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他與宇文智及又在玩著他有些乏味的彈棋,忽地靈光一閃。據宇文智及所言,宇文述這老頭子甚是喜歡下棋,無論圍棋、象棋無所不精,而他最厲害的,就是這彈棋。可是他楊浩,象棋雖有所涉獵,但也是庸手,更不用說圍棋了。他時下想到的,是兒時玩的一款遊戲,乃是佤族的牛角棋,棋盤宛如一隻碩大的牛角,將牛角形狀圖案的內曲線和外曲線各平均確定四個點,鏨八條直線將內曲線和外曲線的四個點連接。把九個連接點、牛角底角、牛角尖鏨成黃豆大的圓窩,便形成了十一個連接點為棋位。並將棋位自下而上,從左到右編上隱形一至十一號。棋盤上共三子,一白兩黑,分別置於盤上,白子先走。若黑子將白子逼近牛角處,即十一號位置則黑棋勝,反之則白子勝。


    楊浩取了一塊木頭,簡簡單單畫了幾根線,取來幾顆圍棋子,將規則一說,你宇文智及倒也聰明,聽了倒也覺得有趣,便與楊浩玩了起來。可是他那裏是楊浩對手。無論是執白子還是黑子,楊浩均能找到破解之法。宇文智及倒是一陣頭疼。


    窗外,細雪飄飄,屋內,柴炭輕輕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宇文智及在一旁苦苦思索。忽地,一陣冷風吹來,激起雪花無數,飄灑了進來,宇文智及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他定睛一看,頓時臉上堆起笑容:“妹妹,你來了!”


    那女子輕輕攏了一下頭發,頓時飄落下一些雪花,她正要說話,卻是被那奇怪的棋盤吸引過去了,“二哥,這是什麽?”


    “還不見過親王殿下!”宇文智及微微一怒,道。隨即他笑道:“殿下,這是我四妹,宇文漪。”


    楊浩抬起頭,他一掃過女子,頓時愣住了,“是你!”他脫口而出。


    與此同時,那女子也是同樣的一聲驚唿。


    那女子,赫然就是前幾日被他撞倒的女子,他不由愧然一笑,道:“小姐還好嗎?”


    宇文漪微微一笑,道:“我,還好。”說著,他低下頭,看著那牛角棋,奇道:“這是什麽?”


    “嗬嗬,這是秦王殿下造出來的新棋。”宇文智及笑道,端過來一杯酒,道:“天氣很冷,妹妹喝點酒,暖暖身子罷。”


    宇文漪接過酒杯,昂頭竟是一幹而盡,看的楊浩一愣一愣的,但隨即他一拍掌,笑道:“都隻知道宇文家的男兒英勇蓋世,哪知女兒也是巾幗不讓須眉哪!”


    楊浩這話一說,宇文智及頓時喜上眉梢,向來他被父親責罵,沒本事沒能耐,隻會調戲良家婦女,但眼下不是還有明眼人嘛,堂堂王爺都欣賞我啦!


    宇文漪卻是臉色一紅,道:“殿下,不知這什麽棋?”


    楊浩嗬嗬一笑,道:“這棋盤類似牛角,叫牛角棋。”


    宇文漪皺眉,問道:“不知這牛角棋怎麽下?”


    楊浩微笑,將牛角棋下法一說,隻見宇文漪凝視這那棋盤,忽地,拿起一顆黑子,往前走了一步,頓時,棋盤上,局勢頓改,白子唯有向後退去,但黑子步步緊逼,那裏還有白子的生機。


    楊浩大吃一驚,這宇文漪竟是聰明至此!這牛角棋雖是簡簡單單的三子,但其中變化無數,更何況他幼時沉淫多時,早對這些變化了然於胸,那裏料得到,宇文漪隻是簡簡單單的一招,就將他逼到了死路!


    他不由抬起頭,看著宇文漪,這個女子,她的臉,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並不是那麽的好看,可是就這麽組合在一起,卻自有一股美麗,而更重要的是,這個女子,她的睿智,在這個年代顯得彌足珍貴。


    宇文漪被他這麽一看,頓時臉色一紅,這個男子,他不是不知道,與她的兄長一般,不算什麽好東西,可是,能創作出這奇怪的牛角棋的男子,應該不像傳說中的那般無能吧。而且,他長的是那麽的帥氣、英俊。引得她的心跳個不停。


    她伸手,長長的袖袍遮住了她滾燙的臉頰,她略略平靜下來,卻是笑道:“殿下,這牛角棋甚是好玩,不知可否賜教?”


    黃昏。夕陽格外的美麗,楊浩站在窗前,看著那漸漸落下的太陽,忽地,衣服一沉。


    楊浩低頭一看,原來是燕王楊倓。


    楊倓乃是隋煬帝的孫子,元德太子楊昭之長子,母親是大劉良娣,聰明好學,楊廣甚愛之,常常將他帶在身邊。


    “怎麽了?”楊浩微笑著抱起他,伸手刮了刮他那凍的通紅的鼻子。


    “我聽說叔叔有恙,所以來看看。”楊倓笑道,從懷裏取出一個符,道:“這是我和奶奶在寺廟裏求的,希望叔叔你身體安康!”


    楊浩接過紅色的平安符,心中有著感動,他的思緒忽地飄開,想起了在這具身軀裏的無窮記憶,可是,那些是真的嗎?為什麽,在他腦海中的與他往昔讀過的史書,有如此大的差異?


    “叔叔,你怎麽了?”楊倓搖著他的手臂,有些緊張的問。


    他這才迴來神來,可是,他一看到楊倓的模樣,卻是有些傷感起來,兩年後,這個可愛的孩子就要被宇文化及殺死,可是自己也是前途渺茫,按曆史本來的軌跡,亦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他又能怎麽做,又該怎麽做呢?


    天空依舊下著雪,洛陽的天空,一如往昔的寒冷,宛如他淒冷的內心。或許,我還是那個多愁善感的人麽?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楊倓已經消失不見。楊浩緩過神來,他將那塊平安符捏在手中,暗暗下了決心。


    時光飛逝,楊浩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他的計劃,他深知,不能心急。自從漢王楊諒造反以來,楊廣卻是處處防範。他必須戰戰兢兢,不能稍顯急躁,不能稍顯異心。


    楊浩迴到屋內,已是將近黃昏時分,他望著那一樹的雪朵,沉甸甸,將一株不知名的樹壓的彎了腰。他伸手,搖了搖,頓時雪塊嘩嘩的往下掉了開來,他一時躲閃不及,數塊雪砸在他的身上,恰好小喜不知為何探出頭來,忍不住哈哈的笑。


    小喜笑的正歡,不料楊浩卻是走了過來,不由嚇得花容失色,忙不迭的跪下,連聲道:“王爺饒命啊,饒命啊。”以往的楊浩暴躁易怒,適才她隻覺好笑,卻是沒有忍住。


    “好了,起來吧。”楊浩有些無精打采,他坐在床榻上。心中微微歎了口氣,這時代,椅子尚未形成主流,他在宇文府上跪了半天,腿腳發麻。他動動有些幹渴的嘴唇,道:“拿些水來喝吧,我有些渴了。”


    “呃?”小喜一愣,想不到王爺今天竟是這般,話說自從他昏迷醒來之後,變了許多,她一時愣在那裏,不曾動作。


    這時,一個身影急匆匆的闖了進來,那人見楊浩坐在那裏,奔了過來,道:“叔叔,你可曾好了些麽?”


    楊浩微微一笑,點頭,再度擺開棋盤。


    不幾日,宇文府上下興起一股風潮,人人都在玩牛角棋。甚至連宇文述也讚不絕口起來。


    楊浩的目的終於達到,當楊浩再在宇文府上做客時,終於見到了宇文述。這位楊廣甚為倚重的大臣,膚色黝黑,麵容清瘦的臉上自有一股殺伐威勢,其中一雙眼睛,有著睿智,有著似乎能夠看穿一切的能力。


    因此,當楊浩頻頻以討教彈棋為由,一再想宇文述挑戰時,終於在半個月之後,某個悠閑的下午,宇文述終於開口問道:“不知秦王殿下有何事?”


    楊浩並不驚訝,他用的這招,當年宇文述也用過,他現在隻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微微一笑,道:“如今實則天下大亂,想必將軍是知曉的吧。”


    “嗯。”宇文述輕輕一彈,將最後一顆棋子彈進袋中,靜待楊浩下文。


    楊浩笑道:“大將軍,你又贏了。”說著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奶,道:“本王看著心中不忍,想要謀河北討捕大使之位,還請將軍美言幾句。”


    “嗯,可是皇上他……”宇文述沉吟道。


    “所以還請大將軍美言幾句,日後,公瀚定不忘相助之恩。”楊浩急忙道,他籌劃已久,不容有失。


    “好吧。秦王有此忠心,老夫自當盡力。”宇文述終於答應,他的眼神閃過一絲精光,轉瞬即逝。他在想些什麽?


    楊浩步伐輕鬆的迴到宮中,早有燕王楊倓在一旁等候,見了楊浩,笑嘻嘻的跑上來,道:“叔叔,你終於迴來了。”


    “倓兒,什麽事呀?”楊浩笑著,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適才倓兒去看望皇奶奶,皇奶奶說有事找叔叔。”楊倓扒開楊浩的手,擦了擦被楊浩刮的癢癢的鼻子,揚起小臉,笑道。


    天色已晚,他倒不好進宮,打發楊倓迴去,他決定明早便去找蕭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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