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神佑說是迴去做識字卡片,那也不用她自己親自動手,將要求一說,交人一做就行了。太府現在比較空閑一點,也不是抽不出空來。她自己那裏,也有不少陪嫁的工匠。不過她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能不能多做一些?然後無償地發放?這樣是不是能夠提高一點識字率?


    又怕做成木頭的,給人當成柴禾燒了……


    思忖了很久,還是讓自家的家內坊做幾套出來,湊夠了兒子用的,再給阿琴她們幾個幾份。其餘的要慢慢的籌劃一下了。春耕秋收,是鄉間最忙的時候,怕鄉民沒時間配合她搞什麽掃盲。


    顏神佑現在也住宮裏,迴去的時候,寶寶已經開始打盹兒了,睡得像小豬一樣。顏神佑坐在兒子那小小的搖籃床邊上,給他順順短短的頭發:“好吃好睡,好好長大,千萬別像你舅那樣胖成球啊!”


    旁聽的兩位乳母:……這是嫌棄我們將小郎君照顧得太好?呃,好像有哪裏不對。


    顏神佑努力迴想,隻恨上輩子離得太遠了,完全沒有迴想起還有什麽值得拿拿出來的育嬰知識,隻得作罷。寶寶可能是感覺到了親媽就在旁邊,也不知道是歡迎親娘到來,還是抗議親媽讓他減肥,哼唧著翻了個身兒,咂咂嘴巴,繼續睡他的覺。顏神佑給他理理小被子,寶寶一顆大頭在扁而薄的小枕頭上蹭蹭,睡得更香了。


    顏神佑不自覺露出一個溫暖的笑來,輕聲對兩個乳母說:“晚間多看看他,別讓他蹬了被子。”


    戴家娘子道:“我們兩個輪班。”


    顏神佑道:“還用不用再找人幫忙?睡到一半兒被叫醒,一天迴不過神兒來。我記得小時候,除開阿圓,身邊還有阿竹他們呢。”這麽一想,自己對寶寶確實不如薑氏當初對自己用心。


    戴家娘子忙說:“並不用的,我們撐得住。”


    顏神佑對寶寶愧疚之心大起:“不用硬撐著,我來想辦法。”


    兩位乳母:……md!要來搶飯碗的了麽?


    顏神佑還真沒有弄搶她們飯碗的人來,而是在第二天吩咐阿圓親自去挑選一些合用的侍女來。小家庭的人口肯定會越來越多,需要的人手自然也要多,以前真是她疏忽了,現在必須注意。


    阿圓拍胸脯保證:“一定辦得妥妥的。”


    顏神佑道:“還是我疏忽了。這樣,不要隻從咱們帶過來的人裏找。你多留意,看看阿郎那裏有什麽合用的人沒有。往常總住在宮裏還不覺得,今天一想,卻是與那邊的人不甚親近。”


    阿圓道:“小娘子想的很是,我也沒有想到,竟沒有提醒小娘子,是我的不是了。我這就去辦。姑父的乳母那家,聽說就不錯,心眼兒好,要不從他們家看能不能挑著合適的小子,先調-教著,好給小郎君就個伴兒?”


    顏神佑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阿圓謙虛地道:“要我們不就是為著這些用處的麽?主人家做大事的,這些枝節,還不是我們的事兒?”


    顏神佑與她聊天聊上了癮,每個人都有八卦的一麵,她開始問起阿圓的新生活來了。阿圓屬於一些人口中的“雞犬升天型”人物,自己過得是相當滿意的,周圍難免會有些說閑話的人。這些人裏,又以先前富貴,現在隻剩空架子、摸不到實權、見不到領導的人最為不平。


    阿圓單揀好的跟顏神佑說:“眼下可好啦,家裏小子居然也有官兒做了,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那小子前幾天還說,要給我雇個丫頭使使。我說,自己都是奴婢出身,要什麽丫頭?太輕狂了?多少正經詩禮大家出來的都還沒這樣好的命呢。”


    顏神佑眉間微蹙:“這是怎麽說的?”


    阿圓小聲道:“近來四處過來的舊族是越來越多了,有些頗為窮困了。”


    顏神佑眯了眯眼睛:“先時舊京之亂,道是舊族凋零,現在怎麽越冒越多的?”


    阿圓道:“魚過千層網,網網還拿魚。”


    顏神佑覺得有理:“是得想個辦法,再攏一攏人了,就怕攏得太過了。”


    阿圓現在對舊族的感情頗為複雜,一方麵,她是舊族奴婢出身,對舊族天然就帶著敬畏,另一方麵,她又算是後起之家,越這樣,越想得到人的認同,被鄙視之後,那股不痛快就甭提了。隻是論門第之風頗盛,她再不痛快,也覺得自己不大占理,說話間就有些矛盾的地方。


    顏神佑慢慢跟她聊天兒,心思飛轉,暗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就有跳出來說酸話的了。阿圓年輕時曾伺候薑氏筆墨,也跟著聽了些書,化水平還是可以的。但是當家庭主婦久了,又天天管著些雞毛蒜皮,很多知識都退化了,一些語句的意思也理解不到位。不過因為學過,跟顏神佑學幾句話還是行的。顏神佑聽了,就很是皺眉。“沐猴而冠”已經是比較克製的罵法了,其餘的更不堪聽。


    阿圓頗不自安,生恐小娘子以為她是在告黑狀。她本沒想說這些的,可惜顏神佑太精明,聽出味兒來就要追問,不問個明白不肯罷休。阿圓挺欣慰的,認為沒白對她盡心一場,又怕顏神佑因此而誤事。小聲說:“小娘子,我們本就是奴婢出身,大家公子瞧不起我們是常有的事兒。”


    顏神佑道:“罷了,我再想想吧。”


    阿圓忙說:“小娘子,可不敢亂來。舊族是國家的棟梁啊!”


    顏神佑看她委實著急,心說,你這被罵的都這樣了,其他人的想法也可想麵知了。安撫她道:“你看我可曾辦什麽混事了?”


    阿圓道:“都怪我說漏了嘴。”


    顏神佑笑而不語,心道,我是不得不跟他們對上的,我就不信這些人看我能順眼了。你怕他們,我卻是不能怕的,早晚得有一戰。從眼前的情勢來看,所謂新興土鱉與舊族之間,已經達到了一個平衡了,就怕有人要拿女子從政來做章。


    顏神佑垂下眼睛,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哪怕會當淩絕當,也始終不過一個人痛快而已。得讓更多的人參與進來,才會有意思。


    阿圓見她想事兒,不敢多耽擱,輕輕說一聲:“小娘子,要不要先見見駙馬乳母那邊的人。”


    顏神佑緩緩點頭。


    阿圓覺得自己好像是闖了禍了,跑出去叫人,又悄悄使人通知兒子王大郎:抽空過來見一麵,我有事兒要跟你說。


    ————————————————————————————————


    山璞的乳母家早先十分貧寒艱苦,下山後好了些,老人家卻沒享過多少福就去世了。還餘下乳兄等人,山璞有好幾個乳兄,最年長這個,比山璞大上許多,顏神佑曾問過山璞,知道長山璞八、九歲的樣子。一見之下,發現這個乳兄長得十分老相,倒像是四十多的人了。


    顏神佑對他十分客氣,隻是乳兄的口音有點奇怪,大家交流有點吃力。乳兄有些緊張,阿圓已經跟他透露了一點情況了,這讓他更緊張了。上了茶他也不敢喝,讓坐也束手束腳的,整個人都僵在那裏。


    聽顏神佑問他家裏有幾個孩子,願不願意等長大了跟寶寶就個伴兒的時候,他化身丁號,顫抖著說:“就、就就、就怕、怕、怕、他們、不不不不成的。”憋得脖子都粗了。


    顏神佑也服氣了,這位同誌一家子都是死心塌地跟著山璞混了的。當年,山民下山,正常情況下都算作編戶齊民的,隻有他們家,死活跟著當部曲。還不是為了求山璞庇佑,就是想給山璞鞠躬盡瘁。因此又帶動了好些個人,一起必須要當部曲奴婢。顏肅之認為他們有良心,同意了。


    現在一看,這位還真不是謙虛說要不幹,就是純粹擔心照顧不好小主人。


    顏神佑也不由放緩了語氣,跟他商量著來:“無妨的,讓他們一道長大,一同讀書。”


    乳兄心下忐忑,但是不敢硬強,隻得答應了,還說:“他要是不聽話,您隻管揍。”


    顏神佑:……我是開明家長,我們家不興體罰的!


    這邊商定了,那邊阿圓也挑好了人。考慮到性別問題,顏神佑給寶寶定的人員配置是:有倆侍女做點細活就行了,其他的都要配成男孩子!阿圓頗知顏神佑之意,也沒有準備多少侍女,帶了五、六個候選的人,挑的都是麵相端正又不輕佻的。向顏神佑複命:“小娘子看看,要是合意,就留下兩個來給乳娘幫忙。可別留太多了,免得帶得女氣了。”


    顏神佑對於阿圓的辦事能力頗為滿意,阿圓放下心頭大石,發誓要不是走投無路,再不敢再告狀了。迴到家,她兒子王大郎也說她:“聽幾句閑話又能怎麽樣?遇事不自己打發了,偏與主人家說,讓主人家出頭,豈不是讓人愈發瞧不起?也掃了主人家的臉麵。”


    然後王大郎被親爹拎著笤帚疙瘩追得滿院子跑,最後怕老頭追急了跌跤,王大郎停了下來,然後被親爹一頓暴打:“怎麽跟你娘說話的?她不過是嘴碎,多說了幾句,你與她好生說,”又轉過頭來訓老婆,“你也是,可把碎嘴子的毛病改了吧!”


    阿圓現在說話也少了,有時候忍不住想開口,就掐一把大腿,憋得十分辛苦。隻是在帶女兒過來的時候,話才多了些,嘮嘮叨叨,都是提醒女兒:“要聽話,別躲懶,做事長點眼睛……”


    她有兩個女兒,一個叫花奴,一個叫月奴,花奴為姐,月奴是妹,生得清秀可人。阿圓夫婦日子過得不錯,姐妹倆也沒吃過什麽苦頭,平素在家不過燒個飯、做點針線,家裏其實還有兩個幫傭,要她動手的時候並不多。阿圓識字,有空還教幾個,都是機靈丫頭。


    顏神佑原擔心她們做不好事,見了才失笑,這又不是大家閨秀做燒火丫頭。顏神佑這裏,本就不用貼身侍女做什麽粗活的。便對阿圓道:“你是她們親娘,如今可是母女都來了,有多少話兒說不得。慢慢教,對了,有空讓她們與阿琴她們聊聊。”


    阿圓答應下了。


    月奴膽大些,迴道:“我們與阿琴姐也是熟的。”


    顏神佑笑道:“那更好了。”留神看著這姐妹倆,也讓阿竹她們幫忙考察一下。等阿竹她們不得閑了,這兩個又能頂用了,就讓她們頂上。這一迴也沒準備太多替換的人,顏神佑也沒打算讓阿竹她們都被換掉。換,也要慢慢來。


    ————————————————————————————————


    顏神佑收拾完了家裏,集中精力去盯著春耕的事情了。這一年的春耕,對於顏神佑來說很重要。主要是新農具的推廣,這時節,對於增加農作物產量來說,改良農具和耕作方法比改良品種要方便得多。昂州、廣州她不擔心,比較擔心的是荊、揚等地,怕受到抵製。


    一日三遍,催問這幾處的情況。她又兼尚書令,一應**大事也要知曉,十分忙碌。


    這一日,正在看劃撥霍白軍糧草並收買濟陽王偽官所費錢帛事,阿竹又來匯報:“山家小娘子迴來了!”


    顏神佑訝然道:“怎麽這時節反倒迴來了?你去打聽打聽去。”


    阿竹道:“就是打聽過了的。咱們家小郎君要做人表兄了。吳郡事多,恐怕照顧不周,想這裏長輩多,倒是方便,便送娘子迴來了。”


    “說了住在哪裏了麽?”要是要婉迴娘家住,顏神佑就也得迴去了。如果去薑家,顏神佑又怕她住不慣。接到宮裏,也不知道妥是不妥。


    阿竹道:“已經迴薑家了,稟過了太夫人,過一時就來宮裏見您。”


    阿婉來得很快,並且從身材上完全看不出身孕來,顏神佑見她便笑了:“你是第四個了!”


    阿婉道:“我在家裏也聽說了,那可真是好事。”


    顏神佑便問她想住在哪裏,阿婉猶豫了一下,道:“我還是住迴去罷,婆家總不會對我不好的。我阿家可樂壞了。”


    顏神佑道:“那是,她當年可吃了不少苦頭的,對你會更仔細,就不曉得你坐不坐得住了。”


    阿婉道:“也就這幾個月的功夫,好說。”


    顏神佑又問她起居等事,最後才問到吳郡的情況。


    阿婉道:“如今整個揚州都很不錯。”


    顏神佑比較關心的就是她最近在搞的推廣工作,阿婉道:“他早就著手做了呢,去年就在忙這個。揚州遭兵禍,什麽農具耕牛的統統都缺,有得用就謝天謝地啦。”


    顏神佑問道:“有沒有不願意用的?”


    阿婉冷笑道:“當然是有的了,還一些個自恃甚高的,很用力地給郎君添亂呢。為他們好,還不肯領情,反要人去求著他們。嘖。”


    顏神佑皺眉道:“大軍過時,不是還好麽?吳王可曾說了什麽?”


    阿婉道:“人就是這樣,亂民造反的時候,想能活命就行了。等活下命來,又想要指手劃腳了。吳王也知道這些事兒,世子很是幫忙。吳王和郎君他們說,要仿昂州例,招一些人來考試。我看吳王也是煩透了他們了。”


    顏神佑道:“我的叔伯,原本對舊族很是推崇的,能把他們弄得厭煩了,這些人倒也是有能耐了。”


    阿婉撇撇嘴:“舊族裏,如楚、薑、唐、蔣等,反而沒這些雜魚事多。不肯好好做人,就不要做了麽。拉一個打一個的,我來的時候,有些老姓人家已經在互相慪氣了,我看揚州上下的這些官員,也都很狡猾的。”


    顏神佑笑不可遏:“你這張嘴!”


    阿婉道:“我說得對不對?”


    顏神佑笑著點頭:“也是。”


    “那不結了?我出去的時候說話小心些也就是了。”又急匆匆要看寶寶。


    顏神佑命帶了寶寶來,寶寶看著阿婉,歪著腦袋,有些疑惑。評估了一陣兒,也許是發現阿婉長得不錯,才張開了雙臂,響應阿婉的唿喚。阿婉開心得要命,要逗他說話,讓他叫“姑”。顏神佑道:“聽老人們說,男孩子說話慢些,他這才八個多月,怕不會說呢。”


    或許因為顏神佑小時候坑爹太甚,寶寶也有樣學樣,特別肯定地發了一個單音節:“噗。”


    阿婉必要說是侄子會說話了。顏神佑瞪大了眼睛:“喂,叫個娘啊。”


    寶寶打了小哈欠。


    顏神佑:==!手好癢,腫麽破?


    寶寶每日還有個午睡,阿婉卻不肯走,神神秘秘拉顏神佑一起午睡。兩人同榻而眠,阿婉小聲對顏神佑道:“你小心些,我們似乎聽到一些不好的話,不然我也不用親自跑這一趟來了。他們說,如今隻知有公主,不知有太子。”


    顏神佑的心沉了一下,給她拉拉被子:“我心裏有數。”


    ————————————————————————————————


    自打兒子發了一個疑似音,顏神佑就整天疑神疑鬼的,教兒子叫娘。寶寶卻不大搭理她,看著她一直“娘娘娘”的說著,在那兒直樂,氣得顏神佑狠彈了他的小屁股兩下。他被包得嚴實,也不覺得疼,笑得更大聲了。


    顏神佑:……md!


    好在春耕工作順利地結束了,李三娘等做事仔細,在顏神佑的影響下對數據頗為重視。迴來稟告記錄的結果,道是換了新的農具之後,效率果然大大提高了。隻是荊州、益州有部分地區反饋,說是有些百姓不肯換犁,怕耕得太深,影響了莊稼發芽出苗——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推論出來的。


    顏神佑將材料匯總一頁一頁地翻,看得很仔細,道:“隻要有不少地方已經用了,總是有效果的。看到成效,比什麽都有用。”又看李三娘。


    李三娘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殿下?”眼神忒奇怪了!


    顏神佑道:“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


    李三娘是個謹慎的人,問道:“什麽事?”


    顏神佑道:“唔,吳王欲與你家結親。”說到這裏,李三娘就有點明白了,臉上一紅,也不說願意,也不說不願意。這個話頭兒不太好接,照說也是門當戶對。但是呢,又沒相處過,談不上什麽好感。你要讓李三娘說自由戀愛吧,她又覺得為難。


    正為難的時候,顏希真和顏靜嫻兩個在薑氏那裏一起吃完了孕婦加餐,過來跟顏神佑聊天,遇上捎帶上了李五娘和丁琳幾個人。過來見李三娘也在,姐妹倆也看著李三娘笑。


    李三娘麵上的紅色漸深,更不自在了,李五娘也跟著有些坐立不安。顏神佑道:“好啦,別取笑啦。三娘是怎麽想的呢?”


    李三娘將心一橫,道:“今日始知女子的難處。我要是什麽都不懂,懵懂著聽了父祖之命,也就是了。偏偏我……如今……真真是不知足了。”


    顏神佑聽明白了,低聲道:“我明白了。無非就是……”見李三娘忽地直起了身,顏神佑對她壓了壓手,“有個人跟我說過,她想這世上的女人也能憑自己活著,活得像個人。能有一天,女人出人頭地,是因為自己有能耐,而不是被哪個男人看中了。她說,女人沒了男人,也能活下去,能活得很好,明明都是人,憑什麽要聽人擺布?我懂,我都懂。


    隻盼著有一天,天下的女人願意與誰結縭便與誰結縭,不喜之人縱門當戶對,也強娶不得你,你不會被人說不識趣。她不願意成婚,也不會被逼迫,人們不以有沒有男人要、有什麽樣的男人要來評判一個女人好不好。你好與不好,不因為你不願成婚就說否定你的能力,說你一無是處。


    婚姻不能忽略父母,更不能不管要跳進去一輩子的人的想法,仿佛問一問你樂不樂意,都算是開明。憑什麽!”


    李三娘垂下了頭,眼淚打濕了衣襟,屋裏的女人們都止住了笑。


    顏神佑道:“隻要你不願意,有什麽話,我去說。你想見三郎也行,我喚他來與你見上一見,看看眼緣。合則聚,不合則散,何必做冤家?隻要你不樂意,剩下的事兒,我來辦。我隻有一個條件:以後遇著跟你一樣為難的女孩兒,你得幫她,就像我幫了你一樣。”


    李五娘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嘩嘩往下落。


    李三娘哽咽道:“那讓我見一麵罷。”


    一群女人抱成一團哭得亂七八糟,阿竹等亦垂淚。


    顏希真擦擦眼睛,又給顏靜嫻擦擦,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哭了,現在可比以前好多了。”


    顏神佑搖頭道:“阿姐想得太多了,現在好了,未必以後好。事情又豈止是眼前這一樁呢?我們才做成了幾件事情呢?便拿我們來說,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我方有今日。一著不慎,就要被反攻倒算,”咬咬牙,顏神佑低聲道,“我可不願出了牛馬力,最後真被當成牛羊宰殺了,末了還說,你就是出力的牲口,怎麽敢要跟人一樣的報酬!真不是好牲口!我做了事,就要與人有一樣的待遇,我不壓人,人也休要欺我。我不爭這江山,不要儲位,可誰也別想拿我當牲口!信不信不久就有假道學要翻天?!到時候,你我首當其衝,不踩上一萬隻腳,他們是不肯罷休的!”


    顏希真也恨聲道:“踩下了我們,他們就以為自己能上位了?!做夢!”


    顏靜嫻也冷笑道:“隻怕這樣的人還不少吧?怨恨新朝的,自以滿腹經綸無人賞識的,多了去了!”


    李三娘已經冷靜了下來,道:“會很艱難。”


    顏神佑毫不在意:“隻要不倒退,我就謝天謝地了。五百年後能成事,我死也瞑目了!可總得有人做!我不能等著別人施舍!我做了,現在我就有,不做,等到骨頭爛了,也不過是個某某氏。我是必要堅持做下去的,我一個人不成的,你們做不做?”


    李三娘毫不猶豫地伸出了手:“做了!”


    顏希真與顏靜嫻對望一眼,也搭了手上去,丁琳等啪啪啪,也將手搭了上來。眾人刺臂為誓,血書而焚,顏希真道:“寧死不辱。”


    誓畢,顏神佑與諸女開了第一次小會,說了自己的想法。李三娘等都讚成顏神佑的緩推式發展,她們雖然對於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什麽的不了解,但是卻敏銳地感覺到狂風驟雨式的鹹魚翻身是不可能長久的。李三娘道:“譬如舊族,前年看時,還道要死絕,如今再看,死灰竟能複燃。”新勢力沒有續航能力是不行的。


    顏希真更以為教女童讀書什麽的,長遠看是不錯,但是眼下來說,主要還是本階級的圈子裏的女孩子更容易出頭。


    眾人商議一迴,顏神佑道:“反正我們的屬官還沒配齊呢,多招幾個女子,又有何妨。”又說自己計劃試著將李三娘等幾人外放做一地官長,她們最好從現在開始培養助手,到時候扯旗就能做。


    丁琳道:“此事卻不宜操之過急,殿下姐妹身份貴重,旁人尚不敢多做手腳。換了我等,我怕他們有陰損的招數。要做,從昂、廣兩州開始最好!其餘的地方,還請三思。”


    顏神佑道:“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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