繩子被緩緩鬆開,漢辰無力的癱倒在父親懷裏。失控的重量壓下來,險些將楊煥豪帶倒。


    楊煥豪緊緊摟住兒子,伸手探探漢辰的額頭,滾燙。


    掏出塞在漢辰口中的毛巾,隻聽漢辰迷糊的叫了聲“爹爹”,便昏沉沉的沒了聲音昏迷過去。


    臥房外間裏,鳳榮拉過守在門口局促不安的向屋裏張望的弟媳嫻如,偷偷問:“怎麽,龍官兒還不讓你給他上藥?”


    少奶奶嫻如羞紅了臉,點點頭說:“他麵薄,怕羞,平日裏換個衣服都背了我。好在有二牛子伺候他。”


    少奶奶嫻如的娘家是泉城有名的書香世家樊家,嫻如則是傳統中不折不扣的大家閨秀。性格溫良恭淑,平日謹言慎行,棋琴書畫無所不會,還繡得一手好的女紅。


    嫻如的苦是有口難言。自從兩年前她嫁到楊家,這個小自己五歲的小丈夫就一直同她姐弟相稱,從心裏就拿她當姐姐般敬重了。每次婆婆偷偷問起她房事,嫻如隻有羞答答的推搪應付。因為有一次,嫻如無意中委屈的對婆婆說出丈夫同她有名無實的事實後,一心想早日抱孫子的公公對漢辰大加箠楚,甚至請來大夫天天逼迫折磨漢辰。那段時間,漢辰看她的眼神都充滿了仇恨,嫻如的眼淚隻有往肚子裏咽。


    “哎呀,你是他媳婦,這圓房都一年多了吧。這個龍官兒~~難怪到現在你肚子還沒個動靜。”鳳榮哭笑不得。


    “龍哥!”院裏傳來一聲叫嚷,秋月衝進屋子。


    奶娘趙媽一把拉住秋月:“你個瘋丫頭,還有沒點規矩。”


    “娘,龍哥他怎麽樣了?”秋月急得眼淚落了下來,手裏攥了一疊散著清新油墨氣息的報紙。


    奶娘趙媽氣得敲了秋月的頭罵了說:“就是你呀,天天瘋瘋癲癲的跟少爺講什麽‘平等’呀,‘博愛’呀,不好好讀書的,去河道邊救什麽災民。這迴可好了,少爺被你徹底帶壞了,把自家的田地都淹了。老爺的氣還沒消呢,再若把龍官兒打出個好歹,看娘不拿雞毛撣子抽你。”


    秋月嘟著嘴,堵了耳朵,倒退到漢辰的臥室門邊,忽然一腳碰開門喊了聲:“龍哥我來了。”倏然的轉身閃進了房門。


    “你這瘋丫頭,你龍哥在上藥呢。”


    鳳榮同嫻如相視而笑。


    “趙媽,秋月也快十六了吧?快到挑婆家嫁人的年紀了,可有物色好的人家了?”鳳榮咯咯笑了開口問。


    趙媽自嘲的笑了搖搖頭:“大小姐你是見了的,這個瘋丫頭,誰家肯要呀。”


    趙媽前腳出門,嫻如就輕輕扯扯鳳榮的衣襟,對她耳語幾句。


    “真的?我怎麽一點不知dào。”鳳榮張大了嘴巴。


    嫻如乖巧的點點頭,低聲說:“三姨娘提的親,奶娘高興得睡不著覺呢。就是秋月自己還不知dào。”


    鳳榮堆出莫名其妙的笑,傻笑說:“我說的呢,原來是這樣。爹可也真是~~”


    —————————————————————


    楊大帥的書房裏,二少爺漢平規規矩矩的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為父親和師父顧無疾讀著當日的《龍城日報》和《龍城時刊》。


    “本報記者今晨於篷台口采訪在場民眾及駐軍長官。據二一三旅旅長楊漢辰長官聲稱‘此次炸堤救險之壯舉,實屬授意於……’”


    漢平偷眼看看父親的臉色,接著清清聲向下讀道:“‘授意於楊~~楊督軍。”


    漢平謹慎的將報上父親的名諱“楊煥豪”三個字隱去,“身為一方軍政長官,深感責任之重於泰山,守土有責。但能救民於水火,怎顧自身得失。因目睹洪水來勢洶洶,不忍令生靈塗炭,隻得任自家桑田化為滄海。且……”


    漢平看了父親神色閑然的抽著煙,試探說:“爹,大哥如何把責任推到了爹的身上?”


    一旁的顧無疾夫子嗬嗬的笑笑,捋了幾縷長髯頻頻頷首,意味深長的望了眼沉默不語的楊大帥。


    忽然隨著一陣急促腳步聲,大小姐鳳榮進來書房:“爹,這迴楊家可露大臉了,你快看~~”


    鳳榮將一疊各式報紙傳單扔在案上:“大大小小報紙全是篷台口炸堤一事,異口同聲說是爹你大公無私,為保龍城百姓安危,炸了堤淹了自家田地。這家門口堵了一堆記者和學生,我險些進不來家門了。你老再看看傳單,什麽‘血濃於水’,還有這兒,‘共築篷台長城’。這龍官兒的花花腸子還真多,還派部隊去幫了災民搭棚子,讓學生搞什麽募捐,搞得熱鬧呢。聽說還成立了個什麽‘護林隊’,好多百姓報名,大水過了就要當義工去植樹造林,改善黃龍河一帶水土。”


    “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楊煥豪不耐煩道:“這龍官兒的歪主意就是多,還沒鬧夠!”


    “還別說,剛才就有商會的拿了銀票大洋來,說是捐給省裏用來修壩的一點心意。”顧無疾得yi


    的插話說。


    “哼!爹,如果真能把錢鬧迴來,就讓他們鬧去。你想這大堤炸開口,水過了不得花錢修上呀;這田地顆粒無收,不得費錢呀……”


    打發走了孩子們,楊煥豪看了眼成竹在胸的智囊顧無疾。


    顧夫子抿嘴淡笑:“大哥,明天安排了記者招待會,我看就讓龍官兒去應付吧。你若有心扶植他,就要開始讓他在大場麵上去拋頭露麵了。還有,剛才北平方麵秦總理也拍來電報慰問,並撥款十萬大洋救災。各個省的都督大多都陸續有電文和捐款物資過來;就連南方zf那邊都拍來電報並募款送上,你看~”


    南方孫大炮的革ming


    軍zf同北平的北洋zf爭端不斷,近來勢同水火,居然紛爭不下的時候在龍城救災一事上反而萬眾一心了。楊煥豪不由得yi


    的笑笑:“老弟你料事如神,不愧‘活諸葛’呀。大哥先時言語多有得罪,你別介yi。”


    顧無疾自矜的笑笑,仿佛一切如囊中取物般自信得yi


    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大哥盡可去借鑒江湘省治洪慘痛教xun。長江發大水,江湘都督堵不住口子就也下令炸了段堤壩,不想淹死了幾千口人命。這下可好,就成了報上的說料了。這南唿北應,大報小文的一煽動,小事變大事,惡名昭彰、民怨沸騰。大總統還不是迫不得已把常都督給罷了任。如今正是大選關鍵之際,稍有不慎即滿盤皆輸。‘小不忍亂大謀’,關鍵時刻不斷臂是難活命的。更何況我們的文章還大有可作的餘地,大哥稍安勿躁。”


    “這才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楊煥豪笑罵說。


    顧無疾嗬嗬的大笑:“龍官兒這孩子畢竟還是稚嫩些。此次他擅作主張去炸篷台口,雖然是你我預料之中,但他原意也不過是出於少年意氣,還不懂得政治之險惡。若要將來成就大事,這孩子還需yào


    錘煉。”


    “這孩子,越來的主意正了。越大反是越不服管教,口順心悖,近來屢屢的忤逆,這迴也算是給他個教xun。”楊煥豪提起長子漢辰,生出些不快說:“前天我在龍官兒的枕頭下,搜出些學生裏傳閱的那些混賬書,狠狠的教xun


    了他一頓。不想這畜生賊心不死,竟然還是擅作主張去炸堤。”


    “你我兄弟都曾經有年少氣盛的時候,這治理洪水一味的堵填也未必得法,怕疏通還是有必要的。”顧無疾一句話,楊煥豪不以為然的駁斥:“先父當年最有名的斷語就是,這教子就如馴烈馬。越是烈馬良駒越是不容易輕易被馴服,那就要靠胡蘿卜加馬鞭並用。但凡這烈馬,踢騰掙紮一番過後,見抗爭無用,終究有精疲力竭臣服順從的那天,多半千裏駒就是如此調教出來的。先時我同袁總統出征朝鮮時,利用這個方法馴成了不少駿馬。”


    ————————————————————————————————————-


    “龍哥,龍哥,救命呀。”秋月慌張的躲進漢辰的臥房,奶娘趙媽揮舞著雞毛撣子隨後跟進來,追打著四處逃竄的秋月。


    漢辰掙紮了從床上爬起來,拖了鞭傷的疼痛踉蹌的衝過去,一把抱住氣急敗壞的奶娘:“奶娘,你怎麽了?”


    “丟人現眼還敢往少爺房裏跑,誰也救不了你!”奶娘哭罵著追打秋月。


    “娘,你這是愚昧,同學們愛國有什麽錯?”秋月有了漢辰哥為她抵擋,底氣也足了幾分。


    “愛國,你別跟我提那東西。愛國你就可以去燒殺搶劫呀?那是土匪強盜!虧你讀書識字,在學堂就學些不正經的東西,看你哥迴來了不打死你。你對得起老爺太太掏錢送你去學堂讀書嗎?”


    “我們燒的是日貨,砸的是日本人的店鋪。這叫抵製日貨!”秋月不服的爭辯,奶娘氣得推搡了一臉陪笑著為秋月討饒的漢辰說:“龍官兒你別護了她,她是造反了。看我把她打斷腿關屋裏去。”邊罵邊隔了漢辰去抽打躲在漢辰身後的秋月,邊不停的罵:“這個死丫頭,要氣死我。


    漢辰連哄帶勸的總算推了奶娘出去。


    臥迴床上的漢辰手撐下頜強抬起頭,忍了一身傷痛堆出絲天真的笑意,望著坐在床邊玩弄著烏黑長辮的秋月妹妹。秋月鬢角上那枚別致的黃蝴蝶發卡,還是漢辰軍校畢業前用自己的壓歲錢買了送她的。秋月此刻彎彎的笑眼同當時側頭等了他笨拙的手將發卡輕輕別在她鬢發時一樣的可愛。


    聽秋月啜泣的說出經過,漢辰才知dào


    ,原來秋月同同學們去燒日貨,砸日本人的店,在街上遊行演講,被巡警抓了去勒令校方領人。結果她們幾個“領袖”就被學校勒令退學,找了奶娘去領了秋月迴來。


    “秋月你別急,我明天讓鍾堯大哥去幫你疏通,你還是迴去上學吧。”漢辰安慰著一旁抽噎的秋月。


    秋月執拗的揉弄著衣襟:“龍城之大,還擺得下一張安靜的課桌嗎?zf為了打內戰,向日本借了大筆高利貸,都要有五億日元了,我們怎麽能安心讀書?”


    麵對秋月的義憤填膺,漢辰靜靜的看了她,伸手幫她擦擦臉頰上傷心的淚:“秋月,這個跟你讀書有關係嗎?zf借款都是你和我幹預不了的。就是我爹怕也無可奈何。還是幹點你力所能及的事吧。”


    “楊大帥當然不管,他同秦瑞林總理那匹夫是沆瀣一氣的》序v文學遣瘓褪牆韙呃ヂ蚓蕩蚰謖劍┐笞約旱牡嘏搪穡咳氈救爍珊蓿災泄話埠眯模廡┐笏Ф級矯竊趺淳褪傭患?


    “秋月!”漢辰聽秋月開始評論父親楊大帥和幹爹秦瑞林總理,忙製止她,“這也不是你燒日本人鋪子的理由呀。”


    “他們的花布湧進中國市場,大家都去買日本布,就沒人買國布了。”秋月撅起嘴。


    “你燒幾家日本人的鋪子就解決了?全國這麽多鋪子你燒得完嗎?為什麽中國布的花樣質量不如日貨呢,這個才是你該去想想的。國貨當自強,如果中國的國貨質量上趕上了日貨,大家自然會買國貨。”


    “詭辯!”秋月瞪起眼:“中國zf賠款割地,把自己國家的土地無償租給了外國人。當官兒的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野心去跟日本人借高利貸。中國哪裏有錢去發展實業?”


    “大少爺,老爺傳你過去書房一趟。”胡伯進來傳話說。


    “龍哥傷成這個樣子,怎麽下地走動呀?”秋月抗議說。


    胡伯一臉的無奈,這是老爺的命令,誰敢說半個“不”字。


    “秋月,別為難胡伯,去叫你嫂子幫我把衣服拿來。”漢辰幹咳了兩聲。


    父親的眼裏從來沒有“憐惜”兩個字。有時候漢辰覺得父親對他這個兒子就如同抽打一頭家裏的牲口般無情。當然,漢辰從小也就不相信眼淚能為他減輕責罰或傷痛的煎熬,所以就算他遍體鱗傷痛不欲生,他也要強撐了站起來去直麵嚴厲的父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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