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襲營逼降苑君璋,雁門大捷生擒欲穀設,收複朔州,遷居雲州民眾,再加上突厥的內亂,李善順勢遣派代州軍一部入駐靈丘縣……與雲州不同,代州與蔚州是近在咫尺的。


    蔚州地勢南北大為不同,北側雖然多有溝壑縱橫的黃土,但騎兵依舊能來往縱橫,而南側群山峻嶺,有山脈遮蔽,突厥難破。


    所以李善沒有逞強的收複整個蔚州,隻是守住了蔚州的南部,控製住了飛狐陘……呃,這也是突利可汗默許的,事實上這是突利可汗與大唐結盟的合約中的一部分。


    飛狐陘地勢算不上險要,但道路狹窄,兩側均是高崖,延綿百裏,隻要在口子上設軍營駐守,突厥很難攻破。


    李善的講述讓李淵的臉色漸漸好看起來,後者皺眉道:“如弘大之言,若是突厥破幽州後攻易州,易州總管是?”


    “桑顯和。”李世民的記憶力很不錯。


    “但洛州總管程名振如今領兵屯於瀛洲,隻怕難擋突厥破易州。”李淵轉頭看向楊恭仁,“中書擬詔,命程名振調配兵力,助守易州,不可失飛狐陘。”


    “再擬詔去代州,命淮陽王李道玄調配兵力,嚴守飛狐陘。”


    李善再次將視線投向了裴世矩,視線中滿是猜疑,這老不死的為什麽會提起飛狐陘?


    總不能是突厥真的要攻飛狐陘吧?


    現在的裴世矩想的應該是如何拉長這場戰事的時間,甚至如何製造障礙使戰局不利,東宮才有微薄的翻盤機會,而裴世矩所做的,恰恰是反過來的,這如何不讓李善狐疑呢?


    就在這場兩儀殿議事即將結束的時候,李善突然開口道:“陛下,不知出使薛延陀部落的黃門侍郎崔民幹可有消息?”


    一邊說著,李善眼角餘光一邊掃著裴世矩,讓他失望的是,沒發現什麽異常。


    對李善這個問題,李淵有些意外,“十餘日前,崔民幹上書,薛延陀部落首領居於漠北,請命出塞,至今尚未有消息傳迴。”


    原本李善、李世民都很重視隴右道,一方麵是因為薛延陀有可能攻隴右道,而淮安王李神通……就沒怎麽打贏過,不管對手是誰,另一方麵依附東宮的燕郡王就在羅藝,這是個巨大的隱患。


    為此,李世民特地與李淵商議,調集兵力屯於隴州與隴右道的交界處,以備不測,不過很快奉命出使的崔民幹就傳來了消息,薛延陀部落的主力並不在涼州以北的區域,而是在漠北,隴右道遭受攻擊的可能性並不大。


    又因為都布可汗攜十萬大軍南下攻打靈州,李淵下令從寧州、涇州、隴州抽調府兵入原州,以備突厥來攻。


    所以,李淵很意外李善這個問題,倒是李世民猜到了什麽,轉頭瞄了眼看不出一絲異樣的裴世矩。


    宰輔們緩緩走出兩儀殿,李善看了眼腳步沉重而疾快的太子李建成,又迴頭看了眼被李淵留下的李世民,思索片刻後放慢了腳步,踱步在落在最後麵的裴世矩身側。


    “懷仁這是?”


    “突厥會攻飛狐陘?”


    “或許。”裴世矩語氣平靜,“軍國大事,豈能隨意揣測,當未慮勝,先慮敗。”


    “裴公說的是。”李善眯著眼睛看著遠處的建築,正是黃昏時分,宮殿被反射出金黃的色澤,顯得富麗堂皇,“薛延陀會攻隴右道嗎?”


    “前幾日懷仁居家,應該還不知道吧?”裴世矩緩緩說:“黃門侍郎崔民幹臨行前,同為使者的駙馬都尉喬師望上書,薛延陀部落首領居於鬱督軍山下。”


    “鬱督軍山?”李善一臉的懵逼,完全沒聽過這個地名,這是哪兒?


    裴世矩好心的提醒道:“於都斤山的東支,五原郡西北近千裏外,應該趕不及此戰了吧。”


    五原郡還要近千裏外,那豈不是都是蒙古國了?


    李善保持著沉默,裴世矩卻接著說:“喬師望秘攜冊書、鼓纛,若是薛延陀部落首領有意,當賜以鼓纛,冊封可汗……對了,這還是當年顧集鎮一戰時,懷仁的提議呢。”


    出了承天門,裴世矩徑直迴了門下省,而李善緩緩踱步,一邊走一邊細細思索,出了朱雀門翻身上馬迴了日月潭。


    大半個時辰後,剛剛迴了家的淩敬看見劉黑兒在外,“嗯?”


    “殿下請淩公去一趟書房。”


    淩敬起身走出門,看劉黑兒有些許憔悴,笑著說:“張三郎堅守營寨,突厥難破,稽胡當不會叛。”


    劉黑兒沒吭聲,這段時間他承受了不小的壓力,稽胡可是有前科的……雖然是被太子李建成濫殺逼反的,但畢竟有前科,朝中已經有指責魏嗣王擅自許稽胡內附的言論了。


    淩敬對劉黑兒頗為欣賞,笑著聊了幾句,李善親衛中迭出英傑,但以將才論,蘇定方、張仲堅之後,就要數劉黑兒了,而因為劉黑兒的父親劉屳成死在李建成手中,所以關鍵時刻這個人是可堪信賴的。


    “懷仁迴來之後一直在書房?”


    “是,未去後院。”


    淩敬臉色漸漸凝重起來,這段時間李善迴家無論如何第一件事都是去後院看看懷孕的妻子,今天如此反常,必有大事。


    看著淩敬關上門,站在牆壁邊看著地圖的李善迴頭道:“是薛延陀。”


    “甚麽?”


    李善臉色陰沉,“薛延陀必攻隴右道。”


    聽李善講述了今天兩儀殿內發生的事後,淩敬緩緩坐下,沉吟良久才道:“因為裴世矩提及飛狐陘,所以你才想到隴右道?”


    “嗯。”李善應了聲,裴世矩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提起飛狐陘,無非是為了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河東河北。


    李善心比較髒,所以覺得裴世矩也肯定心髒。


    “出了兩儀殿你刻意試探,但裴世矩卻解釋了這麽多……”


    “這叫欲蓋彌彰。”李善用確鑿的語氣如此說,隨後又用猜疑的口吻喃喃道:“但他到底做了什麽?”


    淩敬有些不知所措,僅僅靠這些猜測來確認薛延陀的動向,這樣真的好嗎?


    就算是真的,這個理由可以拿到李世民麵前,但卻是不能拿到陛下麵前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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