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堅擔憂的一切,也是李淵、李世民、李善擔憂的那些,為此李淵幾乎每天都要召見李善,甚至兩儀殿議事都特許李善入殿……畢竟最近一段時間,朝中重事無過邊患。


    更何況,邊患中最為重要的是兩地,代州、靈州都與李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逼得李善每天早上都要往皇城趕,他倒不是怕起的遲,而是太早了……每天的早餐他都是要親自做的,要清清爽爽,不然十一娘沒什麽胃口。


    進了兩儀殿,李善有些意外,今天來的人好齊啊,中書省的楊恭仁、蕭瑀,門下省的陳叔達、裴世矩,尚書省的裴寂、竇軌,以及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一個不落。


    是出了什麽大事?


    不然僅僅是討論戰事,並不需要召集所有的宰輔的。


    “魏嗣王李懷仁得陛下信重寵愛,但出任宗正卿,無故缺席朝會。”陳叔達揚聲道:“還請陛下降罪。”


    噢噢,李善這才反應過來了,今天要上朝啊。


    大家夥兒除了李建成、李世民之外,年紀都不小了,甚至還有裴世矩這種都八十歲的老翁,三更半夜的起床,在皇城外熬著,然後進太極殿繼續熬著……最後還要來兩儀殿議事。


    你李懷仁二十多歲的小年輕,在家裏舒舒服服的睡覺,到了時間直接來兩儀殿……難怪連與李善關係一直不錯的陳叔達都不能忍啊。


    李淵嗔怪的瞪著李善,要知道朕也年紀不小了呢!


    李善幹笑著請罪,李淵順水推舟罰薪一年,然後才說起正事。


    這幾天,代州、延州都有戰報入京,長安城緊張的氣氛略有些鬆動,李道玄抵達雁門關後親率騎兵出塞,雖是小勝,但斬殺突厥大將,逼得突利可汗不再圍攻馬邑。


    延州這邊,張寶相這員福將與突厥野外猝逢,反敗為勝,同樣斬殺突厥大將。


    於是,李淵的注意力基本上都放在了靈州。


    “懷仁。”李淵手捏著一份奏折,“聽聞張仲堅與阿史那·社爾有舊?”


    李善愣了下,第一反應是這個副本……好熟悉的樣子。


    大將統兵在外,後方有奸臣上奏……那廝與敵軍有交情,這是要叛變啊!


    頓了頓,李善開口道:“張仲堅前隋入軍,在馬邑太守王仁恭麾下,後曆經劉武周、宋金剛、高滿政、苑君璋,倒是聽其提及,當年隨劉武周去過五原郡,可能認得阿史那·社爾吧?”


    眾人都沒吭聲,李善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眼李淵手中的奏折,嗯,應該不是李建成或者裴世矩,應該是外地的官員上奏。


    最大的可能是兩個人,一個是代國公李靖,夏州距離靈州可不算遠,另一個是靈州總管郭孝恪,這貨是有前科的,當年原州戰事遇挫後撤,然後上書彈劾……最後丟了個大臉。


    李淵示意宮人將奏折遞給李善,後者打開後先看了下落款,還真是郭孝恪啊……看來張仲堅壓不住他。


    其實郭孝恪這份奏折大部分說的都是實情,靈州道行軍副總管張仲堅棄長城,再棄靈武縣,後撤至鳴沙一帶安營紮寨,百姓哭嚎,軍心不穩……郭孝恪直指張仲堅無膽氣,不敢戰。


    最關鍵的是,奏折的末尾,郭孝恪提及,張仲堅親射箭書,意欲請都布可汗陣前敘話,有暗通突厥的嫌疑。


    “大軍後撤……”李善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李淵,再看了眼李世民,“之前不是議過了嗎?”


    張仲堅命唐軍主力後撤,整個過程持續了大半個月,長安這邊不可能不知道,李淵、李世民與李善、竇軌等人一再商議,並不覺得張仲堅是不敢戰,而是求穩。


    李淵微微點頭,“張仲堅與都布可汗的確有舊?”


    李善有些無奈,後世都說曹孟德疑心病最重,其實哪個上位者的疑心病都不輕,李淵在立國之後,先後遭遇的叛變……幾乎每一年都有,就在兩個月前還出了個楊文幹呢。


    雖然張仲堅是在公開場合射箭書,但李淵怎麽可能真的完全放心呢?


    “陛下,臣有罪。”李善心裏不太痛快,“臣與都布可汗有舊。”


    “懷仁!”李世民輕喝一聲,你特麽傻了啊,說這種賭氣的話作甚?


    李善咧咧嘴低下了頭,的確,這就是氣話……李淵懷疑張仲堅,那是因為現在張仲堅手握近五萬大軍,而李善卻是待在長安的。


    李淵倒是不以為意,一方麵他相信這個臣子的忠誠,若是不忠誠,何以兩次冒險救駕?


    另一方麵,李善小事嬉戲,大事向來穩重,侃侃而談,少有疏漏,幾似老人,而這一次卻顯得有些少年習氣。


    看見父親臉上的笑意,太子李建成心裏後悔萬分,早知今日,就應該竭力拉攏李懷仁……當年東宮謀臣都一致建議交好李懷仁,但不必籠絡,因為李善是陛下的嫡係,李善不想站隊涉入奪嫡,而陛下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嫡係有所立場。


    但誰想得到局勢變化的這麽快呢?


    從去年天台山一戰至今不過一年多一點的時間,東宮不是已現頹廢之態,而是已經大勢已去。


    一直沒有開口的裴寂瞄了眼李建成,也在心裏想,如果早年太子籠絡魏嗣王,說不定還有奮起一搏之機……自從仁智宮事變之後,裴寂雖然沒有刻意,但也有意無意疏遠東宮,但即使如此,他在尚書省的權柄也幾近於無了,上有尚書令李世民,下有尚書省右仆射竇軌,最關鍵的是,向來對他親厚的李淵也有意疏遠。


    李世民笑著打破了沉默,“記得懷仁與都布可汗陣前答話不止一次,館陶城外,馬邑之外,對了,顧集鎮外亦有之。”


    “顧集鎮外,懷仁與頡利可汗、阿史那·社爾敘話,暗使床弩,據說頡利可汗小腿斷折?”竇軌也笑著說:“此次都布可汗不肯陣前敘話,隻怕是恐張仲堅再施暗算吧?”


    李淵眉頭輕挑,“懷仁……”


    話剛剛出口,外間就有宮人高聲傳報,“陛下,薛元敬請見。”


    眾人都是臉色微變,薛元敬是門下省的黃門侍郎,陳叔達、裴世矩都在兩儀殿,另一位黃門侍郎唐儉如今出任靈州道行軍長史,所以薛元敬請見,肯定是有剛剛收到的重要奏折上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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