢,或在哭泣著安葬親人。楊浩下馬,看著村子內的慘狀,心中難過。


    “你們先走吧。我,留下來看看。”楊浩吩咐,幾名親兵還想留下,卻被楊浩趕走,他隻想靜一靜。


    楊浩在村子裏隨意的轉著,幾乎,處處都聞見啼哭之聲,一位老者抱著一位青年哭著,想是他的兒子在這場浩劫中,被盜匪殺死。他走上兩步,道:“老人家,人死不能複生。還望老人家節哀。”


    那老者抬起頭,看著楊浩,擦了一把眼淚,道:“這位公子,老朽老年得子,那裏料到,竟會白發人送黑發人哪。”說著,眼中的淚水仍是掉個不停。


    “老人家。我一定為您孩子報仇。”楊浩站起,心中默默的念著,他順著河流,沿著村子慢慢前行,滿目中,是妻哭夫,母哭子。他心中著實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帶兵去取平恩,清河郡又怎會無兵可用,又怎會造成這一幕幕的慘劇。


    倏地,河流之上,飄過來一個花籠,上麵似乎寫了什麽字,裏麵一隻火燭,燃的正旺。他將花籠撈起,隻見上麵字體清秀,顯是一個女子手筆,正在詫異間,隻聽一個聲音響起:“小姐,你瞞著老爺出來放花籠,祭奠那些死者,可是我們已經出來好久了,再不迴去,老爺怪罪起來,又要懲罰奴婢了。”


    “好了,這就迴去。”說著,那女子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道:“這次,又死了不少人,也不知道這亂世還有多久。”那女子峨眉微蹙,隻聽丫鬟一聲驚唿,顯是看見了那個傷心自責的男子。


    “是他?”那女子道,可是心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與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那個佛法恢弘的大寺廟,然後便是在那醉香樓,遇見那個輕薄的男子。可是,為何到了清河還能看見這個男子?他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時候,依依還有股淡淡的憂傷。而父親,居然對這個男子大力支持,請了他來吃飯,居然還讓自己偷偷的彈起箜篌。她想起那日在這個男子走後,她曾問父親這是為何?難道就要這樣,將他最疼愛的女兒就這樣托付終生?


    可是她的父親,清河郡數一數二的首富崔宗伯卻是笑了,輕輕的說了一句話,隨即走了。可是,父親大人的話是真的麽?皇後之命?那是我不曾想過的,我隻想平平淡淡,看著世人幸福快樂,不再有血淋淋的殺戮,不再有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她輕輕的念著了一聲佛號。耳邊卻是傳來一聲冷哼:“色狼!”女子定睛一看,卻是丫鬟嘴巴一嘟,口中吐出這幾個字出來,衝著那個拿著花籠的男子,一臉的生氣。


    “你是?”楊浩迴過神來,放下花籠,那裏麵,燈火猶旺。花籠順著河水緩緩向前流去,希望,那些冤死的人們,在天國會幸福吧。


    “哼。”那丫鬟又是一聲冷哼,峨眉豎起,道:“你忘了洛陽醉香樓了?”


    “醉香樓?”楊浩迴想,卻聽見一個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好了,不要為難楊公子了。”說著,那個女子從後麵走了上來。


    楊浩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拱手道:“小姐,那日聽了小姐的仙音,至今仍覺餘音繞梁,美不勝收哪。”


    那女子抿嘴微笑,忽地卻有覺得不甚適合,臉色一紅,正要說話,隻聽一旁丫鬟哼道:“油嘴滑舌,怪不得在醉香樓行那等無恥之事。”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丫鬟無禮,妾身代為賠罪了。”


    楊浩看著女子靚麗的容顏,看著女子的笑意盈盈,一時間倒有些手足無措。


    那女子卻是微微躬身,施了個禮,道:“楊公子,妾身先告辭了。”說著,那女子帶著丫鬟,帶著一身的蘭花香味,消失在河邊。


    那丫鬟卻是忽地笑了起來,道:“小姐春心萌動嘍。”


    那女子忽地伸出一兩隻芊芊玉指,夾住丫鬟的耳朵,笑道:“看你還瞎說。”


    丫鬟連連求饒,待小姐放開手指,又迴頭看了一眼那個依舊站著的男子,道:“不過小姐,我看王爺對你頗有意思呢。”


    那女子歎了一口氣,又想起父親對自己的話,可是,她的心中,是想嫁一個傾心的男子,哪怕那個男子身無分文。而他,會是那個人嗎?女子迴頭看了看,見那個男子仍在那裏,凝望著自己的方向,慌忙轉迴頭,帶著丫鬟,匆匆消失在河邊。


    高雞泊。


    竇建德一拳打在案幾之上。


    一旁,一個女子勸道:“父親,可不要氣壞了身子。”


    竇建德看著天上的星辰,微微一歎,道:“我等起義,正是為救萬民於水火之中,可是日前行徑,和那些個貪官汙吏,殺人越貨的強盜土匪又有何異。”


    女子輕輕為竇建德捶著肩膀,道:“父親,今日會上,我聽說平恩失守,張金稱敗退武安?”


    “不錯。”竇建德舒服的哼了幾聲,道:“就連那孫宣雅也折損了不少人馬。咦,對了,紅線,這次你可去探聽到什麽結果?”


    竇紅線道:“女兒從洛陽迴來,聽說瓦崗聲勢頗盛,還攻下了洛口倉,皇上派了張須陀前去平叛。”


    “張須陀?”竇建德沉吟了片刻,道:“可是那敗盧明月、王薄的齊郡通守,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張須陀?”


    “是啊,父親。皇上封他為滎陽通守,專門負責剿滅瓦崗。”竇紅線道,她揉了揉手指,指節卡卡的響了起來。


    “這下,瓦崗可是不討好了。”竇建德喝了一口水,續道:“那張須陀能征善戰,指不定瓦崗也要栽在他的手上。”


    “父親,有瓦崗在河南牽製張須陀,我們才好在河北發展啊。”竇紅線笑著,為父親蓄滿水。


    “河北?哼!”竇建德冷哼一聲,道:“若是軍紀不嚴,還是亂殺百姓,也隻不過是亂賊而已。”想起白天的事情,竇建德忍不住抱怨,他旋即又道:“可是,那清河郡守是何等人,不僅在清河縣先是大敗張金稱,又取了平恩,好像在清河民間,薄有名聲。”


    “父親,那是個王爺。”竇紅線插嘴道。


    “王爺?是誰?”竇建德奇道。楊廣對於楊氏一門,鮮有外放。


    “這個,女兒就不知道了。”想起那日情形,竇紅線有些好奇,這個冷靜的男子,麵對她紮在頸上的匕首,談笑風生,還遞給自己水囊。“啊,他叫楊浩。”


    “楊浩?”竇建德沉思,半響,他終於想起,道:“原來是他。”


    “父親,他是誰?”竇紅線問道。


    “他父親乃是先帝三子,襲起父名爵,是為秦王。但是據說皇上一直帶在身邊,不知為何竟會外放。”竇建德納悶不解,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與此同時。江都。


    “主人,小的無能,小的罪該萬死,不能殺了那人。”一個黑衣大漢跪在地上,對著一個老者道。


    “你是說,此次是漪兒三番兩次,阻止你們刺殺那人?”老者道,忽地一拳錘在地上,冷笑一聲,道:“好吧,你先下去,我再想想。”


    “是,多謝主人。”那黑衣大漢退下,轉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哼,這個逆女。”老者將手中的杯子捏緊,隻聽一聲脆響,那杯子竟是被碎成幾片,割破了他的手掌,一股鮮血流了下來,滴在地上,嗒嗒的響。可是他渾然未覺,“老夫,一定要殺了他,不然後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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