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的神情有些縹緲,似乎有些緊張,卻又不是眾人覺得的那種緊張,爾朱煥用快捷而焦急的口吻將事情講述了一遍。


    都打了無數遍草稿了,爾朱煥口吻雖急切,但說得條理非常明晰……從意外的發現橋公山沒有當值,到確認橋公山今日早晨帶著七八輛馬車出京,再到查點庫存軍械的確少了一批,甚至爾朱煥還親自去了一趟長樂坡,以防被人發現漏洞。


    還沒等爾朱煥說起,李建成這位大唐太子突然從榻上一躍而起。“快,連夜……派人連夜出城!”


    “一定要攔住!”


    李建成慌的已經沒了主意。


    王珪與裴世矩對視了眼,前者搖頭道:“北衙禁軍執掌宮禁,留守的是右千牛衛大將軍張瑾,但外城門乃是左武候府衛所轄,隻怕不肯開城門。”


    所謂的左右武候府衛也就是後來的左右金吾衛,類似於漢時的執金吾,掌徼巡京師,禁備盜賊,執行宵禁,雖然他們不是長安外城門的直接管理者,但想在夜間在大街上遊蕩,還要出城……不繞過左右武候府衛是不可能的。


    而左右武候府衛的兩位大將軍雖然都不是秦王一脈,但距離東宮更遠,絕不可能冒著被李淵、李世民問責的風險打開城門的。


    “來不及了。”魏征陰著臉說:“從長安至坊州百多裏,明日就能抵達坊州,攔不住他們的。”


    李建成呆若木雞的看著爾朱煥,而後者一臉的委屈……雖然是自己指定爾朱煥來負責這件事,橋公山出京,說起來他也有責任,但爾朱煥在察覺的第一時間就來報了。


    裴世矩拉著臉在心裏琢磨,難道他是秦王的人……這種可能性不小,畢竟橋公山這時候送軍械去坊州,一個不好就要被察覺,到時候就是千刀萬剮的下場。


    如果是秦王的人,這倒是好解釋了……橋公山直奔仁智宮舉告太子謀反。


    這麽簡單的道理,裴世矩能想得到,王珪、魏征、韋挺也能想得到,個個臉色陰沉。


    但裴世矩想的比其他幾個人更多,他總覺得仁智宮那邊會出現什麽,而且李善肯定知道什麽,想了想後這位老狐狸看向了韋挺,“橋公山此人乃是何人舉薦入東宮的?”


    韋挺跟著李建成的時日最長,迴憶了會兒後忍不住看了眼李建成才說:“陛下龍潛晉陽時,橋公山為陛下親衛,後攻入長安被撥入唐王世子府。”


    接下來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想到了同一種可能,橋公山或許就是李淵塞過來的,或許早年是刻意襄助,但在去年天台山一戰之後,李淵開始動用橋公山這顆棋子。


    如果真的是李淵的手段,那說明李淵準備用這種方式將謀反這頂帽子扣在了長子的腦袋上,接下來就是順理成章的易儲。


    韋挺的臉都漲紅了,“殿下,起兵吧!”


    “起兵?”李建成顯得有些茫然,拿什麽起兵?


    靠著李高遷與東宮那僅剩下的幾個將校統率的三千長林軍嗎?


    李建成再蠢也知道,如果真的是父親的手段,怎麽可能不在長安以及長安周邊安排後手……隻怕自己前腳起兵,後腳就要兵敗了。


    魏征長歎了口氣,“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玄成!”王珪低喝一聲,“說這等話作甚!”


    裴世矩瞥了眼魏征,這位太子洗馬在去年末到今年初,幾度強烈建言起兵襲殺承乾殿,隻要能殺了秦王,大事可定……以陛下的年紀是等不到小皇子成年的,除非想讓才建國十年的大唐帝國崩塌,那太子依舊是陛下的第一選擇。


    平心而論,裴世矩很清楚魏征的建言有可取之處,但當時就是他私下勸阻了太子,原因也很簡單,去年末,李善還是靈州軍的主帥,今年初,蘇定方是靈州軍的主帥……在那種情況下,裴世矩怎麽肯,怎麽敢動手呢?


    等蘇定方卸任靈州軍主帥之後,李世民已經很少居住在承乾殿了,再之後就開始準備出京避暑……魏征惋惜太子沒有抓住時機,卻不知道這個時機並不存在。


    王珪沉思半響後看向裴世矩,“弘大兄?”


    裴世矩捋須緩緩道:“事尚未敗壞至此。”


    “裴公!”太子李建成眼睛一亮,“橋公山未必是二弟的人,也未必會去仁智宮?”


    “當是秦王的人手,但應該不是陛下的人。”裴世矩輕聲道:“若是陛下……橋公山早晨出京,今日長安應有異動。”


    “並無異動。”爾朱煥很確定的說:“長林軍無異狀,北衙禁軍也無異狀。”


    魏征狐疑的看著裴世矩,“裴公以此斷言?”


    當然不是,裴世矩判斷的根據在於李善。


    如果這是李淵的手段,李善不可能迴日月潭……難道他不怕老夫在臨死之際的絕望中攻打日月潭嗎?


    要知道謀反,長林軍未必有用,但攻打日月潭就未必了……羅陽羅壽想必是肯的。


    最重要的是,裴世矩很了解李善,這位魏嗣王看似常劍走偏鋒,但實際上是個很謹慎的人……在大局已定的前提下,將自己置與險地,這不是李懷仁的作風。


    如果真的是李淵決意要以這樣的手段易儲,裴世矩相信,李善一定會將家人以及日月潭中關係親近的人全都轉移走,以免遇到危險。


    不過,這個理由不能拿到明麵上來說,而且裴世矩隱隱察覺到,以邏輯來推斷,如果不是陛下動手,那很可能是秦王動手……但如果是秦王下手,李善同樣不會迴日月潭。


    所以,裴世矩感覺也不太像是秦王的手段,不過這個疑惑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明日開城門後即知分曉。”


    王珪點頭道:“若是陛下的手段,橋公山往仁智宮舉告,以此為借口……長安內外必有異動。”


    終於冷靜下來的李建成摩挲著身下的竹榻,“諸位以為,將如何處之?”


    “不可妄動。”裴世矩顯然已經考慮好了,“太子殿下明日遣派人手去仁智宮問安陛下,以為試探,若有異動,太子……”


    頓了頓,裴世矩才加重語氣道:“太子攜不超過十人的隨從,趕往仁智宮請罪。”


    王珪眼睛一亮,“弘大兄好計策!”


    李建成以幾乎孤身請罪的方式前往仁智宮,一方麵將姿態擺到了最低點,而關鍵是另一方麵,隱隱透出了一個意思……這是有人刻意陷害。


    良久之後,李建成咬著牙用力點頭。


    從這一刻開始,封倫的計劃就開始走樣了,一切都向著誰都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誰讓李善是個穿越者呢,硬生生的將事情提前捅給了東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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