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清冽的溪水激蕩起一大片水花,日光照耀下浪花如同一粒粒冰晶般晶瑩剔透,小小的水珠裏映射著山清水秀,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盤。


    荊茗被猴子們丟進了溪水裏。


    七音立在一旁咯吱咯吱的笑起來,很快又被哇啦哇啦撲過去的猴子們托舉起來,也一並丟進溪裏。


    於是又砸起一片水花。


    酸梨臉的猴王悻悻的捂著被抓破的小腹晃悠悠過來,被兩隻猴子扶著,看了一眼渾身濕漉漉的兩人,呲牙咧嘴的一笑,格外欠打。


    一眾猴子猴孫們哇啦哇啦的蹦跳起來,竄到樹上跳進溪裏,上躥下跳好不熱鬧,齊齊朝著兩人做鬼臉,大米一樣白的細牙使勁朝外呲著。


    “靠,什麽嘛,臭猴子們,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猴王一個熊德行的!”荊茗忿忿的從口中吐出一口溪水來,抱著膀子同猴崽子們瞪眼。


    “誰讓你先拿石頭丟人家的,現在好啦,你們可以扯平嘍。”七音將濕漉的長發披到肩後,不施粉黛的臉上清麗俏皮。


    兩個人同狼群廝殺了一夜,渾身皆是灰頭土臉的,像是流浪在外的小土狗,此刻被清涼的溪水一衝洗,頓時精神了許多。


    猴子們哇啦哇啦的鬧了一會兒,也逐漸各自散去了,樹林間登時安靜下來。


    七音跟荊茗兩人從溪水爬到小橋上,兩人背靠背依偎著,懶洋洋的曬了一會兒太陽,日光暖洋洋的,照拂在身上甚至有些發熱。


    青釭劍安靜地插在溪畔的草地上,綠油油一片,劍身光芒反照,鏡麵一樣的明晃。


    哇啦哇啦的一陣動靜,七音抬頭,看到酸梨臉的猴王還沒有離開,正在樹林間抓蝴蝶,蹦過來跳過去,憨態可掬甚至有些滑稽,像是在耍雜技。


    猴子的小腹上已經結痂,隱約還能看到柔軟的毛發下有一道狼爪的抓痕。


    猴子終於將蝴蝶捉到手中,小心的用紫葡萄眼睛四周瞟了瞟,生怕有人前來搶奪似的,隨後一臉寶貝的將眼睛湊到捂在一起的手掌縫隙處,仔細瞧瞧,蝴蝶還在唿扇著翅膀,於是酸梨臉皺皺巴巴的咧出笑容來。


    扭頭看到七音與荊茗正倚在一起曬太陽,於是蹦蹦跳跳著跑過來,模仿著人的走路姿態,蹣跚的卻像是個臨近古稀的老頭兒。


    哇啦哇啦。


    猴子一跳蹦到了荊茗的肩膀上,兩隻腳踩著,一隻手小心捂著蝴蝶又不敢太過用力,另一隻手則是摩挲著荊茗的頭發,一根一根的捋起,厚厚的嘴唇笨拙的將頭發吹拂起來,似乎樂此不疲。


    荊茗破天荒的居然沒有趕走猴子,相反,像是極其享受被猴子摸著腦袋的感覺,眯著眼睛,舒服的居然哼哼起來。


    “嗯哼哼,對,就這樣,別停別停,真舒服啊,你看這猴子,可真會伺候人~”背靠著七音的荊茗不知不覺翹起來二郎腿,一隻手伸到肩膀上順道幫猴子擼起毛來,如果有尾巴的話估計已經在搖來搖去了。


    七音側臉一看,一人一猴正在互相胡嚕毛兒,默契的就跟......就跟倆親兄弟似的。


    撲通——


    七音麵上一陣惡寒,急忙將跟荊茗靠在一起的背挪開,荊茗沒了支撐,一個大字型直接癱倒,又滾到了橋下的淙淙溪水中。


    哇啦!


    猴子跳著腳一蹦,躲過從身後揚上來的水花。


    “阿音,你小丫的,分明就是眼紅我跟猴子做如此享受的事情!哼哼!”荊茗在溪水裏撲騰著。


    “哦?”七音挑眉看了眼橋下的落湯雞,小臉微揚,瓊鼻上下點著,“哼,那我還就是眼紅了呀,怎麽了呀?”


    於是乎,小丫頭將秀氣的小手一點點挪到猴子的身上,猴子立在那裏,似乎知道七音要做什麽,蹦蹦跳跳著走近了七音,指如蔥削的手掌拂在毛上,頓時像一道電流激過,渾身舒服得要炸起毛來。


    猴子的酸梨臉哼哼唧唧的喘著氣兒,倚在了七音的腿上,七音倚在獨木橋的柵欄上,側臉看過去孤零零坐在角落裏一臉幽怨的曬衣服的荊茗,米白的牙齒呲起來。


    猴子將另一隻手掌攤開,蝴蝶從掌心飛了出來,斑斕花色的蝴蝶翅膀帶著一圈淺淡的花香,翩翩飛舞在七音的身周,隨後落在了她的鼻尖,七音鬥雞眼兒看著花骨朵一樣漂亮的蝴蝶,但鼻子癢的難受,於是打了個噴嚏。


    “哈哈哈——笨蛋啊!”荊茗在另一側笑得捧起肚子來,一麵笑一麵打嗝,最後在草地上打起滾兒來。


    金黃色的陽光下,七彩斑斕的光暈映照在姣好的人臉上,一人一猴相互依偎,蝴蝶在四周翩遷起舞、霓裳羽衣,山林間露水散盡鳥語花香,水汽微朦的稍遠處,一名男子在碧翠的草地上嬉笑打滾。


    ......


    下午,日光漸斜,紅日的輝光依舊亮堂大地,鴻蒙山林裏細雨嫣然。


    七音幫猴子重新包裹了小腹上的傷口,采上草藥給它裝在小布兜裏帶走,料想猴子這般聰明,應該懂得如何換藥的。


    趴在桌子上休憩了一會兒,左右不過三個時辰,七音又睜開了眼睛,看到正在床榻上酣酣大睡的荊茗,走過去,將他脫下身的衣服取過來。


    取出針線,縫縫補補,針腳縝密,衣線開開合合。


    縫好衣服,七音又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這間小茅屋,仔細灑掃,纖塵不染。


    稍後,取下掛在房簷上大尺碼的蓑衣,七音將它穿在了身上。


    戴好蓑帽,跨步出門去。


    山裏小雨連綿,靴子踩在青石台階上有些不穩,剛好,要去的地方並不很遠。


    果然,老榕樹後麵有幾匹未被狼群拖走的狼,伸出手去摸摸脈搏,尚有一匹是奄奄一息的。


    七音伸出手去,將麻繩捆在了那匹狼四肢上,纏繞一圈成個粽子,使勁扯了扯繩子,很結實。


    於是重新穿戴好蓑衣,丫頭將繩子拉在肩上拖著狼開始往迴走。


    又是一路泥濘,小路上留下一個一個盈盈的腳印。


    七音將繩子解開,很利索的一刀結果了狼的性命,放在以前,七音連一隻雞都下不去手,自去年至今,尤其荊茗被言成蹊送了迴來,七音已經變了許多。


    不再是溫和軟弱,不再是輕言細語,不再是處處隱忍,而是愈發堅韌,愈發機敏,愈發灑脫起來。


    因為,這紅塵大道辜負了她的所盼,所以,她隻能倚靠自己。


    畢竟,狼行千裏吃肉,狗行千裏吃翔。


    三下五除二的將狼屍洗淨,解剖,分塊,嫻熟的操作,駕車就熟。


    焯肉、煸炒、調料、收汁、裝盤,一整套過程行雲流水,這一次的紅燒肉叫紅燒狼肉。


    香氣四溢,色香味俱全,眼前人亦是胃口大開。


    荊茗被一陣肉香催醒過來,一睜開眼,肚子便咕嚕嚕大喊三聲‘我餓啊’,籍此來提醒他的主人該幹要緊的事情了。


    視線裏,七音捧著一大盤色澤光豔的紅燒狼肉進來,外焦裏嫩,筋道的狼肉被濃香的汁液包裹在周圍,泛出點點的亮光,撲鼻的香味陣陣襲向鼻尖,看得荊茗含了口水。


    一時間,饞涎欲滴、食指大動。


    “哇哈哈哈,阿音啊,你對我真是太好了啊,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哈!”荊茗一個箭步衝上來,火急火燎的就抄起筷子準備夾肉。


    啪!


    七音一把將荊茗手裏的筷子奪過來。


    “???”


    荊茗看著空蕩蕩的手,隨後可憐巴巴的瞧向七音,嘴巴微微撅起來,委屈的像個一百四十斤的孩子。


    “吃飯前,要洗手,怎麽就記不住呢?”七音拿筷子敲了敲他的頭。


    “哦,記住了。”


    荊茗表麵老實的點著頭,實則一肚子腹誹的拿水盆接水洗手去了,心想以前也沒聽你說過的呀,幹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說過的啊,荊茗,在你神誌不清的時候,你的阿音曾經說過的啊,但是,你記不起來了而已啊!


    荊茗同七音兩人一起吃飯,七音依舊是采了芫荽來切好,吃肉的時候總會嚼兩片芫荽。


    “這是什麽東西啊,好吃不,我也要吃!”荊茗伸手就要夾一筷子芫荽。


    七音嘴巴微微嚅動著,並沒有攔他。


    果然,荊茗吃上兩口便噴到地上,哀嚎,“這什麽東西嘛,好難吃啊——”


    七音低頭笑笑,杏子狀的眼睛下嵌上梨渦。


    “阿音,你做的這是什麽肉啊,手藝真不錯哈。”荊茗一麵吐著骨頭一麵嘖嘖稱奇,“骨肉韌道,肥而不膩,我第一次吃這麽好吃的東西哎。”


    “這叫紅燒肉,準確來講是紅燒狼肉。”七音答了聲。


    “紅燒肉?”


    荊茗放下筷子,細細咀嚼起來這三個字,臉色居然認真到有些凝重起來,“這名字好耳熟啊,總感覺像是在什麽地方聽到過的一樣,是在哪裏呢?在哪裏呢?究竟是誰曾經對我說過的來著?”


    荊茗托著腮冥思苦想,腦袋開始有些隱隱作痛。


    七音扔下筷子,心中一沉,跑過去托起了荊茗的腦袋,“荊茗你怎麽了,又頭疼了嗎?”


    荊茗掙開了七音的雙手,捂著頭趴在桌上,低聲嗚咽著,“對啊阿音,我感覺頭好痛,像是有什麽東西要跳出來一樣,我在識海中看到了好多畫麵,不是這座島上的,但是裏麵有我啊,還有你啊,我們這是在哪裏啊,我是誰,你是誰啊?!?”


    轟隆隆——


    山林裏,天色驟然灰暗下來,雲層中烏雲密布,響起了悶雷。


    百尺山巒上,數不盡的黑影攀爬過來,手中的茯苓刀閃過眼睛,映照著無神的瞳孔。


    “阿音,小心——”


    荊茗抱著頭的身子突然跳起來,將七音撲到一邊去。


    原地,叮叮當當釘過去一片箭矢,將桌椅打成碎片,半鍋紅燒肉砸在地上,滾燙著氤氳熱氣。


    茅屋四周,殺氣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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