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大周遷都到了長安,還沒正經遇到什麽重要的白事。連皇帝的萬年吉地都是剛剛選好,規模建製都還在製定中,就更不要說其他人的了。蔣氏死得,未免有些倉促。


    米摯懷揣與一幹女官死磕到底、讓南方元老係知道點厲害的決心,忙得團團轉的當口,還得加班加點,早早地將自上而下不同等級的陵墓規格給定下來,呈送禦覽。恨不得顏肅之當時就批準,好命有司去準備,他好脫開身去,趁機會謀劃一下搶地盤的事兒。


    豈料顏肅之對這位老嶽母尊敬得很,非要讓他再改一改規定,把規模再提高一點。


    米摯是個認死理的人,認為一品的墓地規格已經可以了,蔣氏又不是顏肅之的媽,不能再抬高了。他又暫且扔下了旁的事兒,跟有顏肅之抬了一迴杠。最後還是李彥當機立斷,以為一品的規格就定這樣,但是顏肅之可以再格外加恩。


    這才算是解決了問題。


    顏肅之自己是想去參加嶽母的葬禮的,這個就有一點出格,李彥也躊躇著勸他不要過去。顏神佑便主動請纓,代表顏肅之過去致奠。這等事,六郎也不大方便派過去的。薑氏三子一女,論起來顏神佑對蔣氏的感情最深。在她的印象裏“慈愛祖母”這麽個形象,一直就是蔣氏。楚氏是人生導師,是女王boss,但是與“慈愛”這個詞,還有那麽一點點的差距。


    顏肅之猶豫片刻也答應了,這個意見卻被薑戎那裏給打了迴來:蔣氏臨終有遺命,讓他勸一勸顏神佑,已經有了身子的人了,不要到喪門靈堂這裏來,恐有衝撞。


    顏肅之的心在女兒和嶽母中間拉鋸一迴,決定聽從嶽母的意見。


    顏神佑卻是執拗,認為這種忌諱絕屬胡扯,一瞪眼:“我外婆就算是老去了,也不會害我。”說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拿一雙朦朧淚眼去看她爹,希望苦肉計能夠成功。


    豈料顏肅之的心終究是偏的,苦哈哈地對顏神佑道:“祖宗,你就聽一迴話吧,啊?”


    見顏神佑擦擦眼淚,有點要翻臉的趨勢了,顏肅之當機立斷:“讓駙馬去!你去昭陽殿陪你阿娘去。”


    親媽和外婆,顏神佑掂量了一下,跟顏肅之討價還價:“那送殯的時候?”


    顏肅之道:“路邊呆著。”


    父女倆跟進了菜市場似的來迴砍價,旁人一直不吭聲,等說完了,李彥才慢吞吞地道:“殿下還是去的好。”


    顏神佑眼中透出驚喜來,顏肅之嚴肅地問道:“先生也這麽說?”


    李彥答得極慢:“夫人與皇後向來親厚,帝後與東宮不便出宮,公主再不出現,恐於物議有礙,於公主不利。”


    顏肅之皺起了眉頭:“要不就我去!”


    李彥道:“不可。如今的局勢,暗流洶湧,陛下若是心憐薑氏,就別將他們往風口浪尖兒上推。”


    顏肅之看看顏神佑,見這位祖宗一臉的躍躍欲試,不得不叮囑一句:“你不要太耗神才好。”


    顏神佑痛快地答應了:“我去送送外婆,要耗的什麽神?那什麽,我去看外婆,阿爹要不要向舅舅他們帶什麽話兒?”


    顏肅之先被嶽母的死訊給震了一下,又被閨女胡攪蠻纏了好一陣兒,腦袋還有點昏昏沉沉的,張口就問:“啊?”


    李彥提醒道:“夫人薨了,薑戎兄弟子侄,俱要丁憂了呀。”皇帝講究個以孝治天下,上行下效,教化之功。更因為舊族風氣,死講這些宗法禮儀,薑戎同意女兒做官,頂多被罵荒唐,他還照樣做他的丞相。要是不守母喪,他就連人都不要做了,等著被罵到死吧。許多人出於對父母的感情,即便被奪情了,寧願棄官不做,也得結廬守墓的。時人重禮法,與那些為了升遷,隱瞞父母死訊的“官清流”絕是一個道德水平線的生物。


    薑戎弟兄仨要守孝三年,這個沒得商量,子侄輩居一年喪。薑氏乃是舊族著姓,以節烈忠孝著稱,就算顏肅之要奪情,薑家人也不能接受。薑戎不做丞相了,顏肅之依舊慣例,要問他一句:你覺得誰接替你合適呀?


    顏肅之比李彥想得有魄力,將手一揮:“誰說走一個丞相就要即時再添一個的?要七個丞相做甚?便是為了不必濫竽充數。”


    原來還有這麽個意思?李彥帶一點佩服地看了顏神佑一眼:幹得漂亮!


    顏神佑:……老李這眼神是什麽意思呢?


    她本來的打算,是讓顏肅之說些安慰的話她給捎過去的,現在好了,搞到丁憂出缺上頭去了。不止她舅舅和表哥要丁成,她還有個表姐薑宗也在做官,她丁是不丁呢?顏神佑腳都抬起來了,又收了迴去,誠心誠意地向顏肅之請教了這麽個問題。


    顏肅之撓一撓頭,求救似地望著李彥。李彥也有點懵:這事兒以前沒遇到過啊!李半仙頭一迴覺得,女人當官這事兒,它確實有那麽一點麻煩。隻得含糊地道:“此事還要再議的,不妨命薑宗暫時停職。反正……她也是要請假去奔喪的。”


    顏神佑心頭一沉,想起外婆死了,自己還又遇這麽個大難題,更萎了。看得顏肅之心驚膽戰的:“你要不方便,就甭去了,啊?”


    顏神佑飛快地打起精神:“沒事兒,我去的。按例賜的錢帛之外,阿爹阿娘不再助奠麽?還有六郎那裏,都照著份子來罷。”


    顏肅之道:“對對對,你且等一等,一同攜了去。”


    ————————————————————————————————


    顏神佑是被山璞一路護送到了薑府的。


    薑家外麵拴馬柱上已經拴滿了馬,乘車來的人也不少,將路都堵了。薑家不得不分派了人來,與杜黎派來的京兆府的衙役們一起維持一下秩序,先將車都挪到外麵路上排上,給後來吊唁的人讓出通路來。


    顏神佑的車很顯眼,更顯眼的是她的護衛。一路行來,馬車走避,顏神佑很順利就到了薑府門前。到了一看,薑府門前還是有車的,她略瞄一眼,就認出這裏麵有丞相的車駕。估計是蔣熙的。她都快要忘了,蔣熙是薑戎的親舅舅,年紀比蔣氏還要長上數歲。親妹子走了,估計他心裏也難受。


    顏神佑是被薑家開了中門迎進去的,去了也不是女眷接待,而是薑戎親自接待。顏神佑在宮裏已經哭過一場,一路上情緒平複了不少,不想一見這滿目素白、哭聲震天,又勾起她的傷心事來了,腳一軟,又哭了起來。


    山璞攬著她往內走,口裏還勸道:“你且將宮中旨意頒了再哭。”


    這一打岔,顏神佑哭勢一頓,招過幾個宮奴來,有興慶宮裏賜出的,也有昭陽殿裏賜出的,顏肅之又再添了個份子。隨行的還有東宮的王大郎,也攜了六郎的奠儀過來。八郎、九郎年紀尚幼,還不曾開府,一應事務就由薑氏代勞,也湊了一份子。又有顏孝之等姻親,李彥等薑戎的同僚,或親往、或遣人,都來致奠。


    宮中又賜下秘器,並沒有用到薑家自己備下的棺木。


    蔣氏實是死後哀榮。


    顏神佑在前頭奠完了,又往後頭去見舅母,她姨母大薑氏也迴娘家哭靈。大薑氏的長媳乃是楚家媳婦,顏神佑也認得她,隻是匆促之間不及交談。眾人抱頭痛哭,大舅母範氏哭道:“好容易熬到天下太平了,怎麽沒享著福就去了呢?”薑家婆媳相處和諧,範氏一哭,尤氏、周氏一起跟著哭。


    周氏哭過一迴,昏昏沉沉地看顏神佑在那兒抽噎,忙止了淚,對她道:“你有身子的人了,不要太傷心。”


    經她提醒,大薑氏忙說:“你這孩子,你外婆不是讓你不要過來的麽?”


    顏神佑哽咽道:“我還是想來看看。廣州那裏,怎麽說?路遠長程的,又秋熱,他怕見不著最後一麵了。”


    範氏深吸了一口氣:“子孫在外的,都得迴來。他們已經遞了丁憂的本章了,朝廷……什麽時候批下來呀?”


    顏神佑道:“就快了,等他們迴來了,一道批了。”


    範氏催促道:“遞幾本,批幾本,成麽?宮裏皇後娘娘約束外家,我們也不敢恃寵而驕,從不曾額外求過什麽,就求這一件,好不好?”


    顏神佑道:“我迴去便向阿爹說。我……我想再看外婆一眼。”


    範氏十分猶豫:“別衝撞了。”


    顏神佑道:“哪裏就這麽金貴了?”終究去看了一眼。


    秘器賜下得很快,張太府的效率也很高,從遷過來,就預備了好些個“隨拿隨用”的常用物品。這邊報喪,下旨,說要秘器,那邊就抬出一具早準備好了的,一撣塵土,送了過來。


    蔣氏的麵容很安詳,光線照到棺槨裏,形成奇怪的光影。範氏使個眼色,她的兒媳蔡氏忙領人扶著顏神佑,將她攙得遠了些。顏神佑見一家人都圍著她,忙說:“你們忙你們的吧,我……”


    範氏道:“你也去外頭歇著去。你舅舅還有話要與你說呢,”猶豫了一下,又添了一句,“過一時,我那舅舅也要過來。”


    範氏是前頭米老丞相的外孫女兒,米摯是米老丞相的親兒子,範氏的生母,與米摯恰是親姐弟。顏神佑擠出一個笑來:“舅母這些日子,沒少聽聒噪罷?”


    範氏苦笑道:“也就剩一張嘴了,我這做晚輩的,聽著罷。”以米摯的固執,外甥女縱容女兒做官,怎麽也得念叨幾句。想當年,另一位舅爺可是直接鬧上門兒來的。


    這話題不好說得太深,顏神佑果斷去了薑戎的書房。薑家受戰亂的影響還不算大,凡重要的典籍、器物都保留了下來,是以薑戎的書房藏書頗豐。顏神佑看著這書房,想起在舊京抄書的日子,臉上有些發熱。


    聽到腳步聲,一迴頭,卻見進來的不止是薑戎弟兄仨,還有一個蔣熙祖孫。彼此見了禮,顏神佑問道:“怎地不見米丞相?”


    蔣熙道:“來了,又走了。”


    顏神佑複向薑戎致意。薑戎又問起丁憂的事情,顏神佑道:“方才大舅母已經說過了,應當無礙的。”


    蔣熙一臉的灰敗,精神看起來也不好,卻強撐著問道:“他們兄弟出了缺,要怎麽補呢?”


    顏神佑道:“這個,阿爹已經有了主意了——誰說少了一個丞相,就得補上一個的?”


    蔣熙人老成精,看了她一眼,心說:所以你這個尚書令要是休產假了,也就不用有人補你的缺了,對吧?你也忒狡猾了!口上卻說:“兵部尚書也不補?命侍郎權領三年?沒有這麽做的。這樣恩寵太過,唉,殿下,明人不說暗話,眼下情勢可不大好。”


    顏神佑道:“今天您來了,就沒有不好。”


    蔣熙道:“我老啦,我妹妹已經去了,我不定哪一天就要隨她一同走了。”


    顏神佑道:“隻要血脈還在,隻要子孫爭氣,就不致身後悄無聲息。”


    蔣熙自嘲地笑了一下:“殿下還是這麽明白。看明白了別人的路,自得明自己的路麽?”


    “不就是有人不甘心麽?他們已經亂了陣腳了,真個有本事,早就進政事堂了。現在麽……一群人,怕正在家裏削腦袋呢,削了也白削,鑽不進來的。”


    蔣巒道:“方才米丞相來過,見到了這府上大娘子……”


    米摯過來也是致奠的,卻又見到迴來哭外婆的薑宗。薑宗是米家的媳婦,米摯現在是米家的當家人,得虧薑宗的丈夫米修跟米摯是長房,米摯是三房,現已分了家,薑宗與丈夫自己一處宅子過活。米摯又礙於薑戎的顏麵,隻好兩頭施壓,不好伸手去越界。一頭念叨著外甥女範氏,責她教女無言,一頭又說米修,縱容老婆胡來,失了陰陽秩序。


    今天,米摯本來是親自來致奠,順便問一問薑戎有什麽打算。大家都是舊族出身,薑戎再如何偏向新貴,與舊族的香火情是斬不斷的。說不兩句,薑宗到了薑戎的書房這裏來。米摯遇上了,再忍不住,將她一通說:“婦道人家,怎麽好就這麽跑到外麵來了?遇上了外男,要怎麽收場?你當謹言慎行,勤修婦德!”


    薑宗道:“真有陰私事,高牆深院也不能禁。心底坦蕩人,自然風光霽月。要我修德行,我看呐,有些人該洗一洗那齷齪的心了,怎麽就看誰都不像好人了呢?”


    米摯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不免恨起女人為什麽要讀這麽多的書來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米摯最後被薑宗給氣跑了。薑宗將人氣走了,才對薑戎眨眨眼:“哎呀,阿爹,我將個長輩氣跑了呢。”


    薑戎扶額道:“你與神佑廝混日久……”學壞了……


    薑宗不屑地道:“這位長輩,將自己當作個力挽狂瀾的聖徒,想殉道了呢。”


    薑戎道:“他雖行事迂腐,品德卻是可敬的。”


    薑宗忍不住跟親爹抬杠:“這世上最可怕、最會壞事的,就是有德無能的人。如今世道變了,他們舍本逐末而不自知,我得叫郎君離他們遠些才好。”


    薑戎道:“他是長輩,你記得迴去請個罪。”


    薑宗道:“長輩很忙,沒功夫見我們呐!您不知道,他那府前,車如流水馬如龍,往來盡是舊族,不定在憋什麽壞呢。先是整人家豐小娘子,一群慫貨,整不著人家。現在說不定要換個人來整呢,不一定是我,不過,看這陣勢,興許……”


    薑戎道:“就你知道的多!後麵陪你娘去!”話雖如此,又將薑宗說的與自己的情報加以印證。聽說顏神佑來了,急將她請到了書房,來商議個對策——正好拿米摯做個話頭。


    蔣熙是他親舅,平素對薑戎兄妹也算照顧,又是丞相,與薑戎的立場有著微妙的相似——分明是舊族,又知道舊族如今的作派不能持久,卻又無力改變。是以蔣熙倚老賣老,問得直接。


    顏神佑認真聽了,對蔣熙道:“您說這情勢不大好,可有對策?又想知道些什麽呢?”


    蔣熙道:“聖人對舊族,是否頗多不滿?想要將舊族放到哪裏呢?”


    顏神佑反問道:“蔣翁這話說得奇怪,您不是舊族麽?我阿舅不是舊族麽?還是我唐家伯父不是舊族?你們在哪裏,就是阿爹將舊族放在哪裏。”


    蔣熙道:“我問的,是老米他們……”


    顏神佑道:“他們,又置君父又何地呢?既然要說實話,就甭跟我說,您沒察覺出他們與您的不同來。天下這麽大,天子家尚且不敢說獨吞,偏有人要排斥異己,不覺得可笑麽?虞堃姓虞、五逆也姓虞,您見過虞堃把自己跟五逆捆一塊兒說話的麽?”


    攤牌了。


    薑戎萬萬沒想到,本來就是互相通個氣的,最後讓他外甥女搞成……策反。不對,也不算是重返,他本來就不想跟那群逗比混來的。也不太對,大家好像是親戚。薑戎有點亂。


    ————————————————————————————————


    顏神佑去哭外婆,迴來卻跟她爹匯報:“我把阿舅和老蔣搞定了。”


    顏肅之大為好奇,看著侍女給顏神佑灑鹽,搓著手問:“你把他們怎麽了?”顏神佑也不賣關子,將事情一一道來,末了,對顏肅之道:“隻要老蔣還沒老糊塗,就會知道怎麽辦,也會為了保全舊族盡力讓他們識相。要我說,老米心地倒不壞,就是,人有點兒傻。”


    顏肅之道:“你這麽點年紀,懂什麽?還好評論比你大幾十歲的人了,慎言~”


    顏神佑吐了一下舌頭,想說去看薑氏,又想到了蔣氏,心頭便是一沉。拖著腳步去了昭陽殿。昭陽殿裏,阿萱與顏靜媛、顏靜嫻正陪著薑氏說話。顏靜媛雖然很有點爛泥扶不上牆,卻有一樣好處——安靜。不開口的時候氣質頗為寧靜,很有安撫的效果。


    顏神佑見薑氏,就揀好事兒說,說將奠儀都帶到了,又有多少丞相過去致奠一類。薑氏死了親媽,說得再多,她的心情也難以好起來。顏神佑說到最後,幹脆陪她靜坐了。


    薑氏呆了一陣兒,對顏神佑與六郎道:“你們都有事要忙的,不要管我啦。我就是心裏難受,旁的事兒,能交與你們去辦,唯獨此事,誰都幫不了誰。”


    顏神佑道:“阿爹要綴朝五日,我們也少了很多事。”


    六郎小聲問道:“等不到廣州那裏人來了?多撥些冰去呢?”隻要屍身能夠保存得好,停靈幾個月也不是沒有先例的。


    顏神佑道:“秋熱沒過,不好為他一個晚輩,弄得外婆不得安葬的。”


    六郎一想,也對,如果是嗣孫,還能再等等——薑雲卻又不是。不多時,楚氏也遣人慰問,且對薑氏說:“這幾日你心裏也不痛快,不須晨昏定省了。”當皇後看起來風光,可要認真為親媽穿個孝,都有各種限製。楚氏索性放開了,讓薑氏自己難過幾天,不用到自己強顏歡笑。


    姐弟倆陪了薑氏數日,又將寶寶和八郎、九郎都停了課,帶過來陪薑氏解悶。如是數日,薑氏道:“好啦,我心裏都明白,你們容我慢慢地緩一緩,你們得去早朝啦。”


    綴朝五日之後,壓著的許多事情就來了一個小爆發。


    方鐸等人搜集的黑材料還沒拿來,章垣便搶先發難了。靶子還在路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討論的話題。


    章垣的奏本上得很奇葩,道是蔣氏死了,子孫丁憂,為什麽阿婉沒有上表丁憂呢?這不是做人的道理!


    山璞也立朝站班,聽到這個,臉色就變得很難看。阿婉是女頭人,自然是有個官職的。可誰都知道,她那個官職,“歸化”的成份極大。不像山璞,是正式加入了朝廷的序列裏的。


    豐小娘子抗聲道:“我沒見過有女婿丁嶽父嶽母的憂的。”


    米摯道:“那是贅婿!贅婿不得為官的!”


    顏神佑默默地聽了,反問米摯:“若女子為官,是要丁雙方的憂了?”


    米摯道:“這是自然!”又講人倫道理,言嫁為人婦,本來就應該老實呆在家裏的。既然逞強要出來,就得擔得起這些責任,擔不起擔子,那就老實呆在家裏相夫教子好了。


    說完,還有一絲得意——剛才顏神佑一直很沉默來的。


    顏神佑聽米摯說完了,又問道:“女子隻有做得到這些,才可為官的?”


    米摯重重地一點頭:“對!”


    蔣熙想給這個二百五點個蠟。聽起來是女人吃虧,得丁婆家、娘家兩頭四個老人的憂。可是呢,顏神佑這麽一繞,就等於米摯親口承認了女人也可以做官。


    禮法姑且不論,米摯也不是金口玉言,說什麽就是什麽。可單這一局,米摯就輸了。


    果然,豐小娘子笑著點頭:“是極是極!是該連夫家長輩的憂一塊兒和丁一丁的。”


    米摯還沒醒過味兒來,章垣已經知道不好了。等米摯咂摸出味道了,顏神佑已經笑得腸子都抽搐了:“米翁,想不到你是這般開明的呀!”


    米摯:……米摯活活氣昏了過去。


    場麵一片雞飛狗跳!


    ————————————————————————————————


    氣昏了一個丞相,完全算不上豐功傳績,因為在第二天,真正的風暴,來了!


    禦史餘冼,參縣令古賀侵奪民田、據屯田為己有。


    古賀,正是古尚書的親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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