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夜焱不眠不休連夜劃船趕路,不消兩日便到了洞庭湖畔。隻是到了下船之時,早已入夜。下了船,景陌馱著跛腳弟弟景軒,司徒靈蘊則保持著兩個身位的距離跟著夜焱踏上聯結湖畔與湖對岸灘塗的木橋。


    木橋很長,整座木橋都貼著岸邊而建,成為湖岸沼澤地的通行棧道。其形製也和棧道差不離,隻是矮上許多,幾乎是緊貼著沼澤而建,亦或者說是鋪在沼澤麵上的長木板。整個洞庭湖都以這樣形製的木質棧道鏈接,好似“割圓法”對湖泊進行切分。


    每一段的木橋都不算長,但由於高度的問題,若是碰上雨季,怕是整個橋麵都會被淹沒進水底。景陌在步行的過程中就見到了不少廢棄腐爛的木橋,而她自己腳下的這座,似乎也在不久前被湖水浸泡過,走在上麵有些濕滑,用腳踩上去會咯吱咯吱作響,恍惚間似是用力一踩便會一腳踩空、陷落下去,因此背著弟弟的景陌不敢大步流星跨向前。


    風一吹,腥臭潮濕的氣味便撲鼻而來,從小在“陸上”長大的景陌聞起這個來特別不能接受,抱怨道:“鹹濕腥臭,這就是我對這洞庭湖的評價了,本來還期待有什麽好看好玩的呢。”


    夜焱走在前麵,聽到這話沒有迴頭,也並不去責罵,隻是悠悠地說道:“可你必須要帶著你弟弟在這兒度過至少三年的時間。”


    司徒靈蘊挑了挑眉,“夜大俠是要教他倆武功嗎?”


    “正是。”


    “可”司徒靈蘊悄悄地望了下趴在景陌背上熟睡的景軒,“景陌她弟弟的身體應該難以承受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的強度吧?”


    本想迴嘴的景陌也沉默了。


    然而夜焱並沒有悲觀,他笑著說:“我的門派在山上,山人自有妙計;我的大徒弟有法子讓她弟弟變得和正常人差不多,而我也有專門用於教景軒的武功,就看他倆悟性如何,能否憑借意誌堅持下來了。”


    “都會變得和另外的徒弟一樣厲害嗎?”司徒靈蘊眼中忽然流露出求才的目光。


    “如果達不到,我根本不會放他們倆下山。”


    “這樣聽起來,著實嚴厲。”


    “我可不認為我要三年才能下山哦。”景陌終於找到機會頂嘴。


    夜焱這下望了她一眼,饒有興趣地問:“有何家傳的本事能讓你信口雌黃?”


    “迴頭你試試就知道了唄。”景陌還想多些時候去各地轉轉,尋找改變的線索,若是在山上關一輩子,那能改變什麽!


    “不用我來試,等下杞人會討教討教你的。”


    “杞人?”景陌想到了一個典故,“杞人憂天的那個‘杞人’?”


    “確實是那個名字。”


    景陌現在的表情若是畫成漫畫,就是“。”兩個等於號


    走過長長的棧橋,夜焱一行終於從洞庭湖入江口的一側行走至蠍子嶺南麓。前來迎接的是一個裝束似道士的男子,留著兩撇小胡子,不過修剪的和他的眉毛一樣整齊,沒有給人留下“兩撇小胡子就是奸詐之人”的印象。


    奇怪的地方總會有奇怪的人,景陌心裏這麽想,嘴上卻講得很有禮貌:“哇,真是麻煩你了,居然還特地來迎接我們,真是太客氣啦。”


    卻沒想到司徒靈蘊和夜焱都用著奇特的目光盯著她。


    “怎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嘛?”景陌皺著眉,騰出一隻手抹了抹臉。


    精通世故的司徒靈蘊掩口微笑道:“不是的,景陌妹妹。我隻是好奇你的呃措辭?”她特地注意著景陌的表情變化,若是不討她喜,想必會立馬換個詞。


    “措辭嗎”景陌眯著眼睛,“我就是不大會說話,這我承認啊。不過,我起碼是很有禮貌地在跟來迎接我的人打招唿吧。”


    夜焱點了點頭想結束這尷尬的境地,於是對著來人做了一套手勢。


    兩撇胡子的男子了然似的低下頭,走到景陌身邊,朝著景陌的肩部摸去。


    “嗯!?”景陌一驚,急忙後退,卻不料自己根本沒有和那男子拉開半點距離,反而貼的越來越近。


    這個場麵一點兒也不香豔,景陌背上的景軒很自然地被那男子抱走。而景陌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麽“失去”景軒的!


    “什什麽鬼!”景陌驚訝地合不攏嘴。


    若是一介高手倒好,可眼前那兩撇胡子的男子根本不像是有內功的樣子。這更是讓景陌感到挫敗,好歹自己繼承的是祈願聖戰中最強的人類肉體,又怎會對那種速度毫無反應。


    “好啦,景軒老讓你背著多累,接下來還要連夜爬一千多米的高山,今晚就在半山腰杞人的家裏歇息吧,天色不早,起程了。”夜焱負手而立,率先上山。但詭異的是,他貌似故意放緩了腳步,好像在等什麽人


    景陌注意到了這個細節,賭氣之下就是不願上去問話,老老實實地贅在隊伍最後,看著那男子背上的景軒。


    “弟弟其實你是醒的吧。”景陌有些不滿的眯眼說道。


    景軒在那男子背上仿佛被這話驚得抖了一下,隨後打了個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問道:“唔這是哪兒?姐姐我們到了?”


    景陌吹了吹額前的劉海,“小小孩子就學會了裝模作樣嗎?”


    “呃”景軒瑟縮了起來,不敢答話。


    “嗬嗬,你們姐弟倆感情真好。”司徒靈蘊一直望著身後耍寶的兩人,眼帶笑意,“小景軒,如果你怕被你姐姐盯著,你就來我懷裏吧,我雖然武功不高,但你又不重,抱著你走也是沒問題的哦。”


    “喂!犯規啊!不要勾引小男生啊好不好!”景陌繼續用著現代化的口吻吐槽。


    雖與常用語境不同,但司徒靈蘊還是能夠理解“勾引”這一詞,登時嘟起嘴,“哎景陌妹子不要這樣啊,你弟弟可是大家的,不隻是你一個的哦,好歹以後還要娶人家姑娘的,又不能跟你在一起。”


    “誰誰要姐弟戀啊!嘖”結果這話一放出來她就後悔了,景陌的目光在下移,因為她想起了自己。


    好像,沒辦法這樣指責別人,誰讓他自己也


    景軒察覺到氛圍的不對,連忙抱緊那留兩撇胡子的男人的脖子,“我這很安全,一點兒都不顛簸,我很好,不不用。”說完,他還偷偷瞄向景陌。


    正巧景陌也在出神,目光交匯後,景軒急忙撤迴視線。


    但可惜,景陌並沒有領會到,反而她湊上前拍了拍那那人的肩膀,問道:“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當夜焱弟子的?你剛才那是輕功嗎,還是?”


    然而男子一直微笑和搖頭,沒有開口說話,或許是騰不出手的緣故,他胳膊肘動了幾下後便一直保持反手托舉景軒的姿態,穩到一抖不抖。


    似乎走在最前的夜焱終於忍不了景陌不睬他的寂寞,“他就是杞人,天賦異稟的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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