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肅之的心情是複雜的,在女兒看來頗有點高深莫測的樣子的他,其實心裏也沒個底兒。不錯,他算是當代眼光長遠的精英人士裏的一份子,然而大多數的精英都像盧慎或者丁號這樣“絲蘿願托喬木”。一是他們自己客觀的實力不太夠,二也是出頭露臉這份差使太難做。


    顏肅之想做個忠臣,也正在做,可惜皇室不太配合。即便如此,讓他就此下定決心造一把反,那也是很困難的。平白無故的,誰就會扯旗造反了呢?這年頭政治犯可比刑事犯罪重得多了。


    再說了,顏肅之低頭看了看賬本兒,他也是一州刺史,人口是人家繁華地區的三分之一還不到,兵也差不多是這麽個比例。鹽糖賺錢不假,那是拿自己家的錢補貼全州了,昂州新建,哪裏都需要錢,新墾的田不耕種個三年五載的,稱不上是熟田,收獲也有限。現在的寬裕,一是有鹽糖之利的補貼,二也是從朝廷那裏摳來的減免稅收。除此而外,昂州就光剩一個“地盤大”了。


    地盤大有什麽用呢?窮啊!


    這樣的實力,顏肅之是斷不敢認為自己有稱霸天下的能耐的。現在他敢出頭,保管第一個被掐死。


    然而要他做忠臣吧,又實在不忍心。不說“賜婚”這事兒了,單說眼前吧,這麽一團糟的朝廷,讓他去“盡忠”,他都覺得死得冤!


    多新鮮呐,反賊麵兒還沒照著,就先把自己的百姓給禍害了一把。要不要這麽坑爹啊?安撫尚且來不及,你還這樣搞?生怕造反的人不夠多是吧?


    真要盡心竭力嗎?顏肅之捫心自問,他還真的做不到。他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活呢,為旁的男人死了,這像個什麽話兒呢?


    顏肅之糾結的功夫,州府的屬官已經齊聚了。這一次,顏神佑出席,但是沒有看到山璞。不過連顏淵之這個親兄弟都沒來,山璞這個一直蹭聽的也沒來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顏肅之又變臉成一個靠譜的刺史模樣了,一揚下巴:“都坐罷。”


    眾人坐定,盧慎恪盡職守,十分明白領導意圖地發問:“未知使君有何吩咐?”


    顏肅之目視女兒,顏神佑道:“輿部的消息,趙驃騎未觸反賊,先掠了一迴百姓。”


    “……”全場靜默。輿部是做什麽的,大家心裏都是有點數的,不過無人反對倒也是真的。一來名字聽起來像個樣子,二來昂州地處偏遠,也確實需要一個快速而準備的消息反饋的渠道。光憑朝廷邸報,這樣的要求是很難達到的。似趙忠這件事情,邸報必然不能直寫,必然多是修飾詞語,來的速度也不會很快。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在座的人無不這樣對自己說。況且,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作為長史,盧慎特別給領導麵子,張口就來了一句:“為淵驅魚,說的就是這等人。”


    盧慎的話說得十分篤定,引來一致的讚同。


    整個州府看起來十分團結,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這也是正常的,這批人是顏肅之特意從京城挑來的,都是他熟識的人。挑選的時候,潛意識裏也存了個“亂世自保”的念頭,自然不會故意給自己找不自在。


    必須說,顏肅之的同學們,肯跟他來的,大多數是書讀得好,但是背景沒那麽硬的。或者直白的說,顏肅之還是處於一種“在利益交換中可以放棄部分節操”的地位上,但是他們卻比顏肅之的立場更堅定。顏肅之肯進行利益交換,他們也不能讓顏肅之認慫了。


    水太後這事做得,太惡心。既侮辱了大臣,也讓這群人對皇帝失望了,大家已經經受不起更多的奇怪信息了。皇帝事後說得再多,不及親媽實打實做了錯事。都是聰明人,比起“聽其言”,他們更願“觀其行”。


    君不君,接下來自然就是臣不臣。造反這個過於挑戰三觀,但是避戰自保,他們還是相當認可的。昂州打頭的人不是他們,有些話顏肅之不能說,他們卻是能說的。哪怕不能說得過於直白,口氣也是相當的不客氣的。


    一時之間,整個朝廷都被批得體無完膚。


    ————————————————————————————————


    這群人真是憋得太久了,在京城的時候就不太得意,說什麽也沒多少人理會。到了昂州,都有官職在身了。在其位,自然要謀其政。從皇帝戲弄大臣到外戚囂張無禮,再到朝臣們太軟糯,抗議都不敢大聲、隻敢哼唧、放任水貨們侵吞公款,連顏孝之都挨了幾句“如何不知勸諫”之類不痛不癢的話。


    最後,丁號作了個結語:“事已至此,朝廷又無能,我等須早做準備。”


    此言一出,顏神佑便覺得不妥,並且,有一種“被綁架”的錯覺。總覺得丁號在自己父女背後在搞小陰謀,更兼疑上了丁號的來路,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


    顏肅之一直不吱聲兒,顏神佑便也不說話。隻看著底下又你一言我說語地說開了,丁號等人似無所覺,繼續對朝廷進行了一番譴責。


    這種陳橋兵變的錯覺!


    當然啦,換了她,擱到丁號的位置上,甭管是不是跟前朝有聯係吧,也得這麽幹。隻是當“被獨立”的人換成自己的時候,顏神佑的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偷偷看一眼顏肅之,發現他居然表情十分平靜地一直從頭聽到尾。顏神佑也開始打起小算盤來了……


    想了一迴,顏肅之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得到。如此看來,不但要“高築牆,廣積糧”,還要“緩稱王”呀!她看虞家的皇帝都不怎麽靠譜,雖然是唐儀的舅家,她還是覺得不能夠忍。如果沒有更合適的人……


    顏神佑掃了一眼說得慷慨激昂的屬官們,人心可用呀!


    不得不說,顏神佑心意的改變,與丁號們的態度息息相關。最好的情況,是外麵亂起來,然後逃亡的人口過來,充實了昂州的短板。趁著外麵亂,昂州埋頭搞生產,積蓄力量。等外麵精力耗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昂州再出動。或可一爭長短。


    差一點的,外麵動亂的時候,有豪傑趁勢而起,越戰越強。那也沒關係,昂州的地理位置在亂世裏是相當好的——安全。也可趁機發展勢力,到最後也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不是?當然,除非外麵真的有人得了“天命”,運氣好到逆天,否則……哪有自己當家作主來得舒坦呢?


    顏神佑思緒越飄越遠,又迴想起在京城時楚氏的態度以及這位boss的提醒,越想越覺得頗有深意!難道楚氏當時已經想到了現在這一步?顏神佑一個激泠,迴過神來,丁號等已經譴責完朝廷了。


    顏肅之道:“則如何準備?”語調平平,聽不出喜怒來。


    這一迴是方章挺身而出:“將要春耕了,昂州再不能跟著朝廷一起折騰了。耽誤了一季,百姓又要窮苦了。新墾之地本就薄,收成也不多,可再也拿不出來貢給朝廷了。”


    顏肅之與顏神佑交換了一個眼色,心裏都歎一句:連他也是這個意思,這個朝廷,真的快要完蛋了。


    方章其人,在整個昂州的官僚係統裏都能算得上是最老實的那一撥了。本來就沒什麽背景,靠著自己刻苦,讀了些書。又被一個窮困苦逼的甘縣令發掘出來,兩人跟兩頭老黃牛似的,在歸義默默奉獻著。最不願惹事生非的一個人,最願意百姓過點安穩日子的一個人。這樣的人,雖然心思單純,卻又最難說服,何況丁號還是個磕巴?


    方章並不是丁號說“這樣對百姓才好”就肯聽了跟著走的,心思簡單的人,反而比心眼兒多得像篩子一樣的人更固執。一旦他們改變了主意,那麽隻有一個原因:他們認為這是對的,並且,會在新的道路上發揚他們固執的特性。


    顏神佑道:“外麵亂得狠,樹欲靜而風不止,可不是咱們想安靜就能靜得下來的。您想安靜春耕,也得看旁人答應不答應呀。阿爹此番迴來,半道上還遇到剪徑的強盜呢——足有三百之數,這亂子已經不小了。少不得,還得算上這些個。又有,看樣兒流民過來的不會少了,原本準備的充足麽?他們若是舉族南遷而來,又不肯分開,豈不要成國中之國?”


    “國中之國”四個這了,顏神佑說完自己都覺得臉紅,昂州現在,不正是想做個國中之國麽?


    丁號很痛快地道:“他們做夢!”


    盧慎道:“為穩定計,不好強拆,不過……因他們是後來的,可沒辦法將旁人已耕之地劃與他們了,說不得,哪裏有地方哪裏安置了罷。”一個字,拆。隻不過拆得好看一點而已。若是不服氣,那就不好意思了,你又不是本地人,哪裏來迴哪裏去。想強占,正好可以當成匪來剿。總之,你得聽話。


    就知道你心眼兒多!顏神佑腹誹一句,再看顏肅之,見他點了頭,自己就不發表意見了。


    不過顏神佑等人知道,真要形成大批的流民潮,還是會有新進的人抱團的,這一點是免不了的。


    顏肅之道:“隻盼他們慢慢來,不要一次來太多。”昂州才好有時間消化。


    顏氏父女開了口,等於是默許了丁號等人的意見。隻是大家誰都沒有點破而而已。


    方章見顏肅之沒有拚命要再征一把糧去解朝廷的急,放心地跟顏肅之告辭,繼續檢查春耕事宜去了。古工曹等見顏肅之也沒有去當忠臣壯烈一把的打算,都放下心來,該幹嘛幹嘛去了。本來麽,顏肅之是他們的上官、推薦人,如果顏肅之頭撞南牆去為個不值得的朝廷當了烈士,他們要是不攔著,就是對不起顏肅之。


    原本先帝與虞喆待顏肅之不錯,有知遇之恩,也當似古工曹等人待顏肅之一般的。水太後幫忙,將這一條難以逾越的天塹給填成了一道淺溝,邁開腳,分分鍾就跨過去了。


    顏肅之卻將丁號給留了下來。


    眾屬官互換了一個眼色,意思也很明白:丁先生雖然是個磕巴,不過勸人的本事還是有的,就等著看他忽悠的結果吧。


    ————————————————————————————————


    丁號也不負眾望,自留下起,就對顏氏父女展開了遊說。因為沒有旁人,他也就很不忌諱地將事涉顏神佑的“賜婚”之事又拿迴來炒了一遍剩飯。這迴說得相當露骨:“國士遇之,報之國士;眾人遇之,報之眾人。”


    顏肅之不吭聲,顏神佑也不吭聲。


    丁號續道:“可視士大夫如奴婢,卻不知士大夫是否願如奴婢待主?”


    顏肅之的臉黑如鍋底,顏神佑開始咬袖子。


    丁號道:“仆少讀詩書,豈不知忠義二字?然天道有常,天命已改。”


    顏神佑不咬袖子了,眼珠子瞪得老大!來了!封建迷信!據說用這個勸人造反是屢試不爽的大殺器!


    果然,丁號開始倒騰起五行來,引經據典說了好長一大段,道是虞氏乃是金德,顏肅之應了火德。並且舉例,比如說顏肅之剛好到了昂州來,昂州這個地方就是由顏肅之而興起的,真是相得益彰啊!“南方朱雀屬火,豈不應驗了?”


    顏神佑:=囗=!這真的是想要造反啊?!


    這等大事,顏神佑能跟自己親爹關起門來悄悄的說。她信她爹,哪怕她說了這話,顏肅之也不會掐死她。但是在丁號這個看不透的人麵前,她還是老實閉了嘴吧。萬一是無間道呢?不行,等下就要讓輿部去查查丁號的來頭。


    顏肅之倒沉得住氣,直到丁號把這一套造反理論都說完了,才相當誠懇地問:“我說先生,你到底是什麽來頭?”


    丁號正色道:“府君熟讀經史,可知前朝有個人,姓於名解?”


    顏肅之疑惑地看了丁號一眼,丁號迴他一個微笑。顏肅之心頭一動,手上一劃拉,得,明白了。於字抽掉一橫,就是丁了。“難道?”


    丁號道:“正是家父。”


    於解先生,有名的前朝遺賢,有名到高祖要請他在本朝出仕。不想於解原本是個寒微士人,卻是因前朝丞相舉薦得以入朝,深感前朝之恩,死活不肯做這個篡位逆臣的官兒。他把高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頓。高祖脾氣不好,強勁兒上來,非要降伏了他不可。


    沒想到這位於先生忠貞之意甚堅,然而其他方麵卻是靈活多變的。他老人家鑽狗洞跑掉了!看守的人死活沒發現他是怎麽跑的,還是高祖出身寒微,十分有生活經驗,繞著牆根兒轉了一圈兒,發現狗洞變大了,還有爬出的痕跡,這才解了千古之謎。真是寧鑽狗洞,也不給逆臣當手下。


    沒想到他不但頑強地活了下來,還有了個兒子,兒子還改了姓兒。哪怕改了姓兒,還繼承了親爹的學習天份。丁號此來,就十分有意思了。


    顏肅之道:“我想也是,以先生大材,總不至於小女比了個手勢,您就跟著來了。”


    丁號尷尬地道:“也、是,也、是。”一大半是因為他也選了顏肅之,一小半也是因為顏神佑幫了他一個大忙了。所以說了,結巴的心情,你們不懂。


    響鼓不用重槌,然而也需敲打。顏肅之心裏不舒服了起來,覺得自己被利用了,皺眉道:“先生既是忠臣之後,如何又勸我以叛?”


    丁號正色道:“家父忠於前朝,我卻生在本朝。若朝廷善待百姓,終仆一生,不過一書生耳。”


    顏肅之心說,我聽你鬼扯!你爹從小教你給本朝當忠臣?李老頭兒到現在還是個死硬份子,你管他叫叔,還拚命拐他過來。當我不知道你想什麽呢?冷冷地道:“若無先帝,終我一生,不過一紈絝耳。”


    丁號心說,得了吧,你要真心裏沒活動,早把我劈成八瓣兒,當老子在京城沒聽過你這個中二病的事跡嗎?不過也知道,今天能說到這裏,顏肅之還沒搞死自己,已經是有門兒了。於是也不著急,順著顏肅之的話往下說:“若交與旁人,難保虞氏無享祭。”你這個忠臣當了皇帝,那就好辦得多啦!你可以善待他家後人了。


    顏肅之:……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別人的腦洞會開得比他還大!坑爹的是,他一點也不想揍丁號。隻說:“先生醉了,且去歇息罷。明天還有公務呢。”


    顏神佑:……丁先生剛才喝的是茶吧?


    由於顏肅之一個指頭都沒動丁號,連冷板凳都沒讓他坐——當然,這會兒也不興坐板凳。丁號覺得自己受到了鼓勵,自此之後,每天的日常就是勸顏肅之造反。哪怕不造反,先自保也行啊!什麽租賦都先甭給朝廷了,能拖就拖,不能拖就說昂州也有點小匪小盜。


    還有,您甭怕,朝廷已經失了官心民心了,您哪怕扯旗造反了,大家也不覺得是您的錯。您這是“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我還給您四處做思想工作呢。大家都盼著那一天呐!


    顏肅之被煩得頭都大了一圈,埋怨女兒道:“你怎麽就把他的結巴給治好了呢?”


    顏神佑送給他一個白眼:“難不成還要把他毒啞巴了?”


    顏肅之道:“你去跟他說吧。”


    顏神佑問道:“說什麽?”


    顏肅之一挑眉:“他為什麽每迴都要揀你在的時候來呢?”是的,丁號攛掇顏肅之造反,一拖二,每每連顏神佑也一起遊說,常說的話包括“小娘子說是不是?”、“小娘子看,這朝廷是不是已經無以為繼了?”、“小娘子覺得皇帝可堪為人君麽?”


    以及最狠的“小娘子看,小皇帝能狠下心不認母親麽?”是啊,哪怕皇帝靠譜了,隻要他媽不靠譜,皇帝又不能不認親媽……最終的結果,大家都得承受一個不靠譜的後果。


    死循環!


    沒人樂意接受這樣的後果。


    每天都說這些車轆轤的話,雖然以丁先生的學素養,每迴都有新詞,然而新瓶裝舊酒、換湯不換藥,意思都還是那個意思。


    終於,顏肅之忍無可忍,恰逢盧湛過來請顏肅之給盧慎取個字。照說盧慎二十歲早過了,冠禮也行了,字也取了,不用這麽費二遍事了。隻是當時很不巧,顏肅之又是剿匪又是收拾豪強,根本沒來得及參加。盧湛作為一個認為自己投資對了方向的人,見顏肅之迴來了,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舍下老臉請顏肅之給兒子取個字。


    顏肅之問了盧慎元本的字是誰取的,盧湛答道:“是我胡亂取的,現在覺得又不貼切,還請使君賜一表字。”


    這樣的要求,顏肅之也不好拒絕,正巧,他被丁號煩得要死,又不能揍這個磕巴。丁號說的話,他是真的聽進去了,但是現在他是真的不能表態好嗎?


    便借此機會,為盧慎改字“三思”。這個字取得其實沒什麽技術含量,跟盧湛給兒子取的“成謹”也沒什麽大差別。


    不過顯然,丁號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丁先生現在每天除了“煽動造反”這個日常之外,又開始做各種功課,比如整理天下河川之類的資料。他是飽學名士,許多知識都是藏在心中的,就算自己有不明白的地方,不是還有李老先生嗎?


    整理資料的目的也隻有一個:寫成一篇足以打動人的《論逐鹿天下可行性》的報告。


    在此期間,以方章為代表的實幹派在努力地發展生產,努力地招徠流民。努力地發展昂州的實力,拚命積累資本。


    真是豁出去了!


    顏神佑冷眼看著,忽地心生出一股無力之感。這大概就是曆史大潮浩浩蕩蕩?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是顏肅之,也無法帶著昂州逆他們的心意而動了吧?縱然顏肅之堅持忠心朝廷,這些人並非發自肺腑的支持,出工不出力的,顏肅之又能做到哪一步呢?


    不過……方章知道丁號那尚沒有公開的“自立為帝”的主張嗎?他支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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