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義啊,我們好聚好散,有時間迴來看一看,本州牧也不是一個記仇的人。”


    “州牧,我太史慈發毒誓,我在神亭絕對沒有故意把孫策放跑。”


    “他們十三騎,孫策、黃蓋、韓當俱是勇猛之士,我還搶了孫策的兜鍪,如何冤枉是我放跑了孫策?”


    “你放沒放跑,他都已經跑迴柴桑了。”


    “那我也不想窩窩囊囊就這麽走了,給我三千兵,不,一千兵,我給州牧掃平孫策!”


    “州牧!”


    .........................


    襄陽城內,戴著兜鍪、背著手戟的太史慈,沮喪地迴想著自己在揚州牧劉繇處的失敗求職經曆。


    身邊跟隨他的幾名丹陽兵麵麵相覷,看著太史慈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


    “函使...”


    終於有個小卒壯著膽子說道:“別喝了。”


    “不喝酒,還能作甚?”


    太史慈悶悶不樂,歎氣道:“大丈夫生逢亂世,當提三尺劍立不世功,以升天子之階。今所誌未遂,嗚唿奈何?”


    “不是...”幾個小卒有些手足無措,“您再喝咱們就沒錢了...總不能討飯到長安啊...”


    “好大的口氣!卻是個沒錢的窮漢!”


    卻見一錦衣壯士昂然而入,冠插鳥羽,身佩鈴鐺,端地是引人注目。


    可偏偏,店裏吃酒的客人就像是沒看見一樣,在片刻寧靜後自顧自地繼續吃喝,隻是不出聲了。


    這錦衣壯士身後跟著許多侍從之人,披服錦繡,光彩斐然,排場很是了不起。


    太史慈撚著酒杯冷笑以對:“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語出《論語·衛靈公》,太史慈出身微寒卻是向學之人,他本以為這句話當麵的錦衣壯士聽不懂什麽意思。


    卻沒想到那錦衣壯士按著腰間雙戟,反唇相譏。


    “君子憂道不憂貧,你有何道可稱君子?”


    “某擅射,君子六藝通其一,如何不可稱道?”


    太史慈摔了酒杯昂然而起,錦衣壯士見這“美須髯”身長幾乎逼近八尺,伸臂如猿,曉得定是個擅射的,應該所言非虛。


    但錦衣壯士終究是自有一股傲氣,不忿道。


    “我甘興霸亦擅射,縱橫巴蜀未逢敵手!”


    “可敢一比?”


    “如何不敢?!”甘寧豹眼圓睜,伸手一指,“一百五十步,射此酒旗頂碗。”


    店內眾人嘩然,紛紛向外看去。


    一百五十步,能射中旗都是神射手了,還要射上麵頂的碗?


    “你可敢?”


    甘寧見太史慈輕撫須髯端坐不動,還以為他怕了。


    “太易。”太史慈不屑一笑,“無趣。”


    “少吹牛皮!”甘寧身後的錦帆賊紛紛起哄。


    太史慈也不理會,徑自起身,手裏攥了個青棗。


    往上一拋,青棗便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旗杆尖頂之上。


    此時太史慈早已扭頭往遠處走去,根本就是看也不看,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棗會拋歪了。


    一百五十步,站定。


    太史慈從背囊裏掏出牛角大弓,微微彈了一下弓弦,便單手握住了弓柄。


    且說,太史慈身高七尺七寸,這大弓更是尺寸驚人,幾乎與孩童等高。


    “吱吱~”


    弓如滿月,箭似流星!


    “咻!”


    一百五十步外一箭射去,那青棗應聲爆裂!


    太史慈走迴去,又擲了一顆青棗在旗杆上,靜靜地看著甘寧。


    甘寧硬著頭皮走到一百五十步外,看著在視野盡頭幾乎隻有一個微不可及的小黑點的青棗,猶豫再三,最終放下了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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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他射不到,一箭射出,還是有一絲機會能巧合射中的。


    但甘寧還是認輸了。


    因為在他猶豫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輸了。


    一個神射手,自信才是巔峰。


    而他甘興霸,今天麵對這個人,沒了自信。


    .........................


    “子義,一會兒到劉荊州那,你不用擔心哈。”


    太史慈看著信心滿滿的甘寧,點了點頭。


    所謂英雄惜英雄,便是如此。


    攀談一番,曉得了太史慈的本事、意氣、誌向,甘寧幾乎未作猶豫,便打算幫忙。


    雖然他在劉表這裏也算不上什麽人物,不過是劉表廣納豪傑抵禦袁術、曹操的時候,替他看家護院裏的豪傑之一罷了。


    “有我麵子在,他不可能讓你去送勞什子公文給長安朝廷,多少也得給你個官做。”


    甘寧極闊氣地打賞了州牧府的門卒,大喇喇地等劉表召見。


    兩人進了州牧府的大廳,不多時劉表倒是真的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極親切地讓甘寧上座。


    甘寧簡短地敘述了一遍事情經過,稱讚太史慈神勇無雙,不遜於自己。


    “太史慈今天,必須留下!劉州牧,您看著給個官做。”


    “興霸啊...”劉表撚著長須皺緊了眉頭,“這荊州上下位置早就滿了,如何有官能空出來?”


    “這等英雄要是您放走了,我甘興霸也不幹了!”


    “嗯?”


    劉表愣了愣,旋即話語軟了下來:“興霸,不至於...本州牧有多器重你,你不知道嗎?”


    聽了這話,甘寧神色頗為得意。


    “哦對了。”


    劉表一拍腦門,似是想起了什麽被遺忘的重要事情,他示意甘寧與太史慈二人稍等。


    不多時,劉表手中便多出了一卷帛書。


    “正好,本州牧這裏有一封帛書要給朝廷,帛書所言之事關係朝廷機密,正缺一個可靠的心腹之人與朝廷送去。”


    “這樣吧,勞煩興霸跑一趟,這可是軍國大事,還望興霸能盡心盡力完成任務。”


    甘寧拍了拍胸脯:“必不複州牧所托。”


    “一言為定!”


    劉表看著甘寧和太史慈退出大廳,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疲憊地揉了揉眼眶,複又低聲失笑。


    “——雙喜臨門。”


    而這邊,兩人走出州牧府。


    落在後麵的太史慈卻突兀發聲。


    “興霸。”


    “嗯?”


    甘寧愣了愣,迴首。


    “是我連累了你。”


    “你道我真不懂劉表是何意?看不起你我出身罷了。”甘寧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道:“出身微寒,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


    “有英雄投效,劉表這鳥州牧自無容人之量,是他的損失,如何說你連累了我?”


    甘寧哈哈大笑,驚起幾樹倦鳥。


    太史慈真誠地說道:“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心裏好受多了。”


    “好男兒四海為家,劉表用不得你我兄弟,我甘興霸便帶著這八百兒郎,與你闖蕩一迴關中又如何?


    我就不信,這天下貴人真都是如劉表、劉繇這般隻看出身門第的!


    他們不是英主,容不下咱,咱自去尋!”


    太史慈展顏一笑,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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