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此前的瓶頸如同一道堅實的壁壘,攔住前方的路,不得寸進的話,那麽斬道關卡則是完全不知道前路在何方,所知、所悟都沒有一絲效果。


    就如同古籍之中記載的渾沌一般。渾沌視、聽、食、息皆無,七日鑿七竅而死。


    渾沌是因開七竅獲得新生,亦或是鑿七竅而死,這就得看他自己了。


    仙三斬道,斬斷修士的前路,再無道可循。


    天斬人道,毀人根基。


    越是強大的人所遇的阻力越大,過去不乏能與少年至尊比肩的逆天奇才,就連他們也倒在了這一關。斬道關下人人平等,平日依仗的絕世天資反而會化入斬道的天塹鴻溝。


    顧芳陰陽同修,太陰之道和太陽之道是他的根本經文,太陰之力和太陽之力幾乎涵蓋了天地萬物,也正因如此顧芳在斬道門前也近乎無從著手。


    斬道,要用一生去拚,哪怕是至尊、古皇,還是後來的大帝,皆是如此。


    閉關數月,顧芳一直在斬道門前徘徊。


    前不久,他已經渡過了小天劫,抵達了仙二圓滿,大能絕巔,但即便渡過了天劫,顧芳對於“道”和“理”的領悟依舊未有寸進。


    斬道並不是一蹴而就的,酬勤無用,隻看結果,但中間依舊還要慢慢領悟。


    這段時間的悟道之中,顧芳雖然沒有任何新的領悟,於陰陽之道、於修為上原地踏步。但通過對於原著中的種種描述,還有他一直以來所追尋的,他已經隱隱明白斬道的方向所在。


    “斬道,為何要斬道?”


    “修行之路若是暢通,最多是頓於其門而不得入,為何要斬自身一刀?”


    “所謂斬道,和古皇、至尊自斬一刀又有什麽聯係?至尊自斬是因為天地封存不了至尊,那斬道呢?”


    “亂古法也有斬我明道之境,但那已是遁一之下的境界。”


    “所謂的斬道,是天斬人道。是天地有缺,所以才有斬我一刀。


    宇宙大天地,人身小天地,以身為種,正是因為天地有缺,所以人也要自斬一刀,前人的法和道已不足為憑。”


    “就如同神禁,斬道之前便可觸發神禁...”


    “所謂斬道,並非一定要斬出什麽,斬掉一切也未必能跨進去,關鍵在於斬出自身的道。”


    “有的人,斬掉了羈絆,斬出無情道;有的人斬掉了其餘的一切,隻留下執念和羈絆,走的是有情之道。”


    “一法難證兩位至尊,除非是混沌體,我其實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走上了這條道路,隻因我看過了原著的諸多情節和相關描述。


    站得高看得遠,學其上得其中,不外乎如是。”


    “不曾想不知不覺中陷入了知見障中...”


    聯係了原著中的諸多情節,並且以整體的視角看待遮天宇宙乃至更為久遠後,顧芳也看到了斬道的精髓之所在。


    斬道,和斬我明道異曲同工,斬去雜念,明悟己道,和天地之有缺。


    顧芳自身的道,是陰陽嗎?


    不是。


    是諧嗎?


    是也不是。


    明悟己身,揮念如刀。


    這一斬起自心間,也起自天地宇宙,從上到下,從內到外,從過去到未來,從混亂到秩序,從存在到虛無,盡皆斬沒。


    顧芳整個人的存在都被這一刀斬除,餘下的唯有一個名為顧芳的“人”,一大股百多來年的記憶,一個初生無暇的真靈靈魂。


    斬斬卻了太陰之道和太陽之道的理解,斬卻了對於遮天大道的種種領悟,斬盡了仙二絕巔的大能修為,斬斷了與生俱來的神體。


    沒有了陰陽之道的修為,沒有了對於天地大道的理解,顧芳整個人雖然還是仙二圓滿層次,但他過去所持有的道紋和法則盡數消散,仙二的實力也如同氣泡被戳破一般瘋狂外泄。


    體內更為暴亂的是原本的陰陽大循環。


    太陰聖力和太陽神力沒有了顧芳本人所持道的存在,相間的衝和之氣也開始逸散,太陰之氣和太陽之氣在混亂中有不少直接在顧芳的體內長生了相衝。


    “轟——”


    如同開天辟地一般的威力爆發,顧芳的神體直接被炸裂開來,陰陽相衝,威力莫大難抵。


    好在顧芳此時的修為急速外泄,太陰之力和太陽之力也隨之流失,加上體內仍舊有不少衝氣留存,沒有引發體內全部的太陰太陽相衝。


    而顧芳的軀體這時還是仙二絕巔的神體,這一次陰陽相衝,即便是在體內爆發,但沒有徹底將生機摧毀。


    倒是顧芳體外,外泄的太陰之力和太陽之力相遇,產生了威勢更大的衝擊,連源礦大陣都被震得動蕩不休。


    在外界的震蕩雖然在顧芳的近前,但體外有著顧芳的兵器守護,因此受到的影響遠遠不及體內的那次相衝。


    太陰聖力、太陽神力被這一斬盡數斬除,失去了本源精氣的存在和天地大道的領悟,顧芳體內的仙台開始蒙塵,脊椎大龍無法支撐而蟄伏,四極四柱被虛空大道擠出,五重道宮門扉閉合,苦海再度淹沒生命精輪。


    殘破的身體也在這樣的情況下氣息衰弱,神體在此前提前誕生的幾縷神血修補本能地修補著傷勢,但又是無源之水,也漸漸幹涸。


    顧芳原本稱得上豐朗神俊的容顏也開始衰老,好在顧芳修道至今不到四十,臉龐隻是顯得成熟,隻是再也沒有了那種超塵脫俗的氣質。


    就這樣,一位天資絕世的仙二絕巔天驕似乎就這麽無聲無息地落於此地無聲了。


    ...


    無聲的殘破軀體,神血耗盡,剩餘本能在緩緩修複著身體,隻是不知道是會先行餓死還是會先一步修複。


    雁過留聲,存在過必然留下痕跡。


    顧芳體內的道行雖然消亡,體內的十八個個陰陽皇字也碎裂開來,但太陰之道和太陽之道的運行的痕跡仍然在體內留存。


    這是一種另類的道紋。


    在顧芳如今近似凡俗的軀體中,在眉心的陰陽天眼位置,仍有一絲絲本源精氣經過留下的道痕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一絲絲太陰之氣和太陽之氣。


    二者沒有衝和之氣的調和,很快就相衝而亡。由於一絲太陰、太陽之氣極少,爆發的相衝之力也沒有對顧芳的肉身造成多大傷害。


    身體雖然正在退化,但也是仙二大能絕巔的軀體,要想凋零,非千百年時間之力消磨不可。


    就這樣,自然的精氣轉化太陰、太陽,相衝,無亡......


    一直到太陰、太陽的道痕直至消散,微量的天地精氣在道痕消散的一刹那,所誕生的太陰之力、太陽之力,和周圍本就容納過陰陽共濟之氣的環境共鳴,自然而然相互嵌合、雙生螺旋形成了一道極其微量的混沌之氣。


    這一道混沌之氣極為微弱,是以往衝和之氣的高度凝聚而成,太陰、少陰、少陽、太陽四種天地之力相合而成,也是顧芳身體殘存本能於非想非非想的狀態下達成。


    雖然微弱,但其他的力量都不能幹擾到它。於無聲無息間,這一絲混沌之氣在緩緩壯大。


    ......


    那一道無暇的初生靈魂沒有任何記憶,純淨,無一絲雜質,比之初生的嬰兒更為透徹。


    懵懵懂懂,無知無覺,不知道多久過去,這一道初生的靈魂看到了天地間的本源精氣,也望見到了仙台上的凡塵,看到了軀體的變化,更看到了世間的種種。


    他也開始產生了好奇,隨即接觸到了那一段混亂繁雜的記憶。


    這是幾段不同的人生,有長,有短,有苦,有樂。


    但這似乎又是同一個人的人生。


    總是在追尋著什麽,有過迷失,有過悔悟,更多的是堅定,堅持,還有珍惜。


    這是我嗎?


    我又是誰?


    這道靈魂在這段紛雜的記憶中迷失了...


    隻是,隨著大段的記憶被吸收,無暇靈魂被記憶攪得渾濁不堪,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記憶中走出,在靈魂內部顯化。


    一個金色的小人在靈魂的核心處誕生,隨著靈魂的越發駁雜、混亂,這個金色小人卻越加耀眼,最後綻放出無暇金光,如同煌煌大日,將一切靈魂汙穢和虛假盡數照徹、消散。


    顧芳,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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