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氣氛有些許凝重,房玄齡與杜如晦交換了個眼神,都有些詫異,殿下深夜親至,之前一切都算得上相談甚歡,為什麽在最後時刻李善卻要反悔?


    杜如晦皺眉道:“邯鄲王有何猶疑之處?”


    得,稱唿都變了,從懷仁轉為邯鄲王了。


    李善抬起頭,“克明公誤會了,既投秦王麾下,自當聽令,隻是……”


    房玄齡神色一鬆,笑道:“殿下氣度寬宏,懷仁有何過錯,不妨道來。”


    李善看了眼李世民,苦笑道:“是關於……馬賓王……”


    “馬賓王?”毫無反應的李世民側頭看了眼左膀右臂,“這是何人?”


    杜如晦似乎想起了什麽,但長子與李善頗多來往的房玄齡已經脫口而出,“馬周!”


    “噢噢,難怪了,難怪了!”房玄齡手撐著桌案,身子往前探,“難怪突然反目!”


    杜如晦也迴憶起來了,向還一頭霧水的李世民解釋道:“馬周,清河郡人氏,與清河崔氏有隙,曾任博州助教,因放誕不羈,又終日大醉被革除,數年前在日月潭落腳,後常伴懷仁身側。”


    房玄齡接口笑道:“雖無甚名氣,但當年在山東,後在代州,均為懷仁參讚,深得信任,但在去年初雁門大捷之後突然返京,曾數次詆毀懷仁,反目成仇。”


    “現在想來,應該是懷仁的手筆吧?”


    李善苦笑了聲,“還請殿下恕罪。”


    李世民沉默了會兒,突然問道:“如今在北衙禁軍中?”


    “是,得江夏郡公舉薦,如今為右監門衛兵曹參軍事,寓居右監門衛中郎將常何家中。”


    又是一陣沉默,杜如晦眯著眼打量著李善,緩緩道:“如果沒記錯,常何如今專責玄武門。”


    哎,都說房玄齡是老好人,沒想到杜如晦也不差啊,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這是在為李善說好話呢。


    李世民顯然也聽懂了,無奈的看了眼杜如晦,“克明隨孤多年,難道以為孤王如此無量?”


    杜如晦板著臉沒吭聲,暗中在北衙禁軍中布置棋子,這種事說大不大,畢竟李善如今還節製北衙禁軍呢,但說小也不小,畢竟當時李善還遠在代州呢,而且十有八九目的是為了裴世钜。


    而李善今日將一切坦言,說到底還是為了秦王,這點李世民不會聽不出來。


    就目前的局勢而言,李善自請出戰,必然在短時間內再難控製北衙禁軍,一旦東宮動手事變,最大的威脅並不是北衙禁軍本身,畢竟就算李善調走了舊部親信,也還有張瑾、李客師等將領。


    關鍵是駐紮在禁苑內的長林軍,這是太子的嫡係人馬,而長林軍要進入皇城,除非東宮已經控製住了整座皇城,否則唯一的通道就是玄武門。


    所以,在李善專門提及馬周寓居常何家後,杜如晦在第一時間點出了常何守禦玄武門。


    李善咂咂嘴,“殿下恕罪,畢竟裴弘大明年就滿八旬了,誰知道哪天就一覺不醒……”


    李世民哼了聲,“你倒是考慮周詳。”


    李善這是怕裴世钜趁這個機會動手……在這次暗中交鋒中,自己和秦王其實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李善也第一次領教了裴世钜的心計,實在是怕這老狐狸在自己出兵的時候動手。


    萬一太子得手了,不說其他的,李善都怕自己來不及救出母親……為此,不得不將最關鍵,也埋藏最深的一顆棋子交代出來。


    房玄齡笑吟吟道:“懷仁,從頭到尾說一遍吧。”


    “咳咳,前年陛下授節製代州總管府,抽調將校北上,馬賓王就提及當年與常何有舊交。”李善早就打好了腹稿,九真一假的慢慢說了一遍,最後有意無意的強調道:“當日隻不過隨手為之,隻是見常何原為殿下舊將,卻被東宮招攬,早年原國公被道玄兄斬於館陶……”


    李世民點了點頭,自從武德四年洛陽虎牢大戰後,類似的事發生過不止一次,東宮插手軍中,竭力拉攏將校,史萬寶當時是陝東道大行台戶部尚書,算是秦王一脈的嫡係,卻被太子籠絡,為此李世民一腳將史萬寶踢到了河北道去。


    之後史萬寶在館陶被淮陽王李道玄斬殺,全家被抄,子嗣最終的結局是流放嶺南,堪稱悲慘……所以常何被李善趕迴長安後,東宮必然不會眼睜睜的就這麽看著,肯定會加意籠絡。


    而恰好馬周與常何交好,所以李善順手將人塞了過去……沒想到常何入北衙禁軍守禦最為關鍵的玄武門,所以馬周才會突然與李善反目。


    這個邏輯挺通暢的,李世民、杜如晦都釋然了,而房玄齡有點狐疑……這也太湊巧了點,畢竟長子房遺直與李善交好,他是知道馬周、蘇定方兩人堪稱李善的左膀右臂,為了當時還沒有入北衙禁軍的常何,李善居然將馬周塞過去,這有點不合常理。


    的確如此,但這方麵李善也沒辦法解釋……總不能說史書中記載的玄武門之變中常何是個關鍵的棋子,總不能說我將其趕迴長安,就是想看看曆史的軌跡會不會沿襲原時空,總不能說我是特地將常何趕迴長安,為此還不惜找了個由頭將段誌玄也趕迴了長安吧?


    杜如晦沒去想這些,而是沉聲問道:“可堪信賴?”


    李善肯定的點頭,“其間內情,馬賓王盡知。”


    “盡知?”李世民眉頭一挑。


    “是。”李善輕聲道:“無論是臣的身世,還是殿下。”


    “若殿下有令,玄齡公、克明公、淩公或長孫,盡可指派。”


    頓了頓,李善補充道:“常何此人,優柔寡斷,非心誌堅定之輩,馬賓王自有手段。”


    李世民吸了口氣,深深的看了眼李善,“京中諸事,不必掛懷。”


    “臣遵令。”


    這也是為什麽這麽多年,突厥主要是攻打河東的原因,前些年的雁門關形同虛設,又有馬邑為支撐,隻要入了代州,整個河東都會在突厥人的馬蹄下顫抖……而攻打關中,光是這地勢就令那些生長在馬背上的胡人頭痛。


    此次若不是因為梁師都先行大亂關中,阿史那·社爾不會選擇這條路的。


    四條路中,河東,秦直道,關內道,最可能的是攻打隴西道,然後東向攻入關內道,當年薛舉走的就是這條路……引申出阿史那·社爾之前的寫的思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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