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統,說難也難,說易也易。時候未到的時候,僵持個幾百年都是有的,時候到了,點兵列陣,不日便成。提兵北上之時,大周上下抱著必勝的信念,卻也不是沒有做好不成功的準備。


    鬱陶坐鎮臨安,就是為了防止北伐不成功的,顏神佑北上,也沒讓他北上,就是取他老將沉穩有經驗,做這最後的保障來的。直到兩路戰事勝利,需要他再鞏固後方的時候,他才提兵北上,一路掃蕩殘餘。而顏肅之的朝廷,也是穩穩地呆在昂州,不做他想。


    現在猛然告訴他們,成功了,朝廷上下的喜悅,實在預料之外。顏肅之接到兩路捷報,開心得跳到了桌子上。李彥與霍亥激動得抱到了一處,丁號與薑戎麵對麵跳起了舞。一群君臣,在大殿裏群魔亂舞。


    好一陣兒,李彥先迴複了正常。一看顏肅之,還在桌子上呆著呢,李彥額角一跳,嗖地衝過去將顏肅之扯了下來:“陛下,天下雖然一統,要做的事情隻有更多。”


    顏肅之跳下桌子:“什麽事?”


    李彥剛才跳得有點喘,深唿吸兩下,道:“一是北伐將士之封賞,二是新下之地的安撫,三是陣亡將軍的撫恤……”


    顏肅之道:“知道啦,開會!”


    霍亥等也都正冠整衣,臉上猶帶笑意,心裏也開始盤算戰後的事情了。為國為民,自然是有的,打下這麽大的江山,誰也不想將它做壞了。為自己和小弟撈點好處,也是有的,總不能白出了力,對吧?


    霍亥還好些,自己是宰相,兒孫雖然次一點,侄孫卻是統一的功臣,自己的家族人丁還挺興旺的。縱然現在出挑的人少,也沒幾個是傻蛋,自己兒子雖然刻板一點,可隻要不行差踏錯,整個家族擺在那裏呢,舊族受到了大打擊,自家興起也是眼睛能看到的事情。


    丁號就比較熱切了,他覺得自己眼光是杠杠的好,在顏肅之還沒發家的時候就以名士之身投到顏肅之的陣營裏來,現在得到了豐厚的迴報。他更要卯足了勁兒,去實現自己治國平天下的美好願意。古往今來,能有幾個書生真的有幸參與這樣的盛事呢?


    其餘人等也各有心思,卻又不約而同地沒有要求顏肅之開大會,隻希望把會議限定在目前的範圍內。米摯覺得楚豐、薑戎、蔣熙都是盟友,李彥和丁號自然是一路人,葉琛目前不在,也沒人提起他,而顏肅之自己又是一路,與上述人的觀點有相似也不不同。


    這一場會開得就比較熱鬧了。


    李彥首但討論善後事宜,開口提的卻不是什麽撫恤等事,而是鄭重再拜:“陛下天命所歸。阮梅橫死,濟陽失民。請祭天,詔告天下,以安人心。”


    顏肅之自是允的。


    弄完了這一套,才說到大家都很關心的問題。


    關於撫恤與獎勵,自然沒有人會有異議的。不過這個要等前線統計完了戰功,迴來報給顏肅之,然後再討論。考慮到兩路北伐軍的背景都很硬,應該報什麽就批什麽了。


    剩下的問題就比較微妙了,安撫兩地百姓是應有之義,眾人卻就“減不減租,減要減多少”完全達不成共識。


    米摯認為:“忠義之士俱南行,北地百姓,性情頑愚,先附五逆,又從偽朝。”不應該減免租稅。


    李彥則認為:“如今天下一統,四海之內皆陛下民,豈能兩般對待?”希望能夠全國一起減一點租稅,安撫南北受兵禍的百姓,促進全國人民一起建設和諧美好的新天地。


    雙方爭執,最終米摯敗退,包括楚豐在內,都不支持他的意見。李彥說的也對,天下一統,都是一家人了,再這麽分,是自己找不自在。北地新下,人心浮動,你再搞區別對待,當心人家再反你一把。


    米摯鬱悶得要命,又死咬著:“畢竟有所不同,南方百姓納租賦、服徭役,是為朝廷。北人納租賦、服兵役,是為逆賊!將來一視同仁,可以前的事兒,總得要講個分明的。”


    這個建議就比較容易接受了,李彥等都說是。顏肅之道:“天下被禍,百姓窮困,廢前朝之苛捐雜稅,皆以大周為準,來年減租三成。四州二京之民,於國有功,再減一成。”


    米摯心下怏怏,倒也含糊地不再表示反對了。


    緊接著,丁號就提議:“遠征辛苦,請召還公主。”


    顏肅之已經跟閨女商議好了的,要遷都,新都得他閨女營建,現在迴來,北方交給誰他都不放心。正好,蔣熙替他反對了:“北地新定,需能臣駐守。公主急報,胡兵似有南下之意,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若先定北地諸州牧郡守,以為輔弼。”


    丁號心說,你就知道你這老小子沒安好心!顏神佑迴來,可為元老南派爭利,她不迴來,南下新來的舊族倚地門第聲望,就要搶更多的蛋糕了!顏神佑必須得迴來!想到這裏,丁號挺身而出,反對蔣熙:“在座諸公,何人知曉眼下北方是個什麽情形?要用何等樣人?向者揚州刺史係出名門,太平年月倒好駐守,韓鬥一起,還不是失地辱國?情況不同,我等怎麽好閉門造車?”


    蔣熙老臉一紅,那個闖了禍的前刺史,正在他家後街斜對麵關著呢!


    楚豐道:“何不諮之公主,再作定論?公主素來有遠見,說不定,請陛下委派刺史的奏本已經在路上了。”


    顏肅之心裏有數,顏神佑已經跟他說過了,事成後,以楚源為冀州刺史。冀州比雍州曆史更悠史,也更富饒。見楚豐催促,順著道:“太尉所言甚是。”他心裏對舅家的感覺是有些微妙的。對舅舅不是不感激栽培提攜之恩,但是對大表兄這麽小氣不識趣又很生氣——霍白可不願意為楚攸擔風險,將楚攸所作所為都上報了——感情就很複雜。最終決定,放棄楚攸,轉扶楚源。


    楚源自中樞以九卿任地方刺史,看起來是吃虧了。但是楚豐比較明白,這樣對楚源的前程有利。封疆大吏,是有實權、可以幹出業績的。大周朝廷是個務實的地方,開國的丞相是特例,以後沒有在地方任過職,想再做丞相,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了。楚源係出名門,又是國戚,有軍功,現在再刷一刷庶務,至多十年,迴轉中樞,至少是一個尚書,不出紕漏,丞相是少不了的。楚豐自己,對沒有做到丞相深以為憾,兒子做到了,也是不錯的。


    楚豐也曉得長子有些不通氣兒,次子的家書裏也告了長子一狀,又有楚氏也透出風聲來。楚豐思之再三,還是以家族為重了。他對楚攸不是沒有失望的,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楚攸像是鑽了牛角尖兒,親爹都沒辦法給他拉迴來。楚豐現在,隻希望父子兄弟離得遠了,楚攸能從牛角尖兒裏拔出頭來才好。


    顏肅之斜眼看看他舅,見這老頭兒說完這一句就不再多言,心說,我把冀州給二表哥了,再收迴雍州的時候,您老可不能拖後腿呀。


    霍亥感受到了一絲利益交換的味道,一挑眉,也同意了楚豐的說法。他的子孫水平不夠,但是整個霍家裏,靠熬資曆出個刺史也不是不行的,九卿裏比較閑一點的職務也能拿到一個。有霍白的關係在,大家又是比較早參與創業的,顏神佑也不會向著旁人不向自己人。


    於是議定,先安民,下詔問問顏神佑與霍白等人北地的情況。


    顏肅之卻又提出來:“昂州地處偏僻,朕意遷都於北。”


    丁號大驚:“陛下不是……恨見舊京的嗎?”


    顏肅之道:“誰說要遷迴舊京的啦?舊京殘破,修葺困難,還不如新建一個都城來得省錢的嘞。”


    丁號一滴汗下來了!不能搬!搬到誰的地盤兒上誰受益,可不論北方誰受益,他們這批元老的根基都在南方,他們都受損!有這樣心思的還有李彥,不過李彥比較繃得住,且李彥覺得,能看到一個盛世,就比較滿足了。丁號卻是有些不甘心的,自己陪著老板打江山,完了要讓小王八蛋們來分桃子?真憋屈!


    尤其這些小王八蛋跟自己這些創業派還不一定是一條心,不不不,肯定不是一條心的。為國為民是一迴事,爭奪話語權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丁號想了一想,趕緊寫信給顏神佑,讓她知曉厲害,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的心血變成為人作嫁。丁號對於舊族並不過於反感,也承認舊族有許多俊彥,卻不想讓朝廷落到舊族的手上。


    與此同時,丁號還聯絡了一些人,商討著不遷都的辦法。


    ————————————————————————————————


    遠在北方的顏神佑,剛從邊境迴來,正跟已經趕到偽陳舊都的葉琛商討著授田與建立莊園等事,卻又收到了這樣的信。


    顏神佑也沒有避著葉琛,葉琛自己也在諮詢的範圍之內,雖然按照道理來說,有這樣的事情,兩人應該各提意見,不互相通氣的。奈何天高皇帝遠,他倆就碰了個頭——兩人都知道,這是個大問題。兩人的立場還是比較一致的,葉琛對於舊族也有一種“既要用,又要限”的觀點,有能耐的舊族,用起來委實比新貴更得心應用。但是舊族有一個捆綁的副產品——家族。新貴捆綁的除了家族之外,還要再捆綁上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說吃相難看什麽的。


    顏神佑對舊族也是個矛盾心理,站在如今的位置上,她看得更明白,凡事有利就有有弊。用舊族,門第之風又要重新刮起,壓抑底層之俊才。過分抬高寒士,又極易造成暴發戶的品格。


    所以,顏神佑的建議是:“舊族與新貴雜相啟用,唯才是舉。”


    葉琛道:“不計品行?”


    顏神佑笑道:“咱們不提,總會有人盯著挑刺兒的。”


    葉琛道:“還是要提上一提的。”


    顏神佑無所謂地道:“隻要不是一邊兒倒就行了。我幼時,最恨舊族之囂張壟斷。長大後,卻發覺有些寒士也委實……”


    葉琛笑問:“長到多大?”


    顏神佑木著臉想了一下,道:“七歲?”見著顏老娘那樣兒的,她就想起舊族的好兒來了。舊族多半要點臉,新貴有時候是不要臉皮的。


    葉琛不接這個茬兒,反問道:“營建新都之事,陛下還不曾有迴音麽?”


    顏神佑道:“應該快了。葉相以為,新都選址如何?”


    葉琛笑道:“甚好。”四不靠,雖然說是在北方,卻又不是任何一座原有的城池。新都之地,說是在偽陳境內呢,又比較靠近濟陽王那裏的地盤。距偽陳國都好有五百裏左右的的路程,那裏附近先前也過城池,隻是廢棄太久。如今那個地方算是個真空地帶,非常適合新朝定都。


    顏神佑道:“隻是朝中諸公想法不一,李相倒是無所謂,丁相不欲北遷,米丞相更妙,想迴遷舊京。”


    葉琛道:“各人有各人的盤算。先前天下未定,統一是大事,壓著所有的小事。如今心頭大石去了,什麽煩心的事情就都蹦出來啦。”


    顏神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它麽?”


    葉琛慎重地道:“殿下無所畏懼,臣卻要請殿下謹慎。天下已定,今時不同往日。往昔公主於陛下麵前,盡可撒嬌任性,盡顯小女兒態,如今……縱使陛下願意,隻怕群臣也未必樂意。”


    顏神佑眼珠子一轉,對葉琛道:“葉相這是為我好。可是,我卻是不能夠退卻的。”


    葉琛歎道:“是臣想得多了。”


    顏神佑道:“葉相想得並不多,我也想過這件事情。隻可惜,我不能退,退了,我之前做的又算是什麽了呢?”


    葉琛道:“那麽,殿下對丁公,就要說服安撫才好。”


    葉琛與李、丁倒好是一邊兒的人,隻是他與李彥更像一點,更希望新朝初建,不要這麽快就陷入內鬥,分崩離析。開得這麽好的一個頭,可千萬不能崩了,不然,百姓又要遭罪。在這個認知的基礎上,他倒是比較支持顏神佑的,太子還小,將來是大家的,立場就必須持正一點。公主不同,公主已長成,明顯與元老係的革命友誼更深厚。


    至於公主任用女官一類,比起在朝廷裏被人擠兌,就顯得不是那麽無法容忍了。顏神佑這一、二年主要是揍人,葉琛主要是管人,頗知北地舊族死灰複燃之態,倒是明白丁號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北地舊族是地頭蛇,朝廷裏楚、蔣、薑、唐等與他們有著天然的聯係,到時候上下唿應……“前程決於門第”的事情就又要發生了。


    顏神佑微知其妙,對葉琛道:“他們都還老實麽?”


    葉琛苦笑道:“憑良心說,似竇氏,不肯附逆而躥入深山,又為駙馬向導的,真是可敬可歎。可這樣的人家,姻親又布滿北地,不可能一一絕交,竇氏興,就要引姻親入朝,這些姻親……”


    顏神佑道:“果然水至清則無魚。都,是一定要遷的,我還是親自主持。丁公那裏,我去講。北地,還請葉相盯緊了,總不好天下大亂了這麽一場,又都迴去了。還有西朝,五逆敗亡,可舊族仍在,比北地還要根深蒂固!”


    葉琛道:“這個還請殿下放心,臣已建言,命安定侯暫不移師還鄉。”


    顏神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我這便將新都國紙一並傳與阿爹,隻要阿爹準了,春耕之後,我便親往督造。”


    葉琛道:“殿下久未承歡膝下,隻怕陛下舍不得放殿下迴來。且朝廷事多,殿下怕要脫不開身的。”


    顏神佑一麵取了圖紙來給葉琛看,一麵道:“迴自然是要迴的,長久不迴去,我也是不放心的。還有,此間田莊的分配,也要向阿爹討教的。”


    葉琛道:“將席重帶上吧。”


    “呃?他熟知北地之事,我還想留他給山郎做個幫手,以備胡兵呢。山夷對胡人,也不曉得是哪個再兇一點。”


    葉琛失笑道:“帶上了好,既然熟知北地之事,正好備諮詢麽。南方雖然經營日久,可昂州畢竟偏僻,轉運不易,屆時公私乏食,如何是好?既要建萬世基業,都城就一定要選好。”一麵說,一麵打開了藍圖,然後倒抽一口冷氣,驚疑地看向顏神佑。


    顏神佑含笑問道:“如何?”


    葉琛要笑又忍住的樣子:“這可真是……殿下真是大手筆!”可不是麽,內城外廓,坊市百二,鑿池引水,曲江昆明,殿閣樓台,宮曰大明。


    顏神佑開心地道:“我跟阿爹說好了,要給它取名叫長安。”長安城,怎麽可以不雄偉壯觀?


    “長治久安?極好!”


    顏神佑抿嘴兒樂了,心說終於有一個地方,是我極熟極熟的了!


    葉琛道:“隻是不知道建成需要多少時日?又要多少人力?大戰之後,當愛惜民力,休養生息呀。”


    顏神佑道:“不這個時候弄,以後就更做不起來啦。昂州已經擺在那裏的,宮室狹窄,城垣又不高。趁著現在兵士集結,正好做,日後要想再集起這麽些人,不得過個二三十年?到時候,嘿,朝廷上人頭都能打成狗腦袋啦!趁著現在,沒有酸丁嘰歪。”


    葉琛道:“也好,一次做完了,也就好休養生息啦。唔,那道路也要修的。”


    顏神佑道:“這是早就想好了的,都有了預算來的。”


    葉琛道:“那便好,臣這便迴去具本上表。冀州楚源是定了的,青州、涼州等地呢?”


    顏神佑道:“西朝之地,霍白也會有分寸的。此時……說不得,還是要用些舊族的。”


    葉琛心裏有數,便不再細問,唯恐名單太一致了,又要被人挑出毛病來。


    兩人各具本,上奏。


    顏神佑奏本遞出,可就收到了南方的許多書信。丁號的、丁琳的、顏希真的、顏靜嫻的、盧慎的……都是關於戰後事宜的。這裏麵顏希真最為憂心,信內直言:一旦北上,風俗與南方迥異,舊族頑固,恐怕會對姐妹們的事業造成不利影響。即使因為昂州偏南,想往北移,最多移到臨安,在臨安附近選址,營建新城。那裏比較靠北了,交通也還發達,同時,靠近大本營。


    丁號也是號準了這道脈,隱諱地提及,十分擔心北上之後會被衛道士群想而攻。


    顏神佑心說,不管怎麽樣,為了大局,還是得往北一點選址的。舊京的地方就比較偏東,所以西邊兒亂七八糟的時候,約束力就不夠。但是顏希真與丁號這樣的人,還是要安撫的。顏神佑便寫便給丁號,將轉運不便之事提出,又說,北方幅員遼闊,就這麽放棄了,太可惜。讓丁號稍安毋躁,她還有辦法的。


    又寫信給顏希真,表示,從大心中有數來看,不走是不行的了。她在新京周圍布局了。京畿之地圈了起來,留了許多給北上的南人。將顏家舊部曲分一半北上,駐於京郊,授田。將軍中後起之秀遷往新京,賜田莊……


    總之,乾坤大挪移。


    她的意見比較重要,丁號等人都略略安心。丁號依舊請求讓顏神佑迴來過年,留葉琛、山璞、阿胡、韓鬥在北,將李今召迴。如果顏神佑非要留在北方,年後再迴去。


    顏肅之正好要跟女兒商議一下接下來的事情,痛快地答應了。


    ————————————————————————————————


    顏神佑星夜馳歸,到的時候已是臘月,顏肅之帶著六郎親自將女兒接了迴來。父女姐弟再見麵時,與昔日送別大有不同。顏神佑一見顏肅之,笑道:“喲,更帥氣了,”再看六郎,大吃一驚,“你真瘦下來啦?太好了!我弟不是肉球了!”


    六郎:……==!


    顏肅之與六郎都問她辛苦,顏神佑笑道:“也沒什麽,挺有趣兒的。”


    六郎道:“寶寶在宮裏,阿娘說天冷,別凍壞了他。”


    顏神佑一直在忙,忙得沒空想兒子,一經提起,整個人都像被泡到了熱水裏,渾身暖暖的。顏肅之道:“好啦,迴去說話。哎,新都我看了,好!”


    顏神佑打起精神問道:“好吧?那就建了吧?”


    顏肅之道:“建!”左看右看,見閨女沒事兒,又說將士們辛苦了,都休息。再看顏神佑身後一個小透明,抄著手,低著頭,乖乖站著:“這誰啊?”


    顏神佑道:“席重。”


    席重被阿琴戳了一下,上前來拜見顏肅之。顏肅之湊近了,捏起他下巴一看:“哎,看你這小可憐的相兒,心地卻是極好極好的。好好跟著我閨女幹,虧待不了你的。”


    說完一手拎著兒子,一手挽著女兒,帶到他自己的大駕上,一家人說說話。顏神佑便趁機將對長安周邊的規劃也說了,顏肅之道:“隻怕兩派都要反對你。”


    顏神佑道:“這些破事,比打仗還累人!”


    顏肅之道:“誰說不是呢?”


    六郎問顏神佑:“阿姐的意思,是要引入新人?”


    顏神佑道:“不新啦,都是開國功勳,跟著阿爹十幾年了的,哪個資曆都比這些瞎吵吵要還都舊京的長。”


    六郎心道,又學了一招。大好!問道:“這是與阿爹不還舊都,是一個意思?”


    顏神佑道:“是啊。總躲著也不是個辦法,隻是躲避,那是膽小鬼。避,也要選個好地方,再建基業。”


    “就像阿爹當初到歸義?”


    “對。”


    顏肅之見兒女相處愉快,自己也撚須而笑。偶爾插上一兩句,又問孩子:“你們看上長安邊上哪處莊田了?說出來,咱們先留下來麽……”


    顏神佑笑道:“阿爹許建長安城,我便心滿意足啦。對了,旁邊還有山,可以避暑的,我要別業。”


    顏肅之大手一揮:“這個隨你,想要什麽,自己取。”


    六郎實在忍不住了,吐槽道:“還不都是阿姐去建?阿爹好大方!”


    被顏肅之撲過去要掐他的臉,顏神佑倚著壁板笑得前仰後合。迴家了,真好。就要有長安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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