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前麵穀口有幾名遊騎!”


    “莫不是有埋伏?!”


    明月高懸,清輝之下,伍習臉上的橫肉抖了抖,滿是坑窪的黑臉顯出了猶豫的神色。


    遠處在黑夜中一片墨綠的穀地,靜靜地匍匐在那裏,就仿佛是隨時要擇人而噬的巨獸一般。


    “那官道兩側可有巨石?”


    斥候搖了搖頭,肯定地答道:“絕對沒有,全是黃土構成的。咱們來時就徹查過了,如今不過是半個時辰,那麽陡的山坡隻有土和樹,周圍也沒什麽巨石能用來堵路。”


    伍習微微定下心來,待親自策馬看到穀口虛張聲勢的幾個騎卒,馬尾隻拖著樹枝在雨後的泥地裏做無用功時,更是沒憋住直接笑了出來。


    “你特娘的在逗老子?”


    “兄弟們,直接衝過去,若是敵軍有安排,早就列陣給溪穀堵死了,虛張聲勢而已!”


    伍習一馬當先,其餘“夜不收”的西涼悍卒更是嗷嗷叫著跟上了主將。


    既無巨石可以攔路,又沒有敵人在穀內以大盾、長槍列陣,就算是有伏兵,難不成想靠弓矢攔住他們?那可就真的小覷於他們這些郭汜麾下的悍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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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到了穀口,果然不出所料,幾名虛張聲勢的遊騎直接往穀裏了。


    這裏必須要說的是,由於溪穀的南麵是小溪(灞水的小支流),北麵是官道。


    對於自東向西的夜不收騎卒來說,他們的視角出發,就是左邊是小溪,右邊是官道。


    而按理說,即便是山上有伏兵或者堵路的,也應該出現在右側。


    因為出現在左側的陡丘上,就意味著自己從山上衝下來,要麵對一道能淹沒到腰部(一米多)的小溪。


    ——這無疑是極其愚蠢的。


    步卒伏兵從山上衝下來就得自縛手腳,被官道上行動自如的騎兵肆意殺戮。


    得多沒腦子,能幹出來這種蠢事情?


    因此,伍習所部的斥候,隻是上右側的陡丘仔細偵查了一番,而左側,隻象征性地派了幾個人。


    “噓噓~”


    吹著口哨的斥候驚起一片飛鳥,心裏便已經曉得這片應該沒人埋伏了。


    無鳥之處便是伏兵所在,江湖小技巧嘛!


    他可不信半個多時辰前來的時候沒有伏兵,現在伏兵就冒出來了,甚至還一直等在這裏,等的飛鳥都重新落迴來再被他驚走。


    斥候吹完口哨,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產生了某種衝動。


    見同伴都沒看見,他解下褲子,衝著樹叢開始尿尿。


    工作摸魚的爽感和林間露出的背德感,讓這位斥候的心態變得極為複雜,隨著尾椎骨一哆嗦,匆匆結束了這次放鬆。


    隨後斥候提著褲子追上了同伴一同下山,準備騎上馬通過這片毫無異樣的溪穀。


    他不知道,當他走遠後,樹叢裏一個被淋濕的少年憤怒地探出了頭。


    薑冏擦了擦嘴,心頭憋著一股火。


    “咻!”


    山下皇甫酈領著幾名遊騎飛馳而過,在馬上彎弓搭箭,肆意射殺著後麵的夜不收追兵。


    這可都是郭汜最精銳的部隊!


    平日裏哪有機會肆意射殺?


    後麵的夜不收追兵在穀口逡巡而不敢進,等待著山上斥候的偵查結果,手中的弓弦也早已淋濕無法使用。


    而這愈發讓伍習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些遊騎肯定不是新豐大營在戰後派出來,走小路抄到他們前邊的。


    因為若是新豐大營在戰後派來的,那他們的弓弦和箭羽一定被淋濕了。


    加上下山的斥候確認了安全,伍習徹底斷定,這幾名遊騎就是之前撒出來警戒的,現在主動來虛張聲勢,以圖遲滯他們!


    對於西涼軍夜不收這些驕兵悍將來說,又如何有挨了打不還手的道理?


    “衝!”伍習一聲獰笑,“追上去殺了他們!”


    “殺!”


    “噠噠噠~”


    狂亂的馬蹄聲驟然響起,全速出擊的西涼夜不收精騎在極短地時間內,拉近了與皇甫酈等人的距離。


    “嗷~哈!”


    伍習一馬當先,手中大刀劃破空氣,帶著令人心悸的嗡鳴斬向皇甫酈。


    “哼!雕蟲小技!”


    皇甫酈在馬上豁然轉身,避開最為致命的一擊。


    隨後皇甫酈橫刀斜劈,環首刀如臂指使一般,劈向了伍習胯下的馬首。


    “你敢!”


    伍習又驚又怒,不得已,大刀倉促招架。


    “哐!”


    一聲巨響,伍習竟是被劈飛了了兵刃。


    皇甫酈也不貪功,策馬繼續沿著官道跑去,直到來到某一處標記點,放在開始減速。


    “籲!”


    “將軍,這幾個小子停下了?”


    伍習霍然抬首望去,卻見到前麵的幾個遊騎竟然真的停下,並且拋棄了馬匹開始涉水渡溪。


    “他們想爬到陡丘上逃脫?想得美!”


    “兒郎們,跟我追上去!”


    皇甫酈涉水泅渡,在水淺處甚至還在彎弓掩射,直到背後的箭囊空無一物。


    “皇甫兄,快上來!”


    夜不收追兵已經快要來到了溪水邊,皇甫酈最後一個攀上滕索,打算爬上陡丘撤退。


    算算時間,那邊已經要撬開水壩放水了。


    皇甫酈已經離地兩三米了,就在這時,追過來的伍習滿是橫肉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隻見他從戰馬一側的油布裏,抽出了一柄備用短臂騎弓,這是沒淋過雨的!


    伍習粗壯的手臂肌肉高高隆起,弓弦“吱吱”地緊繃著,形如滿月,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斷。


    他的羽箭瞄準著皇甫酈的後心。


    “咻!”


    就在這時,陡丘上一箭射來!


    竟是劉弋借著小溪水麵反射的月光看到了伍習的動作,毫不猶豫地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可惜伍習反應的快,側了一下身體,隻射中了伍習的胳膊。


    即便如此,伍習聽著從身側傳來的箭嘯聲,看著插入了胳膊的羽箭,亦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箭矢也被驚的脫手了,命中了皇甫酈的左肩胛骨,而非後心要害。


    皇甫酈悶哼一聲,單手抓著滕索,掉不下去,卻也無力再往上爬了,隻能在離地三米左右的位置懸著,而距離丘頂還有三米。


    劉弋為了救皇甫酈,箭放的太早,這些箭本來是用來等他們被水衝散後點名射殺的。


    可事已至此,陡丘上的伏兵也隻好跟著放箭,驚得下麵戰馬嘶鳴。


    “哈哈哈,爾等計止於此嗎?”


    亂箭過後,伍習見伏兵驚慌,且弓弩隻有二三十副,不由得仰天長笑。


    夜不收騎卒亦是跟著狂笑,甚至有剽悍的夜不收,直接下了馬來要料理了這些伏兵再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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