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在苑君璋一個多月不惜兵力的狂攻之下,在一個多月都沒有援軍的情況下,馬邑終於宣告失陷。


    雖然突厥曾經試圖讓高滿政投降……但曾經親手斬苑君璋長子的高滿政如何敢投降?


    最終高滿政試圖突圍去雁門關,但麾下右虞候杜士遠叛變,斬高滿政以降……即使如此,苑君璋也親手斬下了高滿政的頭顱,懸掛在馬邑城門上。


    除了提前送出去的兩個兒子高玄積、高邈之外,高滿政滿門被滅,突厥入城更是大肆劫掠,馬邑幾成人間地獄。


    欲穀設饒有興致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瘦高漢子,“你能說降雁門關?”


    瘦高漢子喘著粗氣說:“劉世讓此次起複,先後與李神符、李高遷交惡,已身處絕境……”


    “決計不可能。”走來的鬱射設嗤笑道:“當年數萬大軍圍城月餘,劉世讓都不肯降!”


    欲穀設不悅的瞄了眼鬱射設,他們倆從血緣上來說是堂兄弟,但政治立場不同,一個是頡利可汗獨子,一個依附突利可汗。


    想了片刻,欲穀設招手讓瘦高漢子近前,低聲說了幾句。


    鬱射設不屑的看著這一幕,直等到瘦高漢子走遠,才嗤笑道:“劉世讓未出兵援馬邑,便能定罪?”


    “即使定罪,他也未必會舉雁門關來投。”


    欲穀設懶得搭理,徑直走開,這一切並不是他的主意,而是阿史那社爾的謀劃,但他覺得……還是有成功可能的。


    商隊往來朔州、雲州,足跡甚至遠去草原,並不止是李善設法打探突厥內部,反過來突厥也能通過商隊來了解雁門關內的局勢。


    雖然李善下了封口令,不許商隊任何人提及代縣令,但如李神符、劉世讓的恩怨,並不是什麽秘密。


    欲穀設抬頭看了眼馬邑,再轉頭看了眼東側視線之外的雁門關,心想馬邑終究是攻下了,下一個是雁門關,或許再下一個是河東太原府……隻是不知道那個李善如今在何處!


    呃,雁門關內的李善額頭微有冷汗,“真的問起了?”


    周二郎和範十一對視了眼,都默默點頭。


    “看清了,真的是欲穀設?”


    範十一苦笑道:“當日便是小人和三哥擒下的,哪裏會不認得……”


    李善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欲穀設啊欲穀設,不就是抓了你一次,也沒把你怎麽著啊,非要這麽惦記老子作甚?!


    李善倒是不怕欲穀設因怒興兵攻打雁門關,這天寒地凍的,欲穀設就算將數萬突厥兵全都砸過來,也隻能在關前砸個頭破血流……他怕的是欲穀設對商隊下手。


    如果是阿史那社爾,那還好辦,這種人是能交易的……但欲穀設這等人,脾氣上來了可不會管那麽多。


    整個河東,很多人盼著馬邑失陷,其中也有李善,隻不過他期盼的理由和他人不同。


    李神符、李高遷都迫不及待要將這個鍋砸在劉世讓腦袋上,而李善卻是指望馬邑失陷之後,突厥引兵西返草原,自己接下來的手段才有施展的空間和時間。


    但關鍵時刻,欲穀設突然打聽自己……難道他知道自己在代縣,甚至知道自己在雁門?


    總不會毫無由來的突然打聽自己吧?


    呆了片刻後,李善一躍而起,“皆以宜陽縣侯劉公之名!”


    周二郎咧咧嘴,“郎君,還來得及嗎?”


    李善又呆住了,是啊,還來得及嗎?


    十成十是來不及了的,更關鍵的是,接下來商隊出塞的重點將會放在吸納民眾,鼓動慫恿朔州、雲州居民遷居代縣這方麵……難道要將這份功勞讓給劉世讓?


    就在這時候,外間鼓噪起來,王君昊疾步入內,“郎君,突厥來了。”


    李善身子晃了晃,還真來了?!


    “郎君?”


    王君昊有些奇怪,李善和雁門關幾位將領早有約定,一旦突厥、苑君璋來犯,上下均聽李善號令……不是信任李善的指揮能力,而是防備劉世讓。


    李高遷是防備劉世讓搶功,而薛忠、闞棱是奉李善之名防備劉世讓投敵。


    遲疑了片刻,李善在屋內來迴踱步,“去叫薛忠來。”


    一刻鍾後,雁門關外,鬱射設無趣的指了指,“大旗之下即劉世讓。”


    一旁的欲穀設顧盼左右,幾個部下點頭附和,他之前從未入寇河東,並不認得劉世讓。


    大旗下的劉世讓無聊的看著這一幕,他心思算不上快,到現在還有點懵懂……雖然事實上被架空了,但畢竟是名義上的雁門守將,聽聞突厥來襲,自然要上城牆看看戰況。


    但沒想到,剛爬上城牆,薛忠、王君昊等人就蜂擁而至,將劉世讓擠到了大旗之下……呃,事實上,是大旗被抗到了劉世讓頭頂。


    在屋裏像隻無頭蒼蠅一般亂轉的李善突然頓足,側耳聽見蒼涼的號角聲,依稀記得,這節奏好像是突厥退兵的信號。


    果然不多時,王君昊趕了迴來,“郎君,突厥退兵了。”


    李善眉頭一挑,“沒有攻城。”


    “的確沒有攻城。”


    李善沉默片刻後低聲問:“劉世讓如何?”


    “看不出有何異樣。”


    一直到黃昏時,奉命出塞查探的斥候範十一迴關,非常確定,突厥全軍向西撤軍,應該是徑直迴草原了。


    “苑君璋駐軍馬邑,突厥西撤。”李善喃喃念叨:“欲穀設……欲穀設……”


    屋內隻有三個人,李善,薛忠和王君昊,即使暫時得到李善全盤信任的闞棱也不在場。


    緊張的氣氛中,王君昊試探問道:“郎君,今日欲穀設引軍至雁門關前,卻無端撤軍西走,頗有些詭異。”


    “你懷疑劉世讓暗通欲穀設?”薛忠笑著搖頭,“理應不會。”


    陷入沉思的李善點頭讚同,“的確,劉世讓在河東便是數度力抗突厥大軍而揚名邊塞,他欲降敵,必然舉關而降。”


    看王君昊還沒有明白過來,薛忠解釋道:“如今雁門關上下均在懷仁手中,劉世讓若想舉關而降,欲穀設必定知曉懷仁在此。”


    王君昊呆了呆,“今日欲穀設沒有攻打雁門關,所以劉世讓應該沒有降突厥之意?”


    “誰知道呢?”李善嗤笑道:“雁門關左右,改頭換麵亦常事。”


    對於劉世讓,李善有著深深的警惕……至少,至少李高遷、李神符是不可能降突厥的,而劉世讓卻說不準。


    李善深吸了口氣,“遣派人手,打探突厥動向,另使人迴代縣……下一批商隊可以啟程了。”


    頓了頓,李善加重語氣,“把孝政留在代縣的那幾個親衛喚來。”


    “既然師徒相稱,即使刀劍相向,去封信應該無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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