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悠長的輪渡汽笛響徹在珠江江麵上,美麗的羊城沐浴在早來的春雨中,菲菲小雨像情人的手,撫過這座精致的城市,城中有水、水中有城,顯得多了幾分詩意。


    車駛到石崗路時林宇婧快發瘋了,信號對比了幾遍,就在珠江上,可信號定位卻偏偏在江裏,她沿著車道快速行進著,走到離信號標的最近的一處,嘎聲刹車,再對比時,疑惑地看著同伴一眼。


    還在江裏。


    信號總是有偏差的,電腦上在時間和空間上丁點的誤差,反映在實際追蹤上,可能是一座無法逾越的樓宇、無法通過的高牆,或者像現在,無法橫渡的大江。同伴李方遠也是一副霜打的蔫相,本來是8號一個人搗蛋,遇上1號,成了兩個人結伴搗亂了。一天前在白雲山上,沒找著;第二天又去了太陽島,旅遊地遊客如織,更沒法找;今天更好,掉江裏了。


    “這兩個小王八蛋,非把他沉江裏。”李方遠氣忿地道著。


    林宇婧給了個怒容,沒本事,淨揀狠話說,她聯係著家裏,兩廂比對的定位,此時才發現江中移動的輪渡,一下子明白了,不過也傻眼了,如果繞路要多行十幾公裏,怕是又追不上這兩害蟲了,李方遠看出來了,小聲問著:“在輪渡上?”


    “你以為他們真能沉江裏呀?”林宇婧沒好氣地道,發動著車,李方遠問著:“去哪兒?”這位悍妞又不耐煩地道著:“煩不煩,能去哪兒,跳江,追他們去。”


    “這怎麽賴我涅,出來沒給我個好臉色看?高遠和武為笑話咱們,咱們應該是一氣嘛。”李方遠勸著道,外勤的女人少,但凡有一個大夥都捧著護著,不過這個簡單任務追蹤無果迴去免不了被前兩位嗤笑,於是這氣,沒少往李方遠身上發。


    林宇婧瞥眼看了眼李方遠的老實樣子,不忍心了,車行駛了不遠才細聲道著:“方遠,咱們的任務可算砸了啊,三天都沒追到,根本不知道人家在幹什麽?我擔心再捅出婁子來……”


    “沒事,我擔著。”李方遠拍著胸脯道。林宇婧一笑,又埋怨上了:“別你擔啊,想辦法找著人呀,光有信號不見人,咱們這麽大人了,玩捉迷藏呀。”


    “啊,等晚上睡覺時候,提留住得了。”李方遠道。這個辦法明顯無法實行,惹得林宇婧又是無奈地笑了笑。


    人在哪兒?


    不管在哪兒先放下,林宇婧把情況匯報迴去後,得到了杜組長這麽個命令,這兩人他仿佛不擔心似的。到現在時間過了一半多了,自動走了四個,被派出所抓住一個,杜組長出麵去帶人,可不料這位11號居然在派出所撬了手銬逃跑了,驚得杜組長連唿邪門。


    更邪門的這些人渡過了饑餓適應期後,一個個開始安穩了,有自己的小圈子和謀生手段,當然,除了那個一直就不安生的8號之外,現在又加上了1號。


    “這些人一點都不像菜鳥,虧是四十天,要放四個月,成組個犯罪團夥。”林宇婧恨恨地道了句,惹得同伴嗤聲發笑了。


    車行駛著,向下一處石牌路駛去。那兒是個跳蚤市場,匯聚了全世界的電子垃圾,通常是整貨櫃的電子廢件被無良商人買迴,迴來一拆修再重賣,於是就有了風靡全國的二手筆記本、手機等高檔家電,美其名曰叫:水貨。


    林宇婧沒有注意到,她在看輪渡,輪渡上上也有人看著她,試了三天,熊劍飛終於很服氣了,被釣的魚把鉤引出來了,還真是這輛標致車一直追著他們。


    林宇婧更沒有注意到,羊城遍地的摩的上,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她在石牌街這一處人潮往來的地段停了不多會,又駕車前行了。後麵盯著的,下了車,付了錢,看著車剛剛停留的方向,那是他的目的地。


    是餘罪,反追蹤成功了。他不敢跟得太緊,那些人的警覺性不比他差。摩的司機走時餘罪又想什麽來了,一把拽著人,商量著什麽,片刻又後給了五十塊,半張的,讓司機去找下一個停車點。司機愣著看他,以為是壞人什麽的,餘罪一翻白眼,半生不熟的白話嚷著:“那妞我看上了,幫個忙看看她在那兒停車。”


    “嗬嗬,不是老婆跟人跑了吧?哈哈。”那司機呲笑道,領會錯了。不過接過了錢,一溜煙追上走了,聽得餘罪哭笑不得。敢情摩的司機的眼光比他還尖,早看清追前車裏那女司機的長相了。


    這些都是次要的,忙乎了三天,餘罪要證明一件事,也是他一直想做卻能力不夠的事,什麽事呢?就是把這些流落的哥們都找著,離鄉背井的,他遇過好幾次危險,他想其他人過得也好不到哪兒。


    這個心情無關於高尚,隻是他想,如果兄弟們抱成團,應該好混得多。


    走了沒多遠,他四下尋找著,車在這一片停了,那應該是這兒有流落的兄弟?他找啊,找啊,堪堪錯過街邊一處擺攤玩牌的攤點時,他驀地停下了,然後笑了。


    嚴德標,警校大名鼎鼎、十賭九贏的鼠標哥,正扣著一頂瓜皮帽,兩手嫻熟地切著牌,嘴裏已經嚷起了流利的粵東白話,那意思是:“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多押多賠,少押少賠……一把十塊真不貴,咋也不算高消費……嗨,這位大姐,來一把?”


    明明不是大姐,是位細腰妹子,許是看著鼠標看妞就流哈喇子的樣子可愛,一圈人笑,一個妹子掏了十塊錢,象征性地試水,蹭蹭蹭三張牌下,妹子不確定地指了指,猛地一翻,眾人高唿,見紅了。


    賠了十塊,妹子趁著熱鬧,連本帶利全押了,再一起牌,哇,又見紅了,鼠標苦著臉隻說今天賭運不佳,賠了錢。賠錢的樣子比賠老婆還心疼,惹得眾人起哄聲不斷。


    三把連贏,那妹子卻是見好就收,說了聲不遠了,高興地蹦蹦跳跳走了,惹得圍觀人都在哄笑鼠標,不過此時似乎有人躍躍欲試了,十塊、十塊開始嚐試性下注了,幾把過後輸贏各半,卻是賭興漸起,鼠標坐著大莊,要連出幾張,押那兒賠那兒,大有賭場荷官的風範。又是幾把贏得周遭觀眾額頭見汗時,卻不料莊家一把憋十,惹得眾人一陣歡唿,就喜歡看莊家通賠時那憋樣。


    他媽的,這小子成精了。


    餘罪心裏暗道著,雙手切牌,要換三張不難,這數日不見鼠標的牌枝可是突飛猛進了,現在能操控七張了,吃多的賠少的,不知不覺就把錢裝腰包裏了。而且,這家夥居然找了個細妹子當托……餘罪心裏暗道著,四下搜尋著,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位剛才下注的細妹子遠遠地站在一家電腦店旁,往賭攤這邊看。


    驀地,她動了,飛快地奔起來了,奔到聚著的人群外嚷了句:“城管來啦……城管來啦。”


    一句奏效,看熱鬧的攤檔主收拾家夥,正賭著的一抽賭台上的錢,坐莊的鼠標慌了,大蓋布一卷,不迭地嚷著:“明兒再來……連出兩把憋十,倒血黴了,賠大了……”


    說話著卷著包袱就跑,數日不見,腿腳也快多了,鑽出人群,短腿飛奔,一眨眼進了小胡同,此時才有人省悟,沒見城管來呀。跟著又有人醒悟:哇,我一百塊快輸完了。另一位說了,我早輸完了。此時麵麵相覷時才省得,怕是掉坑裏了。


    晚了,贏錢的早沒影了。


    餘罪快步追著,進了小胡同不遠,就見得細妹子從岔路出來,小兩口也似的,拉著鼠標就奔。追了不遠,他大喊一聲:“嗨,騙錢的,站住。”


    “哎喲,媽呀,快跑。”鼠標一激靈,土話出來了,迴頭一瞧,撒丫子就跑,不過跑了幾步,又堪堪嘎聲刹住車了,喘著氣迴頭時,他驀地奸笑連連。旁邊那位姑娘拉著胳膊問,他笑得迴答不上來了。


    肯定不是敵人,餘罪慢慢地走向這一對雌雄奸騙,姑娘小鼻子小眼,看著都像未成年呢,兩人這麽黏乎讓餘罪忍不住往邪惡的地方想,他到了近前,細細打量著這姑娘時,那姑娘卻是害怕一般,躲到了鼠標身後,鼠標氣忿地推了餘罪一把:“去去,看把我妹嚇得?”


    “你妹?”餘罪怪怪地問。


    “啊,別想歪了,我妹妹。”鼠標嚴肅地道。


    “你妹呀。”餘罪的口氣變了,話沒變。


    “你妹!怎麽見麵就沒人話,滾。”鼠標發飆了,迴頭攬著他妹,生怕被餘罪嚇壞似的,餘罪漫步著道:“哎,我本來擔心你過不下去,看樣挺好,那我走了,你跟你妹過吧啊。”


    “嗨,嗨……別走,我正缺個托。”鼠標另一隻拽著餘罪了,往胡同外走時,這對在餘罪看來奇特的雌雄雙騙來曆道明了,敢情是大街撿了個丟了行李的打工妹,粵北山區的,那地方人不興念書,十五六就出來打工養家糊口,管了頓飯,就讓妹子覺得找到終身依靠了,不走了。專業跟著鼠標當托了。


    看這不像一對的一對,餘罪估計再純良的妹子跟上幾天也得被鼠標帶壞。不過他也沒想到妞都沒泡過的鼠標幾天不見就騙迴個妞來,那妹子老是景仰在稱唿他“標哥”,笑得餘罪肚子疼。


    出了胡同,走了好遠,聽說餘罪找到熊劍飛了,讓鼠標也好不高興,等了好一會兒公交車到,熊劍飛從公交車上下來,一看鼠標和餘罪相逢了,樂得屁顛屁顛奔上來了,不過那樣子嚇得細妹子一緊張,又往鼠標身後躲,狗熊這才發現小母鼠也出現了,驚得大張著嘴,半天才緊張問:“成年了嗎?”


    “什麽意思?”餘罪笑著問,他當然知道什麽意思。


    “沒成年,你小子孽可做大了。”狗熊吧唧給了鼠標一巴掌,相比之下,餘罪的罪可輕多了。


    鼠標氣歪嘴了,強調了這是他妹,兩人你妹、你妹噴了半晌,那真正的妹子倒被逗笑了。正互相介紹著,餘罪的電話響了,一看是司機的,再一報方位,得。這急火的,趕緊打車去追。


    車上解釋才說是找追蹤的方位,隻要車停,肯定是有同學落在那兒,鼠標卻是異樣道著,好幾天沒見跟蹤的來了,不過聽到餘罪早換了,驚得他好一陣沉默,什麽原因呢?媽的前天在石牌西路贏了幾個錢,被當地爛仔揪住搶走一多半,還被揍了一頓,真不夠意思,救援的也不上來幫幫忙。


    餘罪知道這貨是個舍錢保命的主,就那猥瑣得性,揍他也覺得沒意思,估計挨得不重。三人說笑,前排的那妹子也跟著高興,不時地迴頭偷瞧三人,看到嚴德標時,總是一副含情脈脈的眼光……哎喲,沒辦法呐,裏頭就數嚴德標最帥,長得最有福氣。那懷春的眼神就狗熊遲鈍也看得出來,別說餘罪了,兩人相視一眼,熊劍飛小聲附耳問餘罪:“這家夥不會真下得了手吧?”


    “我估計八成已經下手了。”餘罪小聲道。鼠標雖然沒聽到,不過瞪著他,有一種寧為紅顏,不讓兄弟的霸氣,餘罪知趣地閉嘴了,示意著狗熊別亂扯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淪落到什麽地步也情有可原,是吧?


    到了摩的司機指示地的方,司機如願以償得到了另外半張五十塊,告訴人就在這兒停的。


    人一走,幾個人都蹙眉了,這是友誼大酒店的門口,寬闊的馬路,來往的豪車,絕對不像哥幾個討生活的犄角旮旯,熊劍飛抬頭看了眼高聳入雲的樓宇,忍不住癔想道:“哇,這是誰呀?不會發財了,住這地方吧?”


    “不可能。”鼠標來迴看著,街上混了多半月,以前不曉得的事葷素不忌了塞了一腦袋,他判斷著:“二十幾天要發財,不是搶銀行就是販毒,餘兒要沒幹,其他人沒那本事。”


    “我也沒那本事啊。”餘罪愣了下。


    “你謙虛吧。在學校你不就策劃過搶銀行嗎?”鼠標笑著推了把,餘罪卻反駁著,學校還學共產主義呢,你不傻呀,尼馬什麽也能當真?不過說著鼠標的眼睛餘光盯到一處時,突然間有所頓悟,拉著餘罪一指,奇怪地問:“要是幹那事,倒是有可能。”


    什麽呢?熊劍飛一迴頭,看到了鋥亮的牆磚上,癬一樣的小廣告,賣槍售炮、**迷藥、貸款收款、中醫軍醫,簡直是一應俱全。


    很有可能,這個繁榮的都市,能在擠壓的空間中生存,恐怕也隻能找這種偏門歪路,四個人沿著廣告往前走,越走越快,那貼廣告的,一彎腰貼一張,肯定不會快了,走不了多遠,幾個追出不到兩公裏,齊齊停下了。


    是豆曉波和李二冬,這兩貨不知道怎麽碰麵了,正辛勤地彎著腰往路沿下吧唧一貼,要不掂著腳,往電杆上,吧唧一粘,渾然不理會路旁行人異樣的眼光。


    餘罪幾人饒有興致地跟著看,豆包貼著廣告是:學生妹援交,聯係電話:xxxxxx;


    李二冬貼的是:模特、空姐、少婦,情感陪護,電話xxxxx。


    鼠標哧聲笑了,立誌當鑒黃師的李二冬終於學有所用了。連豆包怕是也被他帶壞了,兩人不是撅著屁股往台階下貼,就是掂著腳往電杆上粘,幹得那叫一個投入。


    狗熊氣憤地罵著:“這倆太墮落了,拉皮條?連鼠標都不如。”


    餘罪卻是深唿吸一口,猛地一吼:“貼小廣告的,站住。”


    前麵的兩人,扔了東西,撒腿就跑,邊跑邊往後看追來了沒有,看得真切時,猛地一刹車,愕然地望著,跟著尖叫一聲,兩人奔迴來了,摟著餘罪,抱著狗熊,拉著鼠標,那個激動勁道呀,比抱了個妞還來勁,吧唧吧唧在餘罪、鼠標臉上親了幾口,千言萬語匯成一句,李二冬說:


    “你們來了就好了,我們的活太多,兩人都快忙不過來啦。”


    在訓練開始後第二十二天,意外的是不同地點的五個人同一天相遇,不過在煤炭大廈的杜立才他知道不是意外,恐怕是換上的兩位外勤被人反盯梢了,否則這麽大城市,就那得多大的概率才能一天發生兩次巧合。


    看來懊喪的幾位屬下,他感到了棘手了,單個的就夠棘手,一群小害蟲結夥,他擔心要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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