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殿。」


    呂仲口中喃喃,將目光從牌匾上移開,轉移向身前煙熏火燎的殿門。


    能看得出來,它上麵布滿了刀劍,還有神通、法則等力量的攻擊痕跡,綿延的年代之久,幾乎貫穿了整個黃金樹時代。


    「而現在,我來了。」


    他將手按在門上,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生命之意,它是如此的虛弱,就好似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是黃金樹的最後餘暉嗎?」


    將手緩緩收迴,呂仲不禁心想,若自己選了延續時代,那麽就算拚盡全力,以黃金樹這番消耗到極限的狀態,又能再拖多久?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脆響。


    「哢嚓——!」


    殿門自動打開,猶如夕陽落日的光輝,緩緩照進了麵前這座大殿,也讓裏麵的場景一覽無餘。


    正如陸芸這瘋女人之前所言,她的確將除因果道主外,其餘所有道主都當成了柴薪,而他們如今都成了一地的灰燼。


    視線微微上移,呂仲的目光頓時被幾樣事物所吸引。


    是道環!


    長春道環、浮屠道環、天刑道環、黃昏道環、黃泉道環、自然道環......除了這些完整道環,更還有不少破碎的道環,它們來自已經消失絕跡許久的大能們,或許盛極一時的西方道主,其道環也在裏麵。


    他從未見過如此多的道環聚集在一起!


    無一例外,所有道環盡皆黯淡無比。


    這說明其中的力量,早已經被陸芸所抽取,化作維持黃金樹延續的力量。


    一步接一步,呂仲踏上冒著火星的餘燼,緩緩步入到天道殿中,視線越過前方的祭壇,看到了坐在王座之上的陸芸。


    隻是跟之前相比較,她無疑要袖珍了太多。


    陸芸表麵上一臉平靜,安安靜靜與走進來的呂仲對視,然閃爍的眼神卻出賣了她,昭示其心中的不平靜。


    事實也正是如此。


    選擇呂仲,是陸芸的無奈之舉。


    若說現在整個黃金樹時代,還有可能改變終焉結局的修士,那麽有且也隻有呂仲了。畢竟眼前這位隻差一步,就能突破晉升成為道主。


    雖然...哪怕,也無法延續太久。


    可終歸是一絲希望。


    可不知為何的是,陸芸有些害怕麵前之人。


    或許是心中的預感,又或者是來源於對呂仲過往經曆的推測,她總覺得此人跟以往踏入天道殿的修士存在著不同。


    不同十分細微,卻又源自於本質。


    想到這裏,陸芸輕抬起自己半碳化的手臂,望著上麵即將熄滅的金焰,大方展示自己嬌小,已不足一尺的身軀,微笑著道:「這就是力量燃盡的下場,想來再要不了多久,我也會如之前的天道子一般,在道友麵前徹底燒作灰燼。」


    「是嗎?」


    呂仲打量了她一眼,並未去推斷其中有多少謊言。


    而是一轉身,望向身後的祭壇。


    此刻在祭壇上,正有一株迷你黃金樹沐浴在金色的火光之中,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它早已經瀕臨極限,想來一陣風都有可能將它吹倒。


    「所以,道友的選擇是什麽?」


    陸芸再一次問起呂仲的打算。


    對此問題,呂仲緩緩抬起左手,上麵有生息道環浮現,它不知在何時分離了出來。


    見此,他隻能冷冷一笑。


    「依道友之見,如今我可還有其他選擇?」


    事實上,直到跨入天道殿後,他才明白此道環中的陷阱。


    不過,將計就計便是


    。


    「的確沒有。」


    陸芸望著漫溢出金光的生息道環,似乎毫不意外。


    「道友並無選擇。」


    口中吐出這話,她摸向手邊一金鐲,一金黃枝丫浮現在手中,並立刻放出璀璨光華,不等呂仲作出反應,就猶如洪流一般湧出。


    陸芸心知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


    因果道主身上浮現的意外,幾乎將她的力量徹底耗盡,幸好還可憑借與黃金樹的聯係,將呂仲徹底製住。


    「隻要坐上這天道子之位,便再也由不得他了。」


    陸芸心中如此想著,身上開始湧現出更多金色火焰。


    霎那間,整座大殿猶如成了金色的海洋。


    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一道人影向自己走來。


    「是......是你!」


    伴隨一聲驚唿,同時響起的還有利刃刺破布帛的聲音。


    呂仲手持道兵羅浮,沒有半分的憐憫與留情,直接就將陸芸一劍穿胸,並釘在了王座之上。


    「你怎麽可能——!」


    在陸芸吃驚無比的目光中,呂仲這時背後竟有一灰色圓環浮現。


    正是元始道環。


    它一經出現,所有黯淡道環便化作流星,朝著元始道環匯聚而來,並瞬間融入其中。隨之一股浩蕩氣息降臨,煌煌然猶如天道出現一般。


    「原來如此......」


    陸芸慘笑一聲,明白了其中緣由。


    原來盯上呂仲的並不止她。


    還有太蒙!


    陸芸看到了呂仲身上的特殊,造就了一切與無盡輪迴的太蒙,又怎麽可能意識不到?


    「所以,太蒙將元始道環給了我。」


    呂仲看著眼前這幕,心中哪還能不明白這一點。


    無上意誌太蒙的用意很簡單,是要給予他前所未有的力量,以此作為開啟下一時代的鑰匙,以此走出真正的超脫道路。


    事情的發展,也正如太蒙所料。


    此刻呂仲能感應到,一股浩然意誌鎖定了自己。


    「大局?大局為重?」


    他忽然間笑了。


    此刻的自己,不是能左右到大局,而已經就是大局。


    未來的一舉一動,都將深刻影響到世界的走向,哪怕是無上意誌太蒙,也不得不將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


    正想著時候,陸芸已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量。


    伴隨著她發出一聲歎息。


    延續了無數歲月的黃金樹時代,終於是在這一日迎來了自己的終末時刻。


    ......


    仙界。


    消失許久的黃金樹,這時候忽然間顯現。


    在此之前,陸芸隻是斂去它的投影,如今在她力量徹底枯竭之後,黃金樹已是不得不顯形,並在無數仙界修士吃驚的目光中,燃起了無盡大火。


    「這到底是!」


    「黃金樹居然燒著了!」


    「......」


    如此挑戰認知的一幕發生,讓曆經上一刻還處於黃金時代的眾修士,感到無比的迷茫。


    可隨即發生之事,更是顛覆了他們的想象。


    隻見一輪金日冉冉升起,無窮元氣朝黃金樹聚集而去,仙界各地的仙靈氣迎來了大退潮,才不過是唿吸間的工夫,便幾乎消退得一幹二淨。


    而這,不過是黃金樹垂死前的掙紮。


    它為了挽救自身,不惜吸幹了附近所有的天地元氣。


    可作為超脫仙界位格的偉大存在,隻有灰界的力量才能維持黃金樹,是


    以哪怕耗盡仙界的最後一點一滴,也無法對此刻的它提供絲毫幫助。


    最終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黃金樹轟然化作灰燼消散。


    與之一同消散的,還有王座上的陸芸。


    就在金光徹底暗下去後,無盡的黑暗猶如潮水般湧來,沿途一切盡皆被吞噬殆盡,連帶著裏麵的生靈一道,被徹底化作了虛無。


    唯一的例外,便隻有靈寰界所在處。


    一抹微弱星光屹立於黑暗中。通天仙橋自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橋,確切說它隻是一座橋梁,能讓人從舊時代通往新時代。


    隻是連它,也最終隱沒在無盡的黑暗中。


    「轟隆隆!」


    整個仙庭都在劇烈震動。


    呂仲緩緩將目光收迴,環顧整座天道殿,發現此時此刻這裏除了自己,已再無他人。


    麵前不遠處,一枚灰撲撲圓環閃爍著。


    在吸收了所有道環及道環碎片後,元始道環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強大,甚至遠遠超過了他認知中道主的力量,毫無疑問已是達到了天道級層次。


    「恐怕單單靠它,就以一己之力能開辟新時代吧?」


    呂仲望著元始道環暗想道。


    未來這一個偉大時代,將按照他的意願去塑造、去發展,直至如無上意誌所期望的那般,替太蒙尋來其所需的長生。


    一切按部就班便好。


    此時此刻,元始道環已在融入他的身體。


    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正在體內浮現而出,而呂仲也因此輕鬆突破三屍之路最後一關,隨著自我意識的緩緩融合,他步入到道主境中。


    「嗯?」


    就在這時,呂仲目光移向殿中一角。


    隻見得虛空蠕動,竟緩緩浮現出一道人影來。


    是因果道主?


    不!


    呂仲看著麵前人影,瞳孔忽地一縮,仿若能洞徹萬古的目光注視之下,竟是看出了來者真正的身份。


    是陸芸!


    確切的說,該是曾經為黃金樹燃盡了力量,所有柴薪意誌的集合。可以說它是陸芸,也可以是黃昏道主,又或者是其他。


    「嗬,真是陰魂不散!」


    呂仲不難知道麵前意誌集合體的目的,顯然是為了延續黃金樹的時代。


    事實上,隻要它能夠成功將無上意誌造就的成果篡奪,就能做到將黃金樹時代真正延續。


    而黃金樹的意誌,也的確是這般做的。


    一經出現,它就毫不遲疑動手。


    頃刻間,無數攻擊如雨幕般襲來!


    作為融合了無數存在的意誌集合體,黃金樹意誌自然也繼承了他們的一切,無論是閱曆,還是各種鬥法經驗,乃至於對法則的理解與感悟,及柴薪們平生的經驗與總結,此刻都盡皆匯聚於一體,並且完美融合。


    可呂仲同樣不是吃素的。


    他一揚手,漫天的攻擊盡皆消失。


    一念下,虛空黑洞浮現。


    恐怖至極的吸力,就這般將黃金樹意誌扯入其中,同時一旁深淵也在發起助力,在無上意誌太蒙的指示下,它發散出無數黑暗觸手。


    嗖嗖嗖!


    黑洞突然間發光潰散,並引發了一場恐怖大爆炸。


    威能之驚人,哪怕是一絲餘波,也能將道主級存在湮滅。


    可讓呂仲沒想到的是,黃金樹意誌居然完好無損,並化作了一株純淨小樹,將周遭的無盡黑暗驅散殆盡,前所未有的熾熱光輝四下播撒。


    可哪怕深淵褪去,被吞噬的仙庭亦不複存在。


    原先所在處,如今


    隻剩下一片虛空。


    呂仲能感覺到,遠處小樹上流露出一股悲傷之意,畢竟在仙界被吞噬之後,仙庭就已是黃金樹時代存在的最後象征。


    如今...連仙庭也歸於虛無。


    就在這時,眼前景象忽的一陣扭曲。


    待呂仲反應過來,已是來到外麵的灰界。


    這裏還是跟之前一樣,到處彌漫著灰蒙蒙的霧氣,隻是現在略有一點不同,屬於黃金樹時代的遺跡已是堆在了殘骸堆之上。


    它的出現,昭示著一個時代的徹底落幕。


    此刻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雨滴帶著灰燼,落在了呂仲的手掌心,並很快化作一道微光。


    繼而,以舊時代灰燼及殘骸為養分,一個朦朧光泡就這般緩緩出現。若假以時日,它將會是一個新時代的誕生溫床。


    溫床一經出現,立刻便引發了黃金樹意誌的瘋狂。


    它徹底不顧一切,發瘋似的衝向那光團。


    呂仲對此,隻是袖手旁觀。


    他倒要看看,太蒙對此是如何應對。


    說起來,在背後攪風攪雨的這一位存在,恐怕還沒有人見過出手,又或者說...見過太蒙出手的存在,不是消散在時光長河中,就是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億裏...萬丈...咫尺之遙!


    似乎察覺到呂仲鐵了心,虛空中驀然一陣蠕動,緩緩伸出一隻以無盡深淵為皮肉,以無窮星輝為骨骼構成的大手。


    它是如此的燦爛,世間的一切都無法與之並論。


    「這就是太蒙的本尊?」


    呂仲望著眼前一幕,心中除了感覺到震撼,也隻剩下震撼。


    窮盡語言,也難以將之形容。


    可毫無疑問的一點是,太蒙的確是稱得上是無上存在,其強大程度震鑠古今,哪怕是現在獲得了元始道環力量的他,也無法與之比及分毫。


    經太蒙之手一觸碰,黃金樹意誌頓如稚嫩嬰兒,被毫不費力氣打散。


    繼而,大手又朝這邊蓋來。


    呂仲知道,太蒙是準備懲罰自己。


    作為袖手旁觀,違背輪迴的代價,呂仲的過往及記憶將被徹底打散,自己將不再是自己,未來將會以全新的人格開啟新時代。


    不屬於他呂仲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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