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從禹穴滿載而出,獨自晃蕩在越州城的大街上時,才發覺峭寒的冬日已不知不覺過去,一些栽在屋前屋後的桃樹正含苞欲放,春意盎然。


    晃然間,我進入這遊戲竟已是快一年,隻是這一年裏,似乎除了在初入遊戲時那一段無憂無慮的生活外,此後的大半日子我竟是憂鬱多於喜樂,心中除了那種深深的壓抑不忿外,更有絲說不上的沉沉倦意。


    由於係統規定,隻要升到50級就可以去內務府結婚買房,現在有不少玩家都已跨過了這條坎,故在城裏不時可以見到成雙成對的玩家,或是合乘一騎,或是攜手並行,眉目間流傳的情意,當真是羨煞旁人。


    想到自己仍是形影孤單,心中不由一陣刺痛,倒不僅僅是因為想起了紫色水晶,還想起了天使的麵容,想起他在那個明月照雪之夜,那聲痛徹心扉的唿喊。


    從沒想過,嫣紅有天也會成為我心中的一個結,正當我以為自己在一點點忘了紫色水晶,而愛上嫣紅時,卻發覺自己的兄弟原來也一直愛著這個女人,我雖不至於偉大到為兄弟就會犧牲自己的幸福,但這種感受讓我心裏真的很不好受。


    我現在的裝備夠好,等級也不算低,但我在這之中並沒感到多大的樂趣,反而有種高處不勝寒的害怕和寂寞,自己變得越強,能走進我心裏的人也越少。


    “大哥!”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喊聲,我轉身望去,卻是許久未見的獨行。


    獨行也和我一樣,穿著套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裝備,看來怕露富還真是中國人的普遍心態,不過怕盜賊惦記想來也是個不小的原因。


    “大哥,你最近忙什麽呢?”


    獨行伸拳往我肩上打上一記,臉不知是因興奮還是被這暖暖春風薰的,顯得紅通通的。


    見著許久未見的老友,我心中自然也是有些驚喜,細想起來,這遊戲中我真正的朋友屈指可數,這獨行也可算上一個,當下淡然笑道:“也就瞎混!”


    “大哥,我們已是許久不見,不若上去喝兩杯?”獨行指著邊上的一座酒樓道。


    我才發覺自己立身處正是在龍山酒樓邊上,鬥大的酒旗正斜斜的懸在我頭頂,這座龍山酒樓可算是越州城裏最有名的一座酒樓了,可我卻由於一直不是在練級,就是去打裝備,除了在很早的時候和開心小蟲在上麵喝過一迴酒外,竟是再沒踏上去過。


    古人雖有雲:舉懷消愁愁更愁,但人生在世,有時能謀一醉也好,至少可以暫時忘卻這滿腔的三千煩惱,頓點頭起先朝著酒樓行去。


    這龍山酒樓我雖隻來過一次,但龍山的酒我卻是喝過兩迴的,除了和開心小蟲一迴外,還有就是西門吹雪那次帶到沙漠綠洲中來的,隻是這西門吹雪,自上次在開心小蟲的駐地驚鴻一現後,也如天外飛仙般沒了蹤影。


    大概是記掛著西門吹雪之故,我這次點的依是香醇濃厚的女兒紅,獨行在我對麵坐定,朝我問道:“大哥早已六轉了吧!”


    我微一頷首,算是答過,朝著獨行舉碗示意,仰天就是一碗灌了下去。


    龍山的酒,溫和醇香,卻後勁十足,就算是善飲之人,也極少如我這般大口猛灌,獨行想是看出有些不對,朝我小心翼翼道:“大哥,你有心事?這般喝酒可不好!”


    我微一搖頭,道聲:“無妨,會須一飲三百杯,是兄弟就陪你大哥一醉!”


    見獨行還在沉吟,我一擊桌子道:“人生幾何,對酒當歌!兄弟你婆媽什麽?”


    被我激起豪氣,獨行也是跟著一拍桌子道:“好,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今日不醉不休!”說著轉頭又叫npc酒保又送了幾壇女兒紅過來。


    抽刀斷水,取懷消愁,隻是我雖有斷水匕在手,卻無論如何也消不了心中的愁。


    兩人在酒樓上連著幾壇下肚,女兒紅的後勁開始慢慢起來,我和獨行都有些醉眼朦朧,開始浪形放骸,時不時的仗酒狂歌,幸好現在這時光上來飲酒的人極少,倒也不致被人罵撒酒瘋。


    獨行舉起酒壇,仰天咕咕飲上幾口,酒水順著他的腮間,一直流滿了胸前護甲,他卻渾然未覺,仍是大著舌頭朝我含含糊糊道:“大……大哥,你說……說說你有什麽傷……傷心事,說出來……來讓兄弟給……給你解憂!”


    “我!我……沒什麽傷心事,我……我快樂著呢,哈哈…哈!”我不清不楚的應上句,舉壇亦是一通豪飲,又揮手示意獨行繼續喝。


    “哈哈……哈,大哥你剛說的好,人……生幾何,對酒當歌!我……我也快樂著呢,來!我……我們再幹!”獨行踉蹌著起身,舉壇向我晃悠悠敬來,沒等起步,又是通的坐了下去,伏倒在桌上,嘴裏唔唔有聲的醉倒了過去。


    我笑著點著獨行道:“倒了!倒了!”然後自己的神智也是越來越迷糊,也不知道胡亂的對獨行說著什麽,腦子裏全是那個中秋夜的與紫色水晶的斷然相決,在冰雪天和嫣紅的溫香抱滿懷兩個場景,禁不住抱起桌上的酒壇又是對口猛灌起來。


    神迷中,隱約聞得一聲輕歎,接著一雙柔軟的小手輕輕的拿下了我手中的酒壇,隻是我酒勁狂湧,再睜不開眼來,也是一頭栽在了酒桌上,伸推過去的雙手,把幾隻碗碟推到了地上,發出幾聲輕脆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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