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睜開眼睛,杜霆便是詢問起心中最關心的人和事。


    “你醒了!”


    幾乎是第一時間,兩道豐潤窈窕地身影直撲過來,離的近了,卻怕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錯覺,又定定的站在那裏,唯恐上前一步,眼前的人又會如之前那樣,長睡不起。


    杜霆使出吃奶的力氣,轉頭看去,柳茹身穿一身不知從哪裏隨意找來的粗布麻衣,發髻隨意盤起,袖角輕挽,手中端著一碗精心熬製的米粥,甚至因為忙碌而流出的汗珠都還掛在她的額角鼻頭上,在昏暗的篝火中,如水晶般晶瑩。


    淩紫煙還是那般飄飄乎羽化登仙的模樣,原本的一身白衣如雪,此刻卻沾染了少許的篝火灰燼,一點點,一條條的黑,倒是讓她的樣子更多了一分親切,再也不似那個高高在上的謫仙。


    傷口雖然痊愈,可是杜霆大病初醒,喉嚨幹涸,費盡所有氣力,輕喚出聲:“柳茹、紫煙姑娘……”


    嗡嗡的聲響輕如蚊,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


    可是柳茹和淩紫煙卻如被點了穴般,甚至柳茹手中的米粥,都“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鮮紅的雙唇微微囁嚅著,柳茹忽然瘋了一般的搶上前來,直撲到杜霆的身前。


    “杜霆——”


    柳茹呆呆的看著杜霆,如玉般的小手想要伸出,卻又害怕弄痛杜霆,遲疑著不敢伸出去。


    站在後麵的淩紫煙早已捂住雙唇,又哭又笑,淚落如雨。


    此時的柳茹,一襲荊釵布裙,隨意盤起的黑發,淩亂的散落在耳邊,雙眸如水,秀眉輕揚,赤裸的皓腕晶瑩如玉。


    雖然一身農婦打扮,卻有一股難以掩飾的嫵媚芳華。


    淩紫煙嗚咽著湊上前來,早已哭紅了眼。


    這樣的仙子,從未見過。


    杜霆看的呆呆,良久才吃力的伸出手,替柳茹擦掉早已流成河的眼淚,道:“柳茹,你……還好麽?”


    柳茹輕輕拉住他那顫抖的手,溫柔流淚:“好,我很好。杜霆,我想做一個女人,做一個真正的女人,給你洗衣做飯、生兒育女,世代繁衍生息。”


    杜霆語氣虛弱,卻也難以掩蓋話語中的驚喜:“柳茹,是真的嗎?我,我不過是一個宅男,一無所有,如何能得你芳心暗許,仙子,也是能還俗的麽?”


    柳茹又哭又笑,麵紅耳赤,想要不理他,可是卻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到了最後卻隻是輕輕的撫摸著杜霆的手,動作輕柔無比,落淚而笑。


    活著真好,有柳茹可以讓我調戲。


    杜霆咧嘴一笑,柳茹扶著他輕輕坐了起來,柔聲道:“疼嗎?”


    “不,不疼。”杜霆喘息著。


    “可是我很疼!!!”柳茹將臉頰貼到他胸膛,淚珠滂沱。


    杜霆此時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可是柳茹卻是抬起食指,輕輕掩在杜霆嘴唇上,說道:“不要著急,紫煙姑娘,她有話想要與你說。”


    淩紫煙?


    她有什麽話想要說?


    柳茹衝著淩紫煙點頭示意,淩紫煙趕忙擦去眼淚,上前接替柳茹扶著杜霆,雖然沒有說話,可是轉眼之間,眼圈又紅了起來。


    杜霆苦笑道:“害你擔心了。”


    淩紫煙的心意,杜霆又怎麽會不知,可是在這種時候,總有人得先開口說話。


    好一會,杜霆才輕聲道:“我昏過去多久了?”


    淩紫煙愣了一愣,卻還是答道:“今天是第四天了。”


    看著頭頂的純淨的夜空,杜霆喃喃道:“第四天了,已經是第四天了……”


    淩紫煙沒接杜霆的話,默然無語,好一會後,終於鼓起平生最大的湧起,看向杜霆的眼睛,聲音雖輕,卻極是堅定:“杜霆,你可以,抱我一下嗎?”


    杜霆,你可以,抱我一下嗎?


    不過短短幾個字,卻仿佛瞬間耗盡了淩紫煙全部的力氣,這話一出口,淩紫煙原本潔白如暖玉的臉瞬間血紅,低下頭去,再也不敢看杜霆一眼。


    杜霆,你可以,抱我一下嗎?


    有何不可!


    杜霆吃力的張開健壯的臂膀,將淩紫煙緊緊摟進懷中。


    淩紫煙將頭死死埋進杜霆懷裏,這一刻,這個仙子一般的女孩,聲音嗚咽,再也忍耐不住,終是嚎啕大哭。


    在杜霆昏迷的這四天時間裏,柳茹早已將一切都告訴了他。


    除了關於主神空間的那一部分。


    每多知道一分,淩紫煙便多陷進去一分。


    她知道,隻是這一戰,杜霆便忍受了遠遠超出常人的痛苦。


    杜霆的正氣,杜霆的擔當。


    也許,隻有在死與生之間,才能真正的看清一個人。


    無論任何人,隻有在麵對死亡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他真正的本性。


    也正是這樣,淩紫煙越是明白,便越是無法自拔。


    可惜還有三天,隻剩三天時間,杜霆便要離開自己而去。


    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柳茹曾經說過,那是無法抗拒的力量,沒有任何人可以抵抗哪怕半分。而且這一去,便是生死永別。


    所以這一刻,淩紫煙才能鼓起這莫大的勇氣。


    否則以她淩書峰當代最強傳人,下一任掌門接班人,如何能做出這種幾乎可以算是大膽之極的動作來?


    可憐的姑娘。


    杜霆明白淩紫煙的心情。他明白。


    淩紫煙伏在杜霆胸前,失聲痛哭。肩膀急顫,哽咽的幾乎要窒息。這些時日的心碎,終於山崩地裂一般的發泄了出來。


    哭吧哭吧,這世界上,還有比哭更痛快的事情嗎?隻要能哭,總比想哭都哭不出來好些。無聲無息中,他也忍不住的哽咽了。


    任淚水橫流,兩人靜靜擁在一起,坐在這美麗地天地中。天地有多寬廣,他們的心懷就有多麽的悠遠。人生能有幾次這般美妙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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