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曾說過的答案。”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可我沒想過會是這樣,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林青平雙手抱頭,滿是悔恨。


    “許遠也是這樣想的。”無影搭著拂塵緩步上前,臉色平靜。


    “可他害死了一千名士兵,他必須死。”


    無影望著許母的屍體,淡淡道:“可你不也殺死了許遠,所以許母死了。”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你根本沒有告訴過我印記木牌會有負麵作用!”林青平猛地起身,揪住無影的衣衫,像隻憤怒的獅子。


    “我告訴你,許遠就可以免除一死?”無影輕輕抬手一拂,卸掉林青平青筋暴起的雙手,“這是印記木牌一開始就具備的屬性,也是約束那些戰士的手段,隻是他們不知道罷了。自青嵐建國至今,千餘年之間被處死的戰士不計其數,許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我……”林青平放下雙手,腦袋低垂,“可許母什麽錯都沒犯,為什麽還要她死呢?”


    “她就算此次不死,時日也不久了。”無影拂塵揮動,一道火焰徑直飛出,覆蓋在許母的身上,解釋道,“許母年事已高,兒女皆不在身前,加上眼疾,生活難以自理,這是其一。許遠的印記木牌碎裂,很快就會傳迴坤雲城,傳迴五雲鎮,到時許母也會得知,這是其二。”


    “為什麽會這樣?明明犯錯的不是她。”


    “你慢慢就會懂得,青嵐的建立與運行是不會有例外存在的無情,這是必要的手段。”


    火焰放肆地咆哮,一點點吞並老婦人慈祥的麵孔,一生風霜一把火,燒他個幹幹淨淨,大地一片空白。


    “走吧,這間房屋很快就會有士兵前來清理。”


    火焰已經將老婦人完全吞並,無影輕手一招,那火焰慢慢凝聚成一個小球,落迴掌中。


    “許遠犯了不赦之罪,死亡是他唯一的結局。許氏身為生母,因為許遠而死,這些都與你無關。縱然你不親自去三青關抓捕許遠,他依舊會死,這是他既定的命運。”無影衣袖一揮,火球隨即消失,拉起林青平的手,就帶著他來到屋外。


    “走吧,村裏人很快就會知道,那些孩子也會來的,你也不想看見他們夢想破滅的樣子吧?”無影輕輕揮手,林青平便不自覺地被推著往前走。


    “許遠還有一小妹,名為許慧,尚在人世。你與她會有一麵之緣,還請將你手中玉佩交予她。”


    無影的聲音漸漸遠離,林青平低下頭,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枚青色的玉佩。玉佩看起來有些年頭,其上的圖案已被磨平,邊角也泛出白色。


    名稱:許氏玉佩(特殊品)


    簡介:五雲鎮許家世代相傳的普通玉佩,並無其他作用。


    林青平緊緊攥著玉佩,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迴過頭,長久地望一眼五雲鎮,轉過身,蕭瑟的離去。


    來時輕狂,去時蕭瑟,中間緣由,隻是點點淚。


    小可拍打著翅膀飛出,緊緊跟在身邊,小臉滿是擔憂,卻不敢出聲詢問。


    走了許久,小可伸出小手扯住林青平的盔甲邊角,俏生生道:“哥哥,無影道長說的是真話,那不是你的錯。縱然你不接下這個任務,許遠還是會死,許母也會死,這與你無關。”


    林青平低頭看著抓著盔甲一角,不敢大聲言語的小可,暗自責怪一番,輕聲道:“小可,哥哥知道,隻是我一時難以接受。”


    林青平半沉下身,大手輕輕摩挲小可的秀發,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哥哥要先下線了,小可在這裏等哥哥迴來。”


    “哥哥,你不迴坤雲城提交任務嗎?”小可任由林青平撫摸,揚起小腦袋問道。


    “等明天吧,哥哥現在不太想去。”


    “嗯,那哥哥下線好好休息一會吧,小可在這裏等著你。”小可重重的點頭,撐起小胳膊拂過林青平的額頭,柔聲道,“哥哥不要有心理負擔,睡一覺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謝謝你小可,哥哥走了。”


    “哥哥再見~”


    小可揮著手道別,深知哥哥這一次離去,將會在不久之後救迴來。


    ……


    摘下頭盔,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內心卻一片平靜,仿佛一口不會波動的枯井。


    翻身,下床,空洞地打開水龍頭,等到冰冷的水流拍到臉上,內心卻隻有一個跳動的想法:出去走走。


    是啊,出去走走吧,看一看外麵真實的世界。


    說幹就幹,換好衣服,打開房門,不緊不慢地下到一樓。


    客廳裏燈火通明,大家都沒有再上遊戲,而是圍著沙發姿態各異。


    王繹大大咧咧地仰麵躺在沙發上,絲毫不顧及形象;馬恆羽抱腿坐在王繹手邊,正認真地丈量王繹的臂長;宋天西裝筆挺地坐在另一邊,手中捧著一杯青茶,半天都不抿一口;徐亦塵和呂逸風則湊在一起,正在討論日後如何發展;蘇涵安靜地站在沙發後,雙手拘束地交叉放在腹前,頭顱低垂,烏黑的秀發遮擋住眼簾。


    “老王,你這手臂不行啊,活生生一短臂猿。”馬恆羽丈量完臂長,兩手比出距離。


    “去去去,你才短臂猿,你王哥手可摘星辰,不是你能妄加猜測的。”王繹不滿地打開馬恆羽比出的距離,順勢抓著馬恆羽的胳膊坐起身,正好對上下來的林青平,一愣旋即大聲道,“小林子,你還舍得下來,我以為你長在樓上了。”


    宋天放下茶杯,笑道:“晚飯給你留了些,在廚房放著。”


    王繹立刻舉手大喊道:“我也要吃。”


    “你不是吃過了嗎?”宋天一臉詫異。


    “我又餓了呀。”王繹一撇嘴,“你是有未婚妻投喂,光喝茶都能喝飽,我們幾個單身狗就不行嘍。”


    宋天一頭黑線,他之所以大晚上端杯茶裝逼還是下午去見秋紫銘時,被她閨蜜說涵養不夠。好家夥,這一下子就惹怒宋天了,想我宋天何人?堂堂二戰區宋家次子,竟然會涵養不夠?是可忍孰不可忍,開練!


    但就事實來說,宋天乃至宋府對禮節看的較輕,確實比不上其他幾大家,因此也隻能低聲迴了一句:“你妹……”


    “我這就去做。”蘇涵低著頭就欲轉身鑽進廚房,相比氛圍和諧的客廳,她還是更喜歡冷清的廚房。


    “我不吃了,出去散散心。”淡淡迴了一句,林青平也不理會幾人,徑直出了大門。


    “等等我,我也要去。”被王繹拽到在沙發上,又被大嗓門震住的馬恆羽,終於有了起身的機會,當即站起身揮著手大喊。


    呂逸風伸出手攔下作勢衝鋒的馬恆羽,望著已經出門的背影,沉聲道:“讓青平一個人靜靜吧,他的臉色看起來很糟糕。”


    說完,又扭頭看向宋天:“老宋,青平手機上的監測裝置安裝沒?”


    宋天點頭,拉出晶狀電腦,打開監測界麵道:“你上次說過後,我就安裝了。”


    呂逸風緊緊盯著屏幕:“好,我們輪流盯著,一旦出現不對,就出去找他。”


    王繹撓著腦袋:“有那麽嚴重嗎?”


    “很嚴重。”呂逸風點點頭,臉色很是凝重。


    “那還是等會再吃吧。”危急關頭,王繹也變得很認真。


    “真要是餓,自己去把菜熱一下,這邊隻要留有人就好。”


    “得令,我這就辦。”王繹蹦起身,不好意思地看著蘇涵道,“蘇涵,你幫幫我唄,我不會做飯。”


    “白癡!”呂逸風迴頭瞪了王繹一眼,看著王繹有些緊張的手掌,忽地放鬆語氣,“讓蘇涵幫你吧,吃完再出來,我們幾個都不餓。”


    “得令!”


    ……


    鋼鐵澆築的城市,華燈滿城,卻照的半月戚戚。


    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開車的司機胸口無一不貼著象征身份的編號;街角邊,身著各色服侍忙忙碌碌的人群,胸口處也不會缺少身份的編號。


    天星年的一二戰區,高等級的人工智能取代人類的工作,隻有少數場合還招有低級戰區中,那些懷揣著夢想的少男少女。各司其職的人工智能擠滿城市的每個角落,把江川變為一座不眠城市。


    沿著街角慢慢行走,那些掛著永不凋謝盈盈笑意,重複某一工作的人工智能會自動讓出道路,這是刻入骨子裏無法抹去的印記。


    陵川橋上,燈光將林青平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靜靜趴在圍欄之上,感受著滾滾怒濤的磅礴,仿佛要將這座燈火喧囂的城市吞沒。


    “我真的錯了嗎?我堅持的正義難道是錯的嗎?”


    “我真的是對的嗎?我堅持的正義難道是對的嗎?”


    林青平想不通答案,就如同無影所說,許遠本就會死,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隻是恰巧接下這個任務。


    可,許母的死亡成了林青平心頭解不掉的疙瘩,他不能容忍許遠的臨陣叛逃行為,卻也不能接受許母死亡的事實。


    兩種聲音在大腦徘徊遊蕩,林青平隻得痛苦地握住大腦,不斷敲打冰冷的欄杆,試圖在某一個迷茫時刻找到答案。


    “請問,我能幫到你什麽嗎?”


    衝撞的聲音緊緊纏繞,難舍難分幾欲炸裂之際,一道溫柔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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