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孝之滿心的激動,正要大聲疾唿,哢!卡在嗓子眼兒裏出不來了,抽著嘴角一扭頭,看到唐儀一張大臉伸在那兒。長得再漂亮也不行啊!靠這近,投到視網膜上都變形了好嗎?


    顏孝之嚇得倒退兩步,要跟他拉開距離。一個不小心,差點栽下城頭。虧得唐儀一把拉住了他,還樂嗬嗬地說:“瞧你這激動的!見到侄女兒開心的吧?”


    顏孝之:“#¥(百分號)¥#……¥#(百分號)……!”考慮到開罵的話肯定罵不過唐儀他媽,顏孝之主動消音。方才湧上心頭的激動之意也被打岔打掉了!本來打算自己迴答的,現在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命手下代答:“邰陽公在此,請小娘子說話。”


    唐儀還在那裏抗議,親自大聲喊:“還有我呢!!!呢呢呢~~~”


    #每到嚴肅的時刻都有一個逗比出現#


    #我要跟我弟談談交友不慎的後果#


    #要不是他媽太兇殘,我現在一定把他扔下去#


    顏孝之心裏把唐儀十八代祖宗罵了個遍,才收拾好了心情,去確認是不是他侄女兒。其實底下說“昂州小娘子”的時候,他心裏就已經相信了。這當口,能讓個小娘子帶這麽大隊人馬過來的,除了他那個腦子從來沒正常過的兄弟,就沒別人了。


    等等!肩膀上的這個好像也能辦得出來。


    但是,能帶得動這麽多兵馬的小姑娘,就顏孝之所知,目前隻能接受這麽一個!


    兩下對上了情況,其實就是互相喊個話,大家都是熟人,很快就辨認出來了。顏孝之從城頭上一看,顏神佑這邊烏壓壓一大片人,很快又分出一隊人馬來,一路往北去追殘兵去了。


    這是要趕盡殺絕呀!


    顏孝之:=囗=!


    怔忡間,唐儀已經三步並作兩步,樂顛顛地跑到城門口了:“快開門啊你們!”


    顏孝之無奈地也趕了過來,下令開門。


    顏神佑一見這兩個人都是完好無損,也放下心來,自馬上躍下,張口便叫:“伯父!”


    顏孝之十分欣慰,將“我的侄女是街霸”這種糟心的事給放到一邊,正要和藹地慰問一下侄女千裏奔襲的辛勞。就聽到旁邊一個樂顛顛、顫悠悠的聲音,美滋滋地道:“哎~~~~~~~~丫頭長大啦!哈哈!”


    顏孝之:“……”親,你誰啊你?!


    顏神佑:“……”好在她反應快,含糊地道,“看到大家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對了,大家都是好好的,對吧?”


    顏孝之道:“不大好。”


    唐儀聽他這麽一說,想到多年的街坊死得慘,即使互相看不順眼,好歹也是熟人,未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情緒也低落了起來。


    顏神佑問道:“怎麽?我還是來晚了麽?”


    顏孝之道:“並不是,你來得已是及時了,他們是在京中折了的。京中諸公,咳!”說著甩袖擰身一別頭。訴不盡的複雜憋屈。


    柴丞相是顏孝之的嶽父,顏孝之不好在小輩麵前說什麽。唐儀就沒什麽顧忌了,張口就是:“一群傻貨,與虎謀皮呐!”


    顏孝之的額角隱隱作痛,截口道:“進去再說吧。”


    唐儀接得順口:“對對對,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進去再說——你爹還好嗎?”


    顏神佑的臉一僵,道:“稍等,我安置一下部卒再說。”


    唐儀驚訝道:“你還要怎麽安置呀?駐紮修整咯。”


    顏神佑道:“我是奉命來接應諸親友南下的,原以為能趕在阮梅攻下京城之前,不想朝廷諸公開門揖盜,一切就要另做打算了。”


    顏孝之這個正版的伯父終於搶到一個發言的機會了,也不擺長輩的架子了(不然搶不到發言權),急忙問道:“你要怎麽打算?”


    顏神佑道:“他既然已經攻下京城,這裏就不安全了,未必能容我們從容南下。再者,我這一路行來,收了揚州半壁將與其接壤。得他們來一記狠的,讓他們收斂了才行。這些兵,且要隱一隱。”


    一麵下令,人頭點一點,戰功記一記,屍體堆一堆,堆京觀這種活計,玄衣做得相當順手。顏孝之看得肚裏翻江倒海,臉色白得像張紙。唐儀也扶著下巴,再沒了當初的跳脫。


    兩人一看顏神佑,還跟沒事兒人似的下命令:“都砍死了,砍完了收拾收拾,到城背麵紮營。千戶主持,舍人等與阿胡一道隨我進去拜見長輩們。”這才笑得萬分和氣地請問她“伯父”,是不是可以進城了?以及,請安置好這些部曲什麽的,不要走漏了消息。


    顏孝之搖搖晃晃,渾渾噩噩,照她說的做了。下了封口令,又讓部曲們集結一類。自己跟唐儀,這迴成了難兄難弟,都受到了相當大的驚嚇。唐儀也算是帶過兵的,正要說殺俘虜和殺降是不對的。看顏神佑毫不在乎的樣子,就又都咽下去了。


    還是杜黎勉強說了一句:“小娘子,這個……不好都殺了的。”


    顏神佑一指那邊受傷的顏家部曲道:“若是兩軍交戰,我自然不會虐待戰俘。你看看那裏,他們已經對百姓動刀了,留他們做甚?”


    杜黎果斷閉嘴,再看封千戶等,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猛然想起來,封千戶等玄衣出自顏家部曲。這些被砍倒的人裏,穿著普通,還有不少短打扮,想來……秒懂。


    顏孝之看到杜黎,還記得他,倒跟他搭了兩句話。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這一夥人,哪怕不是為了保密,也是得殺上一殺的。濫殺平民,可比殺降聽起來還要嚴重些。即便多數是顏家的部曲,可眼下對顏家來說,自家的部曲和百姓,區別很大麽?


    唐儀原來還有點好歹顏神佑身邊那兩個明顯與侍女打扮不同的小娘子,這會兒也閉上了嘴巴,跟著大家進了塢堡內。等跨進大門的時候,以他粗大的神經,已經完全調適過來了。開始問顏神佑:“你還沒說,你爹現在怎麽樣了呢。”


    顏神佑含糊地道:“拿下荊州了,受了點小傷。”


    唐儀跳了起來,才要喊,又四下張望,小聲問道:“傷得重不重?”


    顏神佑道:“還成,在養傷,這些時日不想讓他出來了。”


    顏孝之聽著了,大為關切:“養傷?傷在哪裏?他不是能坐得住的人!”


    顏神佑道:“有阿婆坐鎮家中,他跳不起來,您甭急。”


    一提楚氏,顏孝之便住口了。


    ————————————————————————————————


    顏神佑連感慨故地重遊的心情都沒有了,進來先拜見大長公主、鬱夫人、柴氏、蔡氏等長輩,又與顏希真灑淚相擁。哭完了,先問:“姑母呢?”再問“清遠侯家呢?”


    顏希真道:“京中動蕩,仕女十損六、七。他們兩家當也出逃了,隻是一時還沒聯係上。”


    顏神佑不免懸心,又問姐夫。顏希真自己也擔心,且要寬慰道:“應該沒事兒的。逃都逃出來了,他也不是傻子。”


    說話間,封千戶那裏迴報,戰場已經打掃完畢了,又遇到幾個可疑的人,穿著奇怪不說,一看人都是養尊處憂的樣子,問他們是誰,也不說。玄衣不敢擅主,都給押了過來。顏神佑詢問顏孝之,顏孝之一擺手:“你們看著辦罷。”誰拳頭大誰厲害。顏孝之已經被家裏的女人們磨得沒了脾氣了。


    顏神佑一麵下令將人帶上來詢問,一麵向諸人介紹了她的隨員。聽說李三娘和丁琳都是她的“舍人”,諸人有驚訝的,有明白的,卻都不說破,隻讚她們幾個女孩子不容易、有誌氣一類。又有杜黎,也說是京城來的,跟阿胡一道,一一武,跟顏神佑北上。有些人才露出“這才是正確的打開姿式”的表情。


    說話間,人已帶到。


    兩處一打照麵,都哭了出來。喊哥的、叫姨的,亂成一團。卻是清遠侯家與大薑氏一家並作一處,逃了出來。清遠侯家是十分機警的,隻是還有自己的一分打算。與大薑氏的婆家一樣,作著兩手準備。反正,在南方已經有了後門了。京城這個,觀望一下也不遲。不過,差不多的行李卻都已經打包了,隨時都能開溜。


    萬萬沒想到啊,阮梅真是個神經病啊,他不按牌理出處,議和都是假的。大薑氏的公公,作為朝廷的代表,也跟著柴丞相等跟阮梅會麵,被砍。接到消息,大薑氏的丈夫要跑去搶屍首,安排了兒子護送大薑氏、大薑氏的婆婆蔡氏出京。


    出來遇到清遠侯家也在出奔,清遠侯也是,也被一鍋端了。家裏沒了主事的,虧得顏氏越來越悍,娘家又給力,當時就說:“往南邊走,大郎在南邊跟我兄弟呢。”沒錯,徐昭在昂州做官呢。


    於是一起出來!


    他們走的方向倒是對了,比較不幸的是,出了東門,沒跑五十裏,特麽迷路了啊!方向走錯了!先往東,再往南,這大方向沒錯,但是他們不會分辨啊,一路奔東南跑,跑過了幾個村子,一問,才發現這方向好像不對,又返折。因為怕追兵,帶出來的許多東西都丟棄了。


    也是顏氏比較果決,她想的是:隻要掙得命去,到了我娘家那裏,要什麽沒有呢?於是金銀珠玉都丟得差不多了,隻留下車馬,一路奔得骨頭都要散架了。實在不行了,才想起來——不對啊!我哥不是在附近麽?又奔迴來找顏孝之當中轉站。


    也是他們命大了,京城以前,揚州東部,其實並不很太平的。倒是她們一路丟棄的東西,引人爭取,才耽誤了追蹤的人的時間。


    一時認親畢,重安排住處。顏神佑領了原本二房的院落,邀了唐家人、大薑氏一家三口擠一擠。顏孝之原要將自己與柴氏的正房讓與大長公主,大長公主也不傻,再三推辭了,說自己喜歡清靜。


    便被顏孝之奉到楚氏的居住去,鬱夫人就住四房的地方。蔣家逃出來的人口少,蔣五祖孫倆被安置在清淨的客房。顏希真住迴原在娘家的住處。


    又有顏神佑帶來的杜黎等人,也往客房安置。一時之間,連內院都人滿為患了起來。


    大薑氏心疼外甥女,問道:“我們這般過來,你住哪裏?”她現在住的,是外甥女的閨房。正房那裏,她與婆母讓給了唐儀夫婦住去了。兒子蔣歆與兒媳婦則住到了原本六郎的房間裏。


    顏神佑道:“我還得出城,前麵廳事那裏給我留一間房就好了。”


    大薑氏就哭了起來:“這都是什麽世道呀?讓你一個小娘子這麽操勞!”


    顏神佑無奈地道:“沒事的。”安慰她幾句,逃到前麵來布置。


    ————————————————————————————————


    顏神佑一過來,先跟顏孝之借前麵的廳事。顏孝之二話沒說,果斷答應了。顏神佑請他、唐儀、大長公主、顏希真都過來了,連她自己帶的阿胡等人,來一起開個會。


    大長公主不懂軍事之事,對於議事卻頗有心得,開口道:“旁的人我們都不懂,你管說你想做什麽,有什麽用得著我們的地方罷。”唐儀跟著點頭。


    顏孝之道:“兵將是你的,你隻管吩咐,塢堡之內,糧草還足支兩個月。”


    顏神佑道:“不用兩個月,大約就能平安撤出了。這一處,先向伯父借了,日後必加倍歸還。”


    顏孝之道:“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


    顏希真道:“有什麽是我們能知道的?又有什麽是要我們做的?”


    顏神佑看看這屋子裏,除了她來的人,也就這個堂姐比較合拍了,當下道:“我看過些追兵了,人不多,有一千人?也不像是精銳,大約是受排斥的人罷?有能耐的都擠京城裏分果子呢,誰特麽樂意來啊?!逃亡能帶多少金銀細軟?追出來還風吹日曬的。可是乍一下少了一千多人,是不可能不被重視的。必然還有探馬,又或者前鋒來試探。”


    唐儀插口道:“別說少了一千人了,就是少了幾十號人,都不是件小事兒。哪怕是烏合之眾,少到百人以上,就得追究了。阮梅兵勢既大,且能下京城,就算太差啦,少這麽多人,肯定會查的。”


    顏神佑低聲道:“我就是要他們來,三萬人之內,我要他們吃不了兜著走!吃過一迴苦頭,他們就得收斂一點兒。至少,能把他們釘住了。我就能拖延時間,大家就能太太平平地走了。”


    顏希真問道:“那你呢?”


    顏神佑道:“他守不住京城多久的。京城搶完了,人都跑光了,他要這裏做什麽?要不南下,要不北歸。南下,他是疲弊之師,多半是搶一把就要北歸的。吃過苦頭,又到冬天,十有八、九,他是要北歸的。”


    顏希真點頭道:“不錯。”


    “我正可趁機下揚州,韓鬥這個飯桶!這麽長時間,連揚州都把不住!阮梅南下,他也扛不住了。與其讓百姓再受阮梅一番禍害,不如我拿來了讓他們安居樂業。”


    顏孝之嘲諷道:“那個韓鬥!起兵就不正,還能有甚出息來?”


    顏神佑聳聳肩:“現在,還請整合部曲,一撥一撥的,先往南撤去。這裏將有一場惡戰,我怕到時候顧不到他們。再有,給我留些人,放些謠言出去……”


    顏孝之道:“我原就在召集部曲了,這個容易。”


    顏神佑道:“既如此,第一撥,請伯父護持著殿下,先行。阿姊與我留下來,如何?”


    顏希真慨然道:“這是自然。”


    顏孝之道:“你們兩個小娘子,怎麽行?!”


    兩人心說,反正比你行!顏神佑道:“聽我說,眼下京城極亂,聖上不知所蹤,反王又為逆,大長公主不能有失!”


    顏孝之就閉嘴了。


    顏神佑道:“再者,還有這許多老弱婦孺!也要先走的,我頂在這裏,您護著他們先撤罷。這一路上,雖然很太平,這麽多人,也須有個人攬總。此事非伯父莫屬,”又製止了唐儀發言,對他道,“阿爹傷得不輕,您還是去看看吧。”


    唐儀大驚:“什麽?”


    “昂州那裏,還有一群酸丁跟我搗亂,您去盯著點兒,別讓他們扯我的後腿!”


    唐儀正色道:“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顏孝之一想,也是,又問:“我們先走了,你要留誰下來?”


    顏神佑道:“廷尉須南下,蔣五郎我要留下來,他是紈絝裏難得有些本事的人,他得給我拉犁賣力!做個郡守,想必還是成的。”


    顏孝之道:“你做得了主?”


    顏神佑閉嘴,丁琳道:“小娘子行前,使君剖符立契,鑄印授節。”


    顏孝之頭疼地大叫:“我不管了!我不管了!”


    議定,連夜組織人手撤退。顏神佑撥了兩千士卒一路護送,並唐、顏兩家的部曲,也編隊。唐儀見狀,幹脆當起了甩手掌櫃:“我的人馬也不多,千來戶,你看著辦吧。”顏神佑正好將這些人打散了,並入護送的人馬內。


    顏孝之也如法炮製。顏家的部曲就多了,顏孝之還是用三五抽丁的舊法,顏神佑征得顏孝之的同意,留下大半,抽五百玄衣充為中下層的軍官,又擴成萬人軍,作後隊,留在了塢堡,安營紮寨,開始新兵集訓。


    蔣五聽說自己被留了下來,也沒有絲毫反對的意思。反是蔣廷尉,問顏神佑:“君欲生萬物乎?”


    顏神佑答道:“但有為,保君世卿世祿。”


    蔣廷尉閉目長歎:“竟是一語成讖。”


    顏神佑道:“我常聽人說,能者無所不能。縱一時失勢,也將重振羽翼。若是無能者,也隻好去死上一死了。”


    蔣廷尉道:“戾氣重。”


    顏神佑道:“以殺止殺耳。”


    蔣廷尉想到自己滿門興旺,隻因一個阮梅,搞到現在就剩一個孫子,忍不住悲從中來:“阮賊該死!”


    顏神佑一躬身,送他上車,讓顏孝之護著他南下去了。大長公主經曆了太多的離喪,歎一聲:“是不是我家沒福氣享江山?弄得子孫凋零。早知如此,不做這個皇帝,是不是會好些?”再不開口,也不罵唐儀了,安安靜靜登車。


    柴氏、大薑氏等人哭得厲害,一人不舍得閨女,一個不舍得外甥女兒。


    顏希真安慰柴氏:“我也是要留下來等郎君的,死活也要聽到一個信兒。神佑留得,我如何能不留?部曲又不是全走,也得有人管束著,我不留下來,要阿爹麽?阿爹性情軟和,實不適合做這件事情,反是去昂州,相幫二叔,倒是很合適。阿娘但疼我,將大郎帶好,我阿家她們也有勞阿娘了。”


    顏神佑就簡單粗暴得多了:“我什麽都吃,就是不肯吃虧,您放心吧。”


    當下灑淚而別。大長公主是第一撥,顏孝之親自帶隊。大薑氏等是第二撥,隔日出發,是蔣歆領頭,遙望著前隊的隊尾,以免走失。揚州西部已被顏神佑拿下,憑著她的令符,一路暢行。


    ————————————————————————————————


    大隊人馬走後,塢堡,非但是小鬼當家,根本是女鬼當家!


    杜黎頗覺坑爹,硬著頭皮問顏神佑:“現在要做什麽?”


    顏神佑道:“等,等阮梅那裏來人。”


    蔣五卻問:“要我做甚?”


    顏神佑將他交給杜黎,兩人合作,先管後勤。


    又命阿胡,廣灑探馬,凡南下的探子,有一個算一個統統拿下。一個也不讓他們迴去,不出半月,京城就起了疑心。這個年代,跑丟幾個人太正常了,但是探子一個也沒迴來,這就不正常了。


    阮梅倚著京城的糧倉,又有大筆搶劫而來的財富,過得十分愜意。又有陸橋提醒,倒也不忘戒備。隻是帶來的人也稱得上是行軍千裏,需要整修,倒沒有提馬上南下的事情。


    一下子少了一千多人,確實不是個小數目,更兼探馬沒一個迴來的。引起了阮梅的警覺。阮梅顧不得諸將爭功、爭財、爭奴婢了,下令部將王金龍率軍三千,南下排查。


    王金龍一路追蹤,路上知道有顏家塢堡這麽個存在,傳信時亦有提及。不數日,來到塢堡之下,心中怨氣衝天。他這一路追下來,正值寒冬。顏家堅壁清野,四野百姓也都逃亡躲避了,實在沒撈到什麽油水。


    見塢堡門禁整肅,知道這裏沒有受到衝擊,那麽……裏麵一定有財富!有女人!有糧食!搶吧!管它是不是千人隊失蹤的原因呢?!


    仔細觀察了一下,見“護城河”也結了冰了,便命人去試,竟能走人。下令士卒以蒲草裹足防滑,爬過“護城河”進攻!


    他們這一路,攻下的城池多了去了,最難攻的京城,沒用攻就下來了。將士難免生出傲慢之心,以區區一塢堡,縱整肅些,比縣城略好些,又能如何難攻?


    豈料這邊剛往前湧,才衝到城牆下,就見城上豎起了幾色旗幟,左右搖動了起來。


    隻聽馬蹄陣陣,聲音十分不對!城上又潑下火油來!一個火把扔下來,燒得可慘!這油也不是什麽好油,煙還很大。暈頭脹腦之間,四下喊殺聲起,玄衣從城後繞了出來。先來三輪齊射,拉馬往兩邊跑去,露出後麵的步卒,步卒再以踏弩等再輪射。


    射完,才上前砍殺。


    時間很短,王金龍發動攻擊也不過才正午,收拾完他們,都不帶耽誤玄衣吃晚飯的。


    這樣的捷報令顏希真很開心,問顏神佑道:“這樣就行了?我原還擔心扛不住,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天寒地凍的,將士不易,將傷患挪進堡內歇息罷。又有,叫他們熬下袪寒的湯水?”


    顏神佑笑道:“好。”


    顏希真去整肅內務,顏神佑才對阿胡道:“確定放走了些人?”


    阿胡道:“是,標下盯著呢,放走了一、二百,再怕軍法,也能傳出些流言了。”


    “讓他們把火藥配好,待用。傳出話去,我在尋沉水香、龍涎香,出門太急,沒帶夠。要從流亡仕人那裏換取。”


    土製的火藥很不穩定,隻好用比較簡單的辦法——現用現配——以防止長途運輸中出現爆炸等事故。現在,輪到火藥上場了。


    杜黎此時插言道:“小娘子,還要大力說,小娘子將兵隻有一萬,是來接應了邰陽公南下的。”


    顏神佑道:“善!走,去城外看看罷,我記得這附近能設伏的地方還不少。”顏啟的軍事眼光還是不錯的,給自己選的老巢,地形是相當能看的。用來堅守,隻須稍稍用點心,便能以寡擊眾。


    顏神佑把口袋張開,等著阮梅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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