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氏初嫁的時候,是想做一賢妻的。哪怕丈夫當時讓出了實職,在她看來都沒有什麽大問題。即使議婚的時候,覺得給一庶女都是顏家占便宜,然而彼時世家,還真不是那麽不知變通的,至少,如果女婿給力,能夠擔起責任來,誰說不是又一新世家誕生的開端呢?


    可顏肅之讓她失望了,越勸他越作,還不如不勸呢。這樣的丈夫,讓她不想與之共處一室。罷罷,那就不管他了吧,何必多生事,再讓他更厭惡、再生事端呢?兩不相擾,在薑氏看來已經很不錯了。


    所以薑氏越發不管這個男人了,隨他作吧,反正現在也沒作出什麽大事來。可事實證明,她真是太天真了。


    婚姻原是為了結兩姓之好,可如今小舅子幹翻了姐夫,這顯然是結仇的節奏!


    這事兒且要從頭說起,顏氏是顏家唯一的女孩兒,自幼得母親寵愛,她卻是看著顏平之相當不順眼!凡有父母偏心的時候,她總要護一護她這兄弟,顏肅之白天吃了虧,到了晚上她能偷偷給她弟送飯。


    所以顏肅之中二病發,滿世界都沒個好人,就他姐是好人。


    好人姐姐嫁了個混賬姐夫。其實顏姐夫家境也不差,嫁的雖不是世家,也是個侯府,清遠侯家的世子,算是門當戶對。此時又沒個降等而襲,她就是嫁的未來的清遠侯,過門第二年就生了個兒子,這日子是再順當不過了。


    不幸丈夫清遠侯世子徐楊犯了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這貨一看嫡長子也有了,閨女也生了,眼下老婆又懷了一個,他超額完成了任務,出去玩一玩,也不是不務正業了,對吧?一玩,就遇上個可心人兒。這可心人兒來曆也不簡單,據說是個專出美女的地方出來的,地名兒還好聽,叫香泉,傳說那地方早年有一汪清水,水帶香氣,因而得名。


    顏氏一聽這個,簡直要瘋,沒別的原因,就是吳氏也是香泉人。她爹當初寵吳氏寵得楚氏臉皮都要被皇帝揭下來了,還要忍氣養著顏平之這麽多年,還要奪了親生兒子的好東西給顏平之。一個吳氏,遺禍顏家二十餘年,顏氏也是顏啟偏心的受害者,絕不能忍這個!這萬一要再把這麽個禍害帶迴家裏來,這不是坑爹呢嗎?!


    可她還不能迴家哭,她兒子都生了,哪怕徐楊要納了這個女人,婆家人也不會不答應。往娘家去,娘家也頂多往婆家施壓,可這也不占理兒,估摸著親媽都不一定會幫她。想一想,招唿上人,直奔“那個小賤人”的地方去了。


    半道上遇到了顏肅之,顏肅之一看他姐臉色不對,拉著唐儀:“站一下,那是我姐,是不是有什麽事兒啊?”


    唐儀常聽顏肅之說他姐對他好,也保持了基本的禮貌,倆人上前問顏氏:“阿姊將去何方?”


    顏氏可算是見著親人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徐楊這個殺千刀的!”


    顏肅之驚悚了,顏氏是楚氏親傳,平素端的是規行矩步、斯有禮,怎地嫁了這幾年,嘴巴這麽……兇殘了?還在催問間,唐儀已經猜著了,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尤其這一帶……乃是大家公認的方便出入包養外室的地方。


    顏氏小聲一說,果然與唐儀猜的不差,顏肅之一聽什麽香泉、什麽賤-人,真個是火冒三丈。他原就是一肚子的邪火兒,現見姐姐受欺負,又聽顏氏說:“揪那對奸-夫-**-婦出來收拾了。”二話不說,拉上唐儀、帶上小弟,奔到了徐楊的外宅裏。


    顏肅之還臨時布置了一下,迴憶了一下京城平麵圖,指派了幾路人,把宅子四下道路出口都堵上了。把徐楊堵宅子裏一通暴打,美人也沒討得好,被顏氏抓了個滿臉花不說,顏肅之更狠,飛起一腳就踹上了美人兒的肚子,顏肅之的武藝,是相當能看的,美人兒當場就昏死過去了。徐楊眼睛都紅了,要衝上來,顏肅之二話沒說,抄什麽扔什麽,把徐楊腦袋開了瓢!


    這時候,令唐儀驚奇的一幕出現了——顏氏號啕著撲到徐楊的身上,衝顏肅之吼道:“你怎麽打人呐?!”


    唐儀看顏肅之已經傻了,連忙給他好友辯白:“這不是為阿姊出氣呢嗎?”


    “那也不能打人呐!”


    “那剛才你還說打得好的呢!”


    “我才沒說!二郎好狠的手啊!你這心性,怨不得阿娘不喜歡你。”


    好友與姐姐吵架吵得正熱鬧,顏肅之……顏肅之……石化了……裂了……風一吹……徹底中二了!


    中二少年的戰鬥力,你永遠別想猜著,這貨就幹了一件事兒,對他姐夫說:“對不住,今天早起沒醒酒,弄壞了你一個,明兒陪你十個絕色美人兒。”


    顏氏:“……”


    徐姐夫:“=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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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兒是瞞不下的,徐楊雖然在外麵鬼混,可也是定時迴家的。偶爾在外麵過夜,哪怕臨時編個理由,也要告訴父母。現在這樣兒,怎麽辦呢?迴婆家,徐楊固然要被說,可已經受了這般傷,估計會被放過,顏氏這弄了人去把丈夫揍了,也討不了好。她倒是有急智,急忙派人送信給楚氏:親媽,救命!


    楚氏接到信的時候,家裏一個男丁沒有,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鬼混的鬼混。她沒有辦法,隻得帶著柴氏,婆媳兩個準備去徐家。還去什麽呀?徐家來人了!顏肅之這貨被他姐一罵,自己跑去徐家“自首”了。


    清遠侯夫人一聽兒子被兒媳婦帶的人揍了,差點沒背過氣去——她可就這麽一個親生的兒子。哆哆嗦嗦地問:“我兒究竟如何?”


    顏肅之一臉中二病人樣:“死不了,養好了傷,我送他十個美人兒,他照樣能提槍上馬,兒女成群……”


    清遠侯夫人生啃了他的心都有了!當時就派人去了顏家送信兒:你們看著辦吧。自己親自去接徐楊,她到現在還不兒子在外麵又置了個外宅。要不是徐楊被打了,她能先揍這貨一頓。可現在,她隻有心疼的。


    顏氏一看婆婆來了,一張臉兒原是氣白的,現在被嚇黃了。她已請了大夫來,正在給徐楊包紮,清遠侯夫人一看兒媳婦這個樣子,再一看外宅,歎了一口氣,冷冷地道:“你便是有不滿,在家裏說便是,何苦鬧到外頭,叫人看了笑話?”


    顏氏先是傷了丈夫,後又跟弟弟翻臉,援兵沒到、婆婆先來,一時頭腦有些發懵。主要是她一直過得頗為幸福美滿,與丈夫也是互相敬愛,婆婆待她也寬容,又生了兒子,還懷著身子,突然告訴她,你老公外遇了。她是真受不了。要是在家裏睡個婢女也就罷了,這外頭弄了心頭好,這是防著她呢。


    清遠侯夫人是真怕丟人,一輛車,連兒子帶兒媳婦,連同那地下那個被顏肅之踹得昏死過去的,一塊兒拉迴了家。將到家,楚氏已經把顏孝之叫了迴來,讓他陪著,親往清遠侯府上來。原本應該捆著顏肅之一塊兒來道歉的,可恨顏肅之大概上輩子是個打遊擊戰出身的,又跑得沒了影兒。


    楚氏深覺顏肅之是來討債的,又覺得顏氏真不像是她教出來的,恨不得把顏氏領迴家去迴爐重造。可麵對清遠侯夫人,她還得笑臉相迎,那笑,也是淡淡的。


    清遠侯夫人自己還有氣呢,她並非世家出身,也被人嘲笑過粗俗,可是一看楚氏這世家女教出來的兒女弄得她兒子開了瓢,這氣就不打一處來。她也笑:“親家母何必跑這一趟來?我們兒女賤皮賤料的,打一打,無所謂呢。”


    楚氏臉上依然掛著淡著:“要真無所謂,那便打罷,父母尊長在,子孫置私產,按律也是該打上一打的。我們兩姓旁人,自不好管府上的事情。”


    清遠侯夫人呆住了……是,沒錯,就是這條律法,子孫置私產,被發現了,真認真算起來,官府是要捉來打板子的!楚氏這才斂容:“我原道女婿是個好孩子,才放心把女兒相嫁,怎料……親家要真鐵麵無私,押我女婿去公堂壞了名聲,且要給我一個說法兒!我的女兒可不能變作個藏私財的不孝子的娘子!”


    清遠侯夫人傻眼了,她原是占理的,現在反被楚氏拿住了好大一個把柄。兒子養外婦,隻能說是風流罪過,特麽藏私財這可是……大大的名聲不好!男人風流一點,於名聲的損害並不很大,隻要別鬧得跟趙忠似的就行。可這不重視家族、對父母隱瞞財產……這以後就隻好頂著個侯爵,想要實職就難了。哪怕楚氏不至於眼睜睜看著女婿有如此下場,卻也是個把柄。


    清遠侯夫人隻盼旁人都比楚氏蠢,千萬不要想到這一節,不得不陪了好話,請楚氏再三保密。徐楊的心頭好這時候誰也顧不上她了,為了掩蓋事情,弄個失蹤也是應有之義。自些,清遠侯夫人看著兒媳婦就有些來氣,顏氏也隻能自己咽下苦水,寬慰自己:總歸有個兒子傍身。


    徐楊吃了一迴打,倒是老實了,也不出門兒,就在家裏養傷。清遠侯夫人將他罵了個半死:“你看上了,就納迴來,非要出去偷嘴!”徐楊如今是一摸腦袋,連家裏的也不敢碰了,居然又跟老婆好上了。


    隻可恨顏肅之這個神經病,他說到做到,花一個月時間,在唐儀的幫助之下,真個搜羅了十個美人兒,給他親親姐夫送了過去。人到之日,清遠侯家上下的臉色十分之精彩。


    顏氏一個繃不住,哭著跑迴娘家跟楚氏哭訴去了。她到的時候,楚氏正看著三個孫女兒一處認字。顏氏氣得眼睛都看不清楚了,顧不得嫂子弟妹都在,兜頭就一套哭,然後就是告狀。


    顏神佑這才知道,她爹又辦了這麽一件蠢事。真是五雷轟頂!她原是不知道前事的,楚氏也將這事瞞得緊,除開當時的當事人,能壓的她都壓了,連薑氏,也是不知道的。此時薑氏與顏神佑母女兩個,真是百感交集。


    一旁的趙氏聽著,也是百感交集,一是快意,二是受到了某種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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