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四月底,日頭已經有點大了,李善一大早穿戴整齊,坐著馬車出了門,覺得有些悶熱。


    沒辦法啊,嗣王的服裝穿戴非常繁瑣,崔十一娘和兩個侍女忙了好一會兒才弄完,而且穿著這服飾,騎馬還真不太方便,但今日出迎,需要禮遇有功將領,不能失禮。


    也不用入長安,李善直接去了長樂坡,禮部以及光祿寺、太常寺的官員都已經到齊了,讓李善意外的是平陽公主也到了。


    “三姐怎麽來了?”


    平陽公主似乎臉色不太好看,低聲道:“父親命光祿寺良醞署攜美酒,禮敬迴京將領,以示嘉獎。”


    頓了頓,平陽公主補充道:“李客師、張寶相、闞陵也得賜酒。”


    李善這下心裏明了,李淵那日慢待有功迴京的將領,所以今日特地使宗室出麵撫慰,太子、秦王出麵自然是不合適的,齊王也沒有這個威望,平陽公主正合適。


    看這位姐姐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李善心裏一個激靈,故作好奇的低聲問:“那日伯父因何事……”


    平陽公主鬆了口氣,卻板著臉訓斥了句,“問那麽多作甚!”


    “是是是。”李善也鬆了口氣,將視線投向北方,遠處已漸有煙塵升騰,蘇定方終於迴京了。


    其實李善在那日晚上聽淩敬提及之後很快就猜到了事實,李客師、闞陵他們是從銀州、夏州那邊迴長安的,帶來的肯定是那邊的消息。


    能讓李淵那麽失態的隻會有一個可能……八成是薛婕妤出了事。


    隻不過李善不確定的是,那位倒黴的薛道衡愛女現在是什麽境況,是死了,還是活著……不會是李淵這邊還沒下決定,或者下了決定還沒來得及,那位就已經生了吧?!


    李善覺得,最後這種可能性最高,搞不好生的還是個兒子呢。


    曆史上有沒有這種先例李善不太記得了,不過後世倒是有,成吉思汗鐵木真的妻子曾被敵人擄走,救迴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身孕,生下的就是鐵木真的長子術赤。


    但據說鐵木真的妻子被擄走一共隻有九個月,所以有可能之前就已經懷孕了,而薛婕妤是去年六月中旬被擄走的,現在是四月底,怎麽算……都算不到李淵頭上,總不能說薛婕妤生了個小哪吒吧?


    嘖嘖,綠帽子算是戴定了,也難怪李淵那麽失態……也就是事情還沒有大肆傳開,不然李淵這張臉都得丟到千年後去。


    所以李淵看到李客師、張寶相時候臉色難看……說不定在心裏琢磨這幾個知不知情呢。


    李善經常在想,自己晚年要不要寫一本《初唐密史》呢,能記錄下很多有趣的東西啊,說不定流傳後世還能變成考古資料呢。


    《唐史》與《初唐密史》不符?


    那肯定是前者錯了,或者是作者刻意為之,誰不知道《初唐密史》的作者李懷仁什麽都敢記錄!


    但李善也在猶豫,畢竟曆史上,魏征那老頭前車之鑒擺在那兒呢,隻是寫下諫辭就被推碑悔婚,自己將這些記錄下來,萬一被捅出來,搞不好全家都要倒黴啊。


    要不到晚年找個替死鬼來寫?


    李善胡思亂想間,十幾匹戰馬疾馳而來,在幾十步外停下,眾將翻身下馬,以蘇定方為首大步而來。


    “拜見魏王殿下。”


    “拜見魏王殿下。”


    李善的視線左右掃了掃,他其實並不太清楚迴朝的將領到底有哪些人,反正除了自己嫡係之外,關係最好的幾個比如薛萬徹、張士貴都已經安排好了。


    “收複數州,賀蘭大捷,諸將功勞匪淺。”李善朗聲道:“聖人大悅,朝中必有封賞。”


    “來人,斟酒。”李善迴身示意了下,李客師、闞陵、張寶相也站到了隊列中。


    李善笑著指了指段誌玄,“聽聞你在賀蘭一戰中驍勇進擊,陣斬數員梁軍大將,此番就饒過你。”


    段誌玄赫然而笑,自涇州一戰之後,但凡軍中聚宴,李善都是讓段誌玄負責斟酒。


    李善端起酒盞,緩緩踱步在前,“半載征戰,先敗突厥,後滅梁國,驅胡人,擒敵酋,此酒為眾將所賀,亦為大唐所賀,更為數戰陣亡的將士。”


    “英魂不遠,此酒當共飲之。”


    蘇定方高舉酒盞,將半盞酒傾斜在地,眾將都算是李善的舊部,在涇州大捷的慶功會上見識過,紛紛效仿。


    李善舉起酒盞,一飲而盡。


    眾將紛紛高舉酒盞隨後一飲而盡,場麵肅穆,不聞一絲喧嘩之聲。


    後方的平陽公主眯著眼看著這一幕,心想懷仁數次大戰,均能聚攏將心,僅眼前所見,不論是太子心腹,還是秦王愛將,無不心悅誠服。


    或許,懷仁真的再也沒有領軍上陣的機會了。


    接下來都是光祿寺、太常寺的事了,李善雖然身穿王袍,但依舊是去歲模樣,與眾將說笑,時不時笑罵幾句。


    “伯父此番迴京,有些風霜之像,隻怕伯母要責備小侄了。”李善偷空與李客師聊了幾句,後者迴京後李善還沒登門拜見過,畢竟有些忌諱……倒不是李客師是自己的部將,而是李善第一時間就猜到李客師為什麽遭到李淵冷遇。


    萬一自己早早登門拜訪被李淵知道了……


    “懷仁說笑了,不就是黑了些嗎?”李客師苦笑了兩聲,他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那天覲見一句話都沒說就……幾乎是被趕走的。


    “不礙事。”李善低聲道:“稍後登門再議。”


    李善轉頭看了眼,示意蘇定方過來,低聲說:“定方兄這邊如何安排不太好說,還需要斟酌一二,殿下對伯父寄予厚望。”


    李客師精神一震,他心裏是有點數的,李善卸任主帥之後他還與兒子李楷商議過,自己很可能是第一批被調迴長安的將領。


    原因並不複雜,因為李善的身份、立場在秦王一脈中,隻有秦王、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淩敬幾個人知道,李客師是唯一在北衙禁軍中任職的將領……剛才李善已經說明了,蘇定方雖然是左監門衛大將軍,但實際上的權柄不可與以前同日而語。


    所以,李客師很可能成為李世民與李善之間除了淩敬之外的另一條渠道,在關鍵時刻或許能起到作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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