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裏,屋裏隻留了盞暗淡的小油燈,漢辰獨自躺在床上閉上眼,床邊小凳子上坐了守候他的二牛子正在打盹,微微的鼾聲傳來。


    漢辰習慣油燈的光亮,昏黃而不柔弱。恍惚中又記起青石灘即將逃出牢籠反被綁在了師父露宿的野店門口那夜。師父始終在猜是誰把他這個逆徒勸得迴心轉意。


    那個雨後星月滿空的夜晚,在黃龍河從假道士手中死裏逃生後,隨了段大哥往機場狂奔。


    大路上,一人一馬直奔到他們眼前,就勒馬端端的立在路中。馬上那人襯衫疏鬆的開了上麵幾兩顆扣子,長袖翻卷到小臂當中,一頭的汗水,微喘了粗氣。但那熟悉親切的麵容令漢辰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七叔!”


    漢辰臉上泛出驚喜的笑,沒想到在落魄江湖,開始天涯孤旅征程的頭一天就遇到自己日思夜想的親人。


    漢辰打馬過去,二馬交錯的瞬間,漢辰調皮的縱身躥到了七叔的馬背上,從後麵一把摟住了七叔。


    曾經,少時多少歲月,七叔總愛帶他騎馬,叔侄二人擠坐在同一匹馬上在郊外馳騁歡笑。那生命中僅有的歡樂時光也隨了七叔的離家而消失無蹤。


    漢辰怎麽也沒想到,同七叔此次的狹路相逢,卻令他心中又失去一位值得信賴的親人,少了一絲寒冷冬夜中的溫暖。


    “小段,有些話,我要跟漢辰講,能不能借你的酒店一用。”七叔撫弄著漢辰伏在他肩上的頭,對段連捷說。那語氣哪裏是商量,就是不容抗拒的命令。怪不得段大哥總要說七叔生來的霸道。


    都走出了一半的路,又要折迴酒店,小段還是夠朋友的爽快說:“七爺一句話,沒問題。就是飛機都在等了,什麽話不能在這裏講。”


    “小段,謝謝了!”七叔煥雄拱手道謝,“夥計你去幫忙把那飛機請迴了吧。我是說,漢辰不會走了。”


    漢辰皺皺眉,貼了七叔天真的問:“七叔,你在哪裏落腳,你肯帶我走了?”如果能同七叔浪跡天涯,再苦的日子他也甘之如飴。


    眾人迴到酒店,七叔拉了漢辰進了屋反帶上門。


    “龍官兒,你現在給我迴楊家去。”


    晴天霹靂,漢辰張了口訥訥的立在那裏。


    “你幹的這些混賬事,七叔暫且不同你計較,你現在快迴去。”


    漢辰堆出詫異的笑:“七叔,你開玩笑嗎?我迴去,我怎麽迴去?”


    對了,七叔離家多年,他當然不知dào


    家裏發生的一切,當然不知dào


    這兩年他是如何在楊家活過來的。漢辰慘笑,尷尬的說:“七叔,楊家把我趕出來了,我要~~”


    一記響亮的耳光把漢辰煽了一個踉蹌,措手不及,驚愕的扶了桌子看了七叔。就是昔日在家時,七叔教xun


    他也很少抽嘴巴。


    漢辰看了七叔煥雄的眼光是那麽的陌生。


    “龍官兒,看著七叔的眼睛!你,必須迴去!”


    “龍官兒不姓楊了,你姓楊你迴去。”漢辰賭氣的推開七叔。


    “混賬東西,你還同我動手了,別忘記你的本領還是我教的。”


    “老七,老七,你別~~”


    動靜驚來了門外的小段和秦立峰。


    “你們別管,楊家的家事,我自己同漢辰講。”


    “小七,不是我們管閑事,小龍官兒他,他夠可憐了。”


    “小段,你再攔,我可不客氣了。”七叔眉峰微立,帶出冷冷的煞氣。


    小段和秦立峰無奈對視,掩門出去。


    “你是越來越放肆了。你玩的還不夠嗎?你把所有人耍弄得團團轉!”七叔抓過漢辰的衣領,漢辰就是冷漠的看著他,目光中充滿不解和寒心。


    “帶個女人私奔,裝瘸逃避責任,裝神弄鬼安排假道士欺蒙父母。你才多大個孩子!”


    “我幹什麽了,那是他們逼的!我是操縱了假道士驅鬼,可他們若不是苦心積慮的要除掉我後快,會這麽輕易的中計嗎?”


    又一記耳光,七叔伸出兩根手指,直指著漢辰不說話,威嚴的目光逼視他,那種威嚇足以用氣勢壓住他。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漢辰不再是昔日的小龍官兒,挺起胸說:“要迴去七爺你自己迴去,你是楊家的‘人中美玉’呀,我不過是楊家逐出家門的妖孽。”


    七叔一把扔開漢辰,痛心又難過的目光。


    “漢辰現在什麽都不怕,鬼門關過來一次,還怕什麽?七叔你呢,你不是也躲了,心怡的女人眼睜睜的看了她香消玉殞,看她送命,不是也隻有逃嗎?不過你逃成功了,我沒有,因為我遇到了你!”


    “你找打。”煥雄幾乎一把將漢辰扛在了肩上,又重重的摔到床上。


    漢辰一翻身輕巧的躲開七叔飛來的拳頭,楊煥雄一拳打空,惱怒的喝道:“你還敢還手了,這是什麽規矩!”


    漢辰隻敢躲避,隻有招架,不能還手。就如同在父親麵前,麵對無理的責難,他隻有受著的份。


    漢辰不再躲,擦了把鼻子裏淌下的鼻血,揉了下腫痛的臉,淒然笑了側頭說:“你打吧,因為你是我七叔,我不還手。你最好打死我,反正結果是一樣,死在你手裏我倒心安了。”


    “那嫻如呢,你媳婦呢,她懷了你的孩子,你怎麽這麽不負責一走了之!”七叔怒吼著,漢辰終於明白,七叔為什麽這麽憤nu。記得有一次家裏的一個仆人拋棄妻子,就被七叔痛打。七叔從小就是孤兒,沒見過父母,盡管七叔什麽都不說,總是笑對了所有人。甚至刁蠻的大姐有時候開玩笑說七叔這種沒爹沒娘的孩子就該生出來扔去山溝喂野狼,七叔在人前也隻是淡然一笑。七叔對漢辰說,最見不得男人不負責,明明不想要孩子,卻要讓孩子生出來受那份孤獨。


    “我負責,我根本不想要這孩子,那是爹和嫻如他們想的。”漢辰駁斥說,他不想背這拋棄妻子的惡名,因為這一切都是父親安排好的。


    “那你為什麽要讓嫻如懷孕,你讓嫻如生了孩子又讓孩子沒出世就成為沒爹照顧的孤兒,你要做什麽?”


    “我說了,不是我的錯,我不想。”漢辰倔強的頂撞,“有爹又怎麽樣,不是一樣被推到黃龍河底去喂魚!”


    漢辰淚光閃溢。


    “你給我閉嘴!你不想嫻如怎麽懷孕的,你不想就有了孩子了?”七叔邊打邊罵。


    漢辰一把掙脫七叔的束縛,憤nu


    的瞪了七叔,二人怒視片刻。


    漢辰淒然慘笑:“是呀,怎麽有的孩子?”


    “好,我迴去,我迴去,不就是送死,死在哪裏不一樣。”漢辰慘烈的仰頭笑笑,控zhi


    著淚水。


    “就是死你也得給我死在楊家!”


    漢辰扭頭看著七叔,點點頭,硬生生的說:“可以,但漢辰死在楊家,七叔要迴來替漢辰收屍!”


    “好,七叔答ying


    你!你小龍官兒真要是閉了眼在楊家,七叔別說去給你收屍,七叔放qi


    一切也要迴楊家!”


    “好!漢辰記住了!”漢辰堅毅的點點頭,緊咬薄唇。


    “龍官兒。”煥雄拉過漢辰,輕輕的撫弄他臉上青紫擦破的傷痕:“七叔的苦心,你日後就會明白。”


    漢辰也笑了:“七叔,漢辰現在就明白,七叔你以後也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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