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平原,黃綠色的雜草茵茵,萬籟俱寂。


    天邊的曜日已經在天際逐漸西垂,明月尚未取而代之懸掛在空中,隻有一個虛虛的影子散發著溫潤柔和的光芒,仿佛一塊潔白無瑕的玉石鑲嵌在那兒。


    日與月,同時靜靜的佇立在天地間,給蒼穹籠罩了一股朦朧迷離的色彩。


    在平原上,幾隻野兔從遠處的叢林竄了過來,遠遠看去,它們的目標似乎是那輪懸掛的明月虛影。


    它們飛快的奔跑,不時地用舌頭輕舔著自己的嘴唇,好像在品味著美味一般。


    “吱“一聲,一道驚叫打破了平原的寧靜,幾隻野兔裏,有一隻踉蹌著倒地,身上插著一支石鏃羽箭。


    石鏃羽箭算不上什麽極為鋒利的利器,卻是一個合格的草原獵人必備的武器,它能夠射斷堅硬的木板或是粗糙的皮甲,對於野兔的身體自然傷害力極強,這一支石鏃羽箭射穿野兔的肥美的肚皮後,釘在了草皮上,箭杆還在兀自顫抖不休。


    一個強壯的身影從旁邊下馬竄出,他彎腰撿起石鏃羽箭,隨即將其插迴箭囊,又撿起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野兔。


    “蒲類海,我們沒有時間耽誤了,左賢王讓我們今天就要趕到漢軍大營。”另一位馬上的南匈奴騎士皺了皺眉頭,嫌棄地說道:“我們這次,是要去找大漢的天子索要出兵的金銀布帛,到時候能換無數隻兔子,你在這裏耽誤時間有什麽意義?”


    喚名蒲類海的南匈奴使者咧了咧嘴角,黑黃的牙齒顯露了出來,他戲謔地說道:“屠河屯,漢人常說‘禮尚往來’,我們要去找大漢天子索要金銀財寶,總得給人家帶點禮物,你們說是不是?”


    周圍的匈奴騎士紛紛哈哈大笑起來。


    有人說:“這個道理我懂,但是我們匈奴向來都不屑於跟這些卑鄙的漢人交易,所以也沒有帶禮物的習慣,你說呢,屠河屯?“


    那名被叫做屠河屯的騎士並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


    屠河屯的年紀更大一些,他很清晰的記得,在大漢王朝強盛的時候,僅僅是一個使匈奴中郎將,都能廢立殺戮南匈奴單於。


    在那時候,所有南匈奴人對漢朝都抱有恐懼、崇拜的複雜態度。


    事實上,南匈奴本來就是危難之時被漢朝收留的,漢朝把他們作為國防力量的一部分,用來對抗北匈奴。而漢朝對南匈奴的控製是方方麵麵的,南匈奴甚至到了無法脫離漢朝獨立存在的地步。


    而北匈奴西走後,鮮卑一躍而起,成為了盤踞漠北的萬裏大國,南匈奴一開始還想打迴老家,最後卻被鮮卑揍得鼻青臉腫,要不是漢朝幫忙,恐怕都被鮮卑給滅了。


    也就是這幾年,漢朝內亂,南匈奴才趁機在並州實現了自治。


    雖然,這種自治是以四分五裂為代價的。


    “不要小瞧大漢,不要忘了美稷單於庭是怎麽覆滅的。”


    屠河屯說完這句話,便陷入了沉默不語,蒲類海嘿嘿一笑,接話說:“你說的也有些道理,所以我決定,今天日落前我們必須趕到漢軍大營,拿走那裏應該屬於我們南匈奴的東西,而且還必須是我們南匈奴的東西。“


    “哈哈!好!我讚成,蒲類海,你是一個勇敢的匈奴勇士,我們大家夥支持你!“


    眾人紛紛鼓掌,讚揚著蒲類海。


    蒲類海的眼神中充滿了傲氣,他看了一眼周圍,大喝道:“大夥都給我聽清楚了,我們這一次的目的是什麽?就是為了讓大漢給我們足夠的金銀珠寶,現在是大漢的天子求我們,而不是我們求大漢,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給我掉鏈子,如果被我發現誰在這個時候拖後腿,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麵了。我蒲類海說道做到,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吼“,“吼“,“吼“,眾人怪叫大喊著。


    “蒲類海,你放心吧!我們都知道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絕對不會讓左賢王失望!“


    “唿!“


    “轟隆!“


    數匹駿馬在平原上瘋狂馳騁,蹄下的泥土被掀起一層層的煙塵,它們的速度快到極致,眨眼的功夫便衝了出去。


    ........................


    “你這隻兔子怎麽賣?”


    看著眼前負弓挾劍的少年,因快馬加鞭提前抵達漢軍大營左近的南匈奴人麵麵相覷。


    蒲類海惡狠狠地說:“不賣!”


    說實話,若不是看到這少年身邊的精銳甲士如此之多,裝備著令人眼饞,也是他們的石鏃羽箭絕對不可能破防的紮甲,蒲類海是根本不可能搭話的。


    如果在草原上,或者並州西河郡出現這種情況,他們早就抽刀砍了上去了。


    現在之所以保持著基本的文明,那是因為現在的局麵,南匈奴人需要靠別的方式解決問題,不可能像草原上那樣隨時隨地就動武。


    “不賣嗎?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們,然後搶走我們的東西?“


    南匈奴中的一人用匈奴語擔憂地說道,但同時他看向漢軍甲胄的眼睛裏閃爍著貪婪的目光。


    蒲類海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兄弟啊!你的腦袋被鷹啄了吧!“他拍著胸脯,同樣用匈奴語大聲說道:“如果我是對麵的人,我肯定不會因為一隻兔子而做出這種愚蠢的舉動,隻需要告訴他們,我們是南匈奴左賢王的使者,他們自然會打開大營的轅門乖乖迎接。”


    “不錯,現在漢人已經沒有勇士了,隻要我們稍加恐嚇,他們自然會奉上數不盡的金銀財寶。”


    這便是仗著對麵聽不懂匈奴語了。


    蒲類海隻看到對麵那個為首的少年跟身邊的老年軍官竊竊私語了一番,然後問道:“既然你們不是賣兔子的獵戶,你們是做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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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是南匈奴的使者,這是我們的正使蒲類海,乃是我們南匈奴第一神箭手!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存在!”


    一名南匈奴人自豪地指著蒲類海,驕傲地高聲介紹著。


    “哦,原來是這樣啊!“少年似信非信地點點頭。


    “是!這一次我們是奉我們左賢王的命令,帶領南匈奴的勇士前來見大漢天子。“


    “你們的來意我已經清楚了,請在這裏稍等一下吧,我去通傳將軍。”


    說罷,那少年徑自帶著老年軍官和一眾甲士揚長而去。


    這裏離漢軍大營還有不斷地一段距離,周圍哨騎四布,蒲類海和屠河屯等人,以為剛才的少年軍官是哪家的權貴子弟,正好在當值巡邏。


    故此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而是策馬繼續向漢軍大營的方向走著,一邊走,一邊交談。


    “蒲類海,你不覺得這裏的漢人好像跟並州的不太一樣嗎?“有人疑惑地問蒲類海。


    “當然不一樣了!你沒看到,那些人身上穿的鎧甲都是鐵質的紮甲嗎?這是大漢最精銳的部隊才能裝備的。而且你看,這裏的人身材都很魁梧,體型健壯,比咱們以前見過的郡兵高大的多,而且身上都散發著彪悍剽悍的氣勢,這絕不是一般的軍卒能擁有的氣質。“蒲類海一臉凝重地說道。


    他確實很狂,但也不是無腦之輩。


    “這倒也是。“


    那人點點頭,然後又疑惑地問道:“但是我還是覺得這些漢人好像有些不一樣,可又偏偏說不上來,你們覺得是哪裏不一樣呢?“


    “我覺得這些漢人很有錢,而且他們身上穿的鎧甲很漂亮!這種盔甲在草原上很受歡迎。“


    “嗯,不管怎麽樣,我覺得他們應該是從大漢的長安過來的,他們的裝備一定不會差的!不僅是鎧甲,還有刀和弓箭都是如此,他們的箭頭都是鐵質的。“


    “是啊,他們一定是從長安過來的。“


    幾個人的眼眸裏閃爍著激動的神采,在他們看來,如果能夠獲取像這隊漢軍一樣的裝備,那可比一千萬石糧食要珍貴的多。


    而就在這個時候,屠河屯突兀地開口。


    “那個少年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蒲類海問道。


    屠河屯皺了皺眉頭,絞盡腦汁地用自己能想到的詞匯來描述。


    “他身上有貴氣,而且,眼神坦蕩平靜,根本就不怕我們的刀劍,反而像是在看笑話一樣。”


    “屠河屯你是不是瘋了?”


    “哈哈哈,隻是一個小娃娃罷了,你在說什麽胡話?”


    屠河屯聽了同伴的話語,也不爭辯,哂笑一聲徑自打馬向漢軍大營走去。


    沿途的哨騎越來越多,他們被大概問清來意後,監視裹挾著帶到了營門口。


    然而,大營門口的衛兵一臉冷酷地攔住了兩人。


    “站住,什麽人!“


    “這裏是漢軍的大營嗎?“蒲類海拱手行禮,用漢話問道。


    “正是!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我是南匈奴的使者,特地來給大漢天子陛下送來一封密函,並且帶著我們匈奴人的禮物。“蒲類海從懷裏掏出一卷厚厚的羊皮鞣製成的帛書。


    看到那張厚厚的羊皮帛書,那名守門衛兵的眼神瞬間變得不一樣了。


    “慢著!“


    忽然間,一道威嚴而冰冷的聲音響起,那名衛兵猛地停住了腳步,然後轉過頭來,隻見一名身材高大的將軍向著他們走過來。


    “你就是南匈奴的使者?我奉命來取你們手裏的那份羊皮卷!“那名身材高大,頜下長髯醒目的將軍淡淡地說道。


    看到來人身上披掛著鎧甲,騎著戰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蒲類海等人的臉色變得難堪起來。


    蒲類海忍不住說道:“我們要跟大漢天子親自見一麵的,我們是奉了左賢王的旨意而來。“


    “哦?“那名將軍的眉毛微挑,露出不屑的神色。


    他看了蒲類海和屠河屯一眼,說道:“既然知道這裏是漢軍大營,你們還不解下兵器?“


    聽到這句話,南匈奴人的脾氣頓時暴躁了起來。


    “你是何人,膽敢這麽跟我們南匈奴的使者說話?“


    “哼,你算是什麽東西,也敢命令我們?!我們是代表了南匈奴的左賢王前來覲見大漢天子陛下的,你竟然阻擋我們,真當我們好欺負嗎?“


    “你在說誰?“那名將軍冷笑著說道。


    “你,就是你,你有本事就把你們的天子叫出來,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的本事!就是天子來了,也得禮遇左賢王的使者!“一名南匈奴人指著那名長髯將軍的鼻子罵道。


    那名長髯將軍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冷漠地盯著那名南匈奴人,眼底裏閃爍著濃烈殺機。


    第九十三章 南匈奴來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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