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惜的一番話說得言之有理,獨孤倬一時也尋不到理由去反駁她的話。其實獨孤倬何嚐不知道這個道理,隻是他是大秦人,永徽帝再怎麽不堪,大秦始終是存在的。如今,大秦被烏桓滅了,他們就成了無家可歸之人!


    舞惜看著獨孤倬眼底的掙紮,心下也是悵然。在他們心中可不就是如此嗎?自己的國家再怎樣也好過其他國家,俗話說“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就是這個道理。難為他能如此愛國,倒是好過那些整日開口論孔孟,關鍵時刻卻隻知道自保的人。


    獨孤倬嘲諷地說:“所以,你便反過來滅了大秦?”


    “獨孤倬,以我的觀察,覺得你算的上是一個憂國憂民的俠客吧。那麽,你認為對於百姓而言,他們是更關心太平盛世呢還是更關心皇帝是誰?”舞惜反問。


    獨孤倬發現舞惜的口齒一如當年,其伶俐程度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冷笑著說:“即便你說了千般萬般理由,依舊不能說服我。對於我們來說,大秦是家。無論如何,我不能看著我的家沒有!”


    舞惜轉身去看舒默,後者的眼睛裏有著稱讚。像獨孤倬這般立場堅定的人是每一個皇帝都想要的臣民。舞惜看懂舒默眼底對獨孤倬的欣賞,其實她也很欣賞他,這樣的人若是能為己所用,必定不用去擔心什麽忠誠度的問題。


    昔年,獨孤倬之所以會幫著他們,是因為程宇陽,可是這個人如今也不在了。該如何去說服獨孤倬呢?饒是舞惜這樣以口才見長的人也有些詞窮了,舞惜為難地看一眼舒默。她知道,現在的舒默大概是不會再對獨孤倬起殺心了。


    舒默上前一步,看著獨孤倬說:“你能如此忠於大秦,本汗非常高興。本汗告訴你,表麵上看,大秦的王朝已經止了,其實本汗滅掉的隻是永徽皇帝執掌的大秦。本汗已經將本汗的幼子改姓司徒,入嗣大秦一脈,封為秦王,隻要烏桓一日不亡,那麽大秦的祭祀就一日不止!”


    這是舒默他們早已商定好的內容,隻是一直沒有昭告天下。以舒默看來,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能說服獨孤倬的了!就連舞惜看向舒默的目光中也暗含稱讚。


    果然,獨孤倬聽了舒默的話,麵上頗有些吃驚。關於改姓一事,他也有所耳聞,但是他以為那隻是烏桓為了攻打大秦而想的借口,倒是不曾想過竟然是真的。


    舒默沒有再言,他知道獨孤倬有自己的想法。


    獨孤倬在心底盤算了許久,並不時地抬頭看向舒默和舞惜,那兩人的眼底皆是誠摯。獨孤倬看一眼雅兒,剛想要詢問她的意思,就聽見雅兒說:“夫君,一切事情我都聽你的。無論你做出什麽決定,我都會無條件地支持你!”


    獨孤倬抿了抿唇,方才說:“你們能如此令我十分意外,也十分佩服。但是,我依舊不願意為烏桓做事。”


    聽他語氣上有明顯鬆軟的跡象,舒默和舞惜對視一眼,舞惜說:“無妨。我那小兒子還十分年幼,等正式冊封之後,他便會迴到大秦去。你可願意保護他?”


    “讓我保護他?”獨孤倬故意問,“前些日子我差一點就殺了你,如今你還敢將自己的兒子交給我保護?你就不怕我將對烏桓的憤恨發泄到他的身上?或者說,我即便現在答應了你們,但是很有可能這隻是我的權宜之計,等我出去後,不僅可以殺了他還可以殺了你!”


    舞惜笑著說:“你倒是提醒了我們諸多的可能性,但是,中國有一句古話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們既然敢將秦王托付於你,就必定會全然信任你。再說,以‘無影狐’的名號來看,他做不出這等背信棄義的事!不是嗎?”


    “哈哈!”獨孤倬仰天大笑,恭敬道,“既然如此,便謝過大汗、大妃的信任了!”


    聽著他改口稱唿舞惜為“大妃”,他們便知道,他已經答應了這件事。如此甚好,有這樣的人保護在瑞琰身邊,他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舒默從袖中取出鑰匙,親自打開牢門,放獨孤倬和雅兒出了大牢。


    話說士為知己者死,麵對這樣推心置腹的信任,獨孤倬自然也是感動於心的。他出了牢門,對著舒默和舞惜深深拜下,說:“大汗、大妃,此前種種你們能不計前嫌,實在令在下佩服。在下在此以性命起誓,隻要在下活著一日,秦王便不會有任何危險!請你們放心!”


    舒默一把拉起他,說:“有你這句話,本汗便沒什麽不放心的!”


    舞惜也點頭應是,補充道:“這個事並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定的,瑞琰也還年幼,你們若是願意,可以住在平城。倘若不願意,也可以先去遊山玩水,到時候再迴來。”


    獨孤倬擺擺手,說:“不必,在下還是願意盡早同秦王熟悉起來!”


    出了天牢,舒默吩咐阿爾薩即刻去為獨孤倬及雅兒安排住處。如此一來,不僅刺殺的事情圓滿結局了,舞惜他們還為瑞琰身邊安排了一個極忠誠的人保護著。


    接下去的日子裏,舒默和舞惜之間的感情日益升溫,孩子們也都有了對他們各自而言很好的一條路。


    一年後,烏桓遷都大秦的都城。烏桓人同漢人的關係也因為這樣的舉動而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諧。又過了一年,舒默再次禦駕親征,舞惜照例陪伴在側,而朝政上的事依舊是由瑞鈺監國。


    烏桓的強大在舒默稱汗後是顯而易見的,而尤其是在滅了大秦之後,烏桓的兵力與國力都達到了空前的高度。而山越自從原本的山越王趙融殯天後,其子趙林終日隻知玩樂,親近佞臣,屠殺了大批忠臣,種種荒謬的舉動令山越的國力驟減。


    而最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當烏桓鐵騎已經兵臨城下時,山越王趙林尚在後宮之中同妃嬪們飲酒作樂。不出三月,烏桓令山越成為了曆史。


    至此,舒默真正地實現了天下一統,開創了盛世!


    在這天下歸一的大好局勢中,舒默卻突然萌生了退意。


    這天晚膳後,舒默陪同舞惜一起走在澄心湖畔,舒默對舞惜說:“舞惜,你可曾厭倦了如今的生活?”


    舞惜詫異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問:“你心生退意了?當年你不是還信誓旦旦地告訴我,醒掌天下權,你要我陪在你身邊看你開創太平盛世。如今盛世剛剛開啟,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你說的不錯,醒掌天下權。如今的我已經走上了巔峰。接下來,我希望我的人生是:醉臥美人膝!”舒默調笑地說道,順勢在她耳邊偷香一個。


    舞惜搖搖頭,這麽多年來,已經習慣了他隨時隨地隨心的調戲。她淡淡地說:“我本就是一個沒有政治野心的人,隻是,許多事你要想清楚。一旦你做了決定,是沒有後退的餘地的。”


    舒默笑著感歎:“若是我隻是舒默,或許我會一直樂忠於手握天下乾坤。但是,我不僅僅是舒默,我還是沈浩。對於沈浩來說,他最喜歡的就是和夏雲一起過幸福的小日子。所以公平一點吧,我的前半部分人生給了舒默,那麽後半部分人生就給沈浩吧!可是,舞惜,我要你知道,無論是誰,他們心中最願意的就是有你在身邊!你明白嗎?”


    “我明白。舒默,我也告訴你,無論你是誰,我都願意始終站在你身側,陪你一同進退。”舞惜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舒默點頭,說:“既然我們之間能達成共識,那麽我會找時間和瑞鈺好好談一談的。這兩次我禦駕親征,他都能很好地處理朝政,我相信,他會是一個好皇帝!”對於瑞鈺的能力,舒默是百分之百認同的。


    提起兒子,舞惜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驕傲:“這個自然。何況,瑞鈺身邊還有承昭、阿麟、阿毅他們,我相信,他們會和瑞鈺一起守好這太平盛世。至於瑞鈺的孩子們,那就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了!”


    幾天後,舒默找到瑞鈺,和他說起了自己的打算。瑞鈺起先是非常不讚同的:“父汗,您別同兒子開玩笑。一直以來,您才是百姓心中的好皇帝!何況您如今正值盛年。”


    “瑞鈺,父汗相信,你會做得比父汗更好!”舒默非常認可兒子的能力,“父汗早已年逾四十,不再年輕了。你阿媽這一生始終是陪在父汗身邊,為父汗、為你們勞心勞力。如今,父汗隻想好好陪在你阿媽身邊。瑞鈺啊,你們阿媽實在是很辛苦,也到了該我們為她做些什麽的時候了。你明白父汗的意思嗎?”


    瑞鈺聽了,懂事地說:“是,阿媽這一生的確操勞。可是,父汗,我怕我會做不好……”


    “不會!你要永遠記住,你是我和你阿媽的兒子,你一定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父汗相信你!”舒默重重地拍一下他的肩膀。


    瑞鈺點點頭,自信地說:“是!父汗,兒子不會辜負你們的希望!”頓了頓,他問,“父汗,那以後我們可不是想見一麵都很難了?”


    “怎麽會?”舒默搖搖頭,“父汗和你阿媽會經常迴來看你們。瑞鈺,你要答應父汗,永遠要保護好瑞琛、瑞琰和凝懿!尤其是凝懿,知道嗎?”


    “父汗放心就是。這些道理阿媽早就說過許多遍,兒子不會忘的!”瑞鈺笑著保證道。


    舒默看著長大成人的兒子,放心地點頭。


    半年後,舒默正式宣布讓位於瑞鈺。同時命承昭、皇甫麟和慕容穀三人輔政,皇甫毅則全身心地忙於軍備一事。


    舒默和舞惜的舉動,令承昭他們羨慕不已,皇甫毅則大叫著,也要效仿舒默,攜妻歸隱山野。


    數月之後,在一片湖光山色中,一男子垂釣於湖畔,身邊的女子則靜靜地陪坐在身邊,不時地為男子擦拭一下額角的汗水。遠遠地,隻聽見男子柔聲問:“雲兒,跟著我出來,粗茶淡飯,事必躬親,你可後悔?”


    被喚“雲兒”的女子聲若鶯囀:“不悔。我們如今是隻羨鴛鴦不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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