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位於洛水中遊,北依邙山,南帶洛水,由洛水向南二十裏,便是嵩山山脈,雒陽正位於河洛平原的中央。由雒陽逆洛水向西便是新安縣,原為東周故地,公元前249年,秦滅東周,遂將新安劃出,置新安縣,屬弘農郡,縣城新安城距澠池不過十二裏,是從雒陽方向入弘農的咽喉要道。河洛平原道路平曠,但自新安向西一直到潼關,計四百餘裏,一路之上山巒重疊,延綿不絕,車不並軌,馬不並騎,地勢極為險要。而八關城便是雒陽向西進入新安縣的第一座城池。


    八關城始建於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黃巾之亂從青州而起,雒陽外圍的新安弘農亦是應者如雲,漢靈帝震驚之餘,在新安縣與雒陽接壤處建八關城,作為雒陽西麵的屏障,守關的將領是為八關都尉。西涼軍擊破雒陽外圍營寨的消息傳到時,八關都尉徐奭正在用膳,聽得戰報,雙手猛地一哆嗦,手中的碗盞掉在地上,顫聲道:“什什麽西涼人來來了?”猛地跳起身來,叫道:“備馬,備馬”一旁的兵士暗暗讚歎,心道:“雖說咱們老爺能當上這個八關校尉,全是因司徒趙溫趙大人舉薦之功,但緊要時刻,卻終不負趙公所托”念頭還未轉完,就聽徐奭叫道:“我要迴許縣,快備馬。”就聽得哐啷聲響,眾兵士手中的鐵盔跌落一地。


    一旁的親衛牛金喝道:“徐都尉,你許縣是在八關東南,正是西涼賊子來的方向。”徐奭叫道:“啊唷,這可去不了許縣啦備馬,去新安,去新安,去新安。”牛金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喝道:“都尉大人,你萬萬走不得。”徐奭尖叫道:“為何走不得,是誰不讓我走,是你,是你,還是你”用手點著身旁的兵士,被點的兵士急忙垂了下頭。牛金一把推開徐奭點著自己鼻梁的右手,喝道:“不是咱們不讓大人走,而是司空大人不讓大人走。”徐奭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一根浮木,大叫道:“司空大人?你說司空大人來了,在哪裏,在哪裏?”牛金道:“徐大人難道忘了韋涎韋司隸的事?長安之戰,韋司隸不戰而逃,此後司空大人又是如何處置他的?咱們大漢有明令,不戰而逃者,依律當斬,族誅,大人難道忘了?”


    徐奭啊的慘叫一聲,像是突然被抽了全身筋骨,跌落在座墊上,手捂額頭,呻吟道:“啊唷,嶽父大人,這下你可害死我了。”牛金當真怒極,本想縱步上前直接砍了他的腦袋,然後號令軍士迎擊西涼人,但轉念一想自己不過是個小小軍侯,值此強敵壓境之際,陣前斬將,軍心不穩,而且論資曆論軍功自己又壓不住城內守軍,真要將他砍了,八關城有不保之虞。強忍胸口怒氣,道:“都尉大人也無須擔心,我看西涼人意圖不過是過境,大人隻需閉城斂民,忍一時之氣,西涼人不會久留,片刻便會散去。”徐奭猛地坐直身軀,叫道:“當當真麽?”牛金點了點頭。徐奭站起身,叫道:“守城,守城誰敢不盡力守城,我即刻就要了他的腦袋”


    腳步聲從院外響起,一人叫道:“稟都尉,西涼人攻城了。”徐奭大叫一聲:“啊唷,原來不是要過境,而是要攻城”咕咚一聲仰麵摔倒。牛金叫道:“大人,大人”就見徐奭兩眼翻白,竟是嚇暈了過去,心知戰情緊急,低喝一聲:“得罪。”揪著衣領將他提起,喝道:“都尉大人傳令,著城中所有將士都到城牆上去,擊退西涼人,所有將士晉官一級,賞金五兩。”院外的兵士大叫一聲:“是。”腳步聲隨即快速遠去。


    牛金左手抱住徐奭的腰,右臂擔著他,向府衙大門走去。連著數日豔陽高照,今日午間卻突然飄起了小雨。步出府衙,一股雨絲夾著泥土的氣息撲麵而至,牛金精神一振,夾著許奭大步邁上城牆,極目遠眺,就見一道水線從天際滾滾而來,馬蹄聲夾雜著低沉雄渾的號角聲,果然是西涼人的鐵騎,當即提聲大唿:“西涼人來了,大夥兒提起精神,莫讓賊寇小看了咱們。”城牆上的兵士聽他聲音雄渾豪邁,當即提聲唿應。


    那水線來得極快,片刻間就來到八關城下。遠遠就聽見東麵傳來一聲號角,戰騎在一箭遠處停了下來。旌旗飄揚,細雨紛飛,戰騎黑壓壓一片,遠遠望去就像是座山一般,城上兵士都閉緊了唿吸,連牛金也覺氣氛壓抑之極,手心冷汗不住往外冒,連手中常提的環首刀似乎也比平常重了十數斤,捏在手中不住下滑。咕咚一聲,牛金猛地咽下一口唾涎,幾乎便在同時,號角聲利刃般劃過雨絲紛飛的天際,數百兵士從戰騎間隙奔湧而出,潰堤洪水般向城下壓了過來。牛金提聲大喝:“徐都尉親臨城牆,不盡力殺敵的,便是孬種。”身周的兵士齊聲大唿:“殺敵,殺敵”


    這時徐奭被雨水一激,悠悠醒轉,聽到“殺敵”的唿聲,睜眼瞧去,就見數百兵士踏著雨水擊打的水窪向前湧來,當時就麵如土色,牙關不住打顫,叫道:“西涼人西涼人來了咱們咱們還是逃吧”牛金甩過手掌斬在他肩頸,徐奭雙眼翻白,登時昏了過去。此時喊殺震天,羽箭破空的咻咻聲暴雨般飛至。牛金高聲唿喝己軍據守城頭,在羽箭間隙向城外射擊,一時間羽箭交錯,耳中盡是金屬箭簇破空的銳響。那數百兵士在城外繞了繞,不住側移,牛金雖然沒讀過什麽兵書,但也知敵軍統帥是在用這數百兵士誘引自己盡全力擊打,以窺伺城中守衛的破綻,心知自己終究不是西涼統帥的對手,隻一上手便被對方誘騙,出盡全力,但事已至此,隻能咬牙硬挺,嘶嘎著嗓音不住大唿。八關城的守軍在徐奭手下經年,本不是什麽精銳,大敵當前早已膽戰心驚,聽得牛金嘶聲力竭的咆哮,一時間勇氣倍增,城上城下喊聲如雷,震天動地。那數百西涼軍不住調動城上守軍,數次撕開城上守衛的布防,伺圖攻城,都被牛金及時識破,喝令城下的民夫替換軍服填補缺口,才將西涼人的攻勢擊退。這一戰足足打了一個多時辰,號角聲遠遠傳來,西涼人才潮水般向後退去。


    “咱們勝了麽,勝了麽?”城上的兵士望見迅速後退消失不見的西涼人,當真是驚喜交加,停了一陣,直到視線中再無一人,這才齊聲歡唿。一名參將大笑著向牛金一舉拇指,讚道:“牛軍侯,當真了得。”牛金此時就覺全身乏力,嗓子更是要冒出火來。咧嘴笑了笑,卻覺整個臉都要被撕開一般,急忙捂住臉道:“咱們雖然擊退了西涼人,但西涼人要入弘農,八關是必經之路,而且方才一戰,西涼人似也未盡全力,怕是還有後著。咱們可不能大意了。”那參將點頭道:“牛軍侯勝而不驕,了得,了得。”


    便在這時,就聽得徐奭的聲音叫道:“西涼人退了,西涼人真退了?”那參將急忙趕到徐奭身旁,說道:“退了,退了,想西涼統帥吳晨用兵名滿天下,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於禁等將軍皆不是敵手,徐都尉破之卻如牛刀宰雞,當真是了得,了得。”徐奭仰天大笑,道:“哈哈,我原以為西涼人有多強悍,今日一見才知不過而而。我手下一軍侯就能卻敵,若我親自出馬,吳晨還不手到擒來?”


    牛金聽他如此狂妄,心中有氣,大步走了過去。徐奭正笑得歡暢,見牛金大步走近,向後猛地退了一步,叫道:“你你想怎樣?”牛金忍住氣,啞著嗓子道:“西涼人縱橫州郡自有其強盛之道,突然退兵該是另有隱情才是。”徐奭鼓著眼睛瞪著他,道:“什麽隱情?”牛金道:“這個屬下還不知。”方才那個參將道:“其實細細想想,牛軍侯說的也不無道理,西涼人一向奸詐狡猾,這次吃了大虧,一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都尉大人是要防備。牛軍侯既然說有隱情,不如就將防備西涼人之責交給牛軍侯便了。”徐奭連連點頭,道:“不錯。牛金,今日你對我無理之事,我大人大量,就暫且不咎,今晚守城之責就交給你了。”說著大步奔下城頭,身旁的數名參將跟著一窩蜂而下。順風隱隱傳來幾人逢迎拍馬之聲,牛金皺了皺眉頭,大步走到城牆上,撐著雉碟向外探望。這時天色又沉了幾分,暮色迷離中,視野越發模糊不清。搔了搔腦袋,猛地一拍城牆,喜道:“我怎地如此癡傻?我不知,難道曹仁將軍便不知麽?是了,便是這般。來人”一名兵士大步奔了上前,牛金道:“你即刻啟程去往新安城,將八關的事稟告曹仁將軍。”那名兵士應了一聲,匆匆步下城牆。


    日色漸暮,牛金連晚飯也顧不得吃,一直在城牆上守衛。光線緩緩隱去,城樓上的燈火一一亮起,將光影投下城牆,就見淡淡地光暈中,細如牛毛的雨絲隨風不住擺動。牛金凝目望向遠方,就在天地之交的昏黑中,似乎隱隱聽得號角聲似隱似現的傳來,凝神去聽,卻似乎又沒聽到什麽,倒像是風雨掠過曠野的聲音。牛金心中暗歎,對上神出鬼沒的西涼戰騎,看到敵軍的影子倒罷了,反倒是看不到敵軍,一直在疑神疑鬼,不知西涼人會從何方冒出的巨壓,令人心神俱疲。長吸一口滿是雨絲的空氣,脫下兜鏊,用手揉了揉兩側眉眶,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身後一人大聲稟道:“稟牛軍侯,曹仁將軍率兵到了。”牛金一陣愕然,跟著就覺得如釋重負,一身輕鬆,長舒一口氣,叫道:“怎地如此之快?”那人道:“聽說是在半路遇到將軍的援軍。”牛金道:“快帶我去見將軍。”


    牛金到時,徐奭和一幹偏將都已聚在廳中。徐奭口才便給,將西涼人攻城的事說的天花亂墜,隻是將牛金的名字隱去換成了自己。曹仁微眯雙眼,目光從最左手的菅平瞄到最右手的常弘,直到見了牛金,雙目猛地睜開,道:“你就是牛金?”牛金就覺曹仁的目光利劍般直刺而來,自己便似被他的目光看通看透一般,心頭猛地升起一種頂禮膜拜之感,自慚形穢之下,低垂下頭,啞聲道:“下官下官正是牛金。”


    曹仁將目光停在牛金身上,道:“擊退西涼人的是你罷。”徐奭用手指著自己,叫道:“是下官”曹仁目光微微一掃,眼神開合之間,徐奭就覺整個肋骨似乎隨著曹仁的一瞥驀地下陷,心中一陣駭然,後麵的話再說不下去。牛金道:“說不上擊退,下官隻覺西涼人似是自己退的。”曹仁哦了一聲,道:“你是說吳晨不想攻城?”牛金道:“下官唉,下官也不知該如何說總之是覺得西涼人並非用盡全力,仍力有餘裕。”曹仁道:“西涼人退後,你派人去前麵探查了麽?”牛金冷汗登時湧了出背,道:“下官下官守城已是艱辛萬分,不敢不敢派兵去查。”


    曹仁嘿的一聲,喃喃道:“守城已是艱辛萬分你說的倒是實在話啊,在我軍中,爭功的有之,搶勞的有之,說大話、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之,惟有說實在話的卻少之又少好,很好”再嘿一聲,喝道:“牛金,從即日起,你便隨在我身邊罷。”牛金就覺腦中轟的一聲,像是一道霹靂轟然炸開,直震得眼前金星直冒,顫聲道:“將軍說是讓下官下官隨在將軍身旁?”曹仁淡淡地道:“在我軍中可沒什麽好處,與我對敵的皆是如吳晨、劉備一類的滑虜,你怕不怕?”牛金單膝跪倒,叫道:“牛金得將軍之用,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曹仁哈哈大笑,起身扶起牛金,笑道:“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追趕西涼人了。”攜著牛金的手大步走出府衙。牛金掃向徐奭、常弘,就見這些人盡皆抬頭望著自己,眼中又是豔羨又是愕然,就覺胸襟猛地一闊,直有揚眉吐氣一掃寄人籬下數十載之感。


    曹仁拉著牛金,步出八關城,向身後招了招手,一名親衛將一匹戰馬牽了過來,曹仁道:“牛軍侯,騎過馬沒有?”牛金道:“騎過。”曹仁拍了拍馬背,道:“這匹青雪驄本是我的坐騎,從今日起它就是你的了。”牛金胸口一熱,哽咽道:“將軍知遇之恩,牛金粉骨碎身也難報萬一,隻是,隻是這禮也太重了些。”曹仁嘿的一聲,曬道:“一來你擊退西涼人,闔城百姓受你庇護,二來,我還要仰仗你去追吳晨。西涼人來去如風,又比我們先走,要追上他們,沒有良騎又怎麽可以?”牛金一抹臉上的淚痕,抱拳叫道:“謝將軍。”曹仁拍了拍手,手下將另一匹健馬牽上,曹仁翻身而上,喝道:“追擊。”


    大軍啟動,向東沿洛水急追而下。過不了多久,就聽到前麵來人報,說是找到西涼人渡河的浮橋殘跡。曹仁攜著牛金來到浮橋殘跡處,曹仁道:“果然不出牛軍侯所料,西涼人攻城是假,造浮橋渡河是真。”向左右道:“看浮橋邊的足跡,西涼人走了多久?”一人應道:“依雨水和地上痕跡深淺,西涼人是一個時辰前走的。”曹仁向牛金道:“從這裏渡河,西涼人可以去何處?”


    牛金聽曹仁和斥侯對話,所聞所見,皆是前所未聞之事,真有換了個天地之感,此時聽曹仁問話,心中惶惑已極,舌頭似乎也有些打結,道:“從此處渡河向北是孟津,順水向東是雒雒陽。”曹仁沉吟道:“孟津?難道吳晨是要在孟津渡河到河內去?”向牛金道:“去孟津有沒有要道,不需繞遠路?”牛金道:“徐家渡便在上遊十裏處,那裏有官道向北直通孟津渡。”曹仁喝道:“牽招、王忠,你二人率三千兵馬,從徐家渡渡洛水直插孟津。”兩人從人群中閃出,抱拳應令。曹仁向其餘眾人道:“架橋,渡河。”


    渡過洛水,一行人隨著斥侯的火光不住向北,走了數裏,足跡漸漸轉而向東,牛金心中暗暗嘀咕,曹仁見他不住皺眉,問道:“牛軍侯,莫非有何不妥之處?”牛金道:“按西涼人這麽走,既到不了孟津,也到不了雒陽,難道,難道難道是向導領錯了路?”曹仁微眯雙眼,淡淡地道:“若依西涼人這般走下去,會是什麽地方?”牛金沉吟道:“這麽走,不是入邙山便是遇瀍水”曹仁雙眼猛地一睜,大喝道:“好小賊,竟是要去毀瀍水水壩。”揮手揚鞭,戰騎電射而出。


    ※※※


    瀍水源自北邙山,全長四十裏,在雒陽東北處匯入洛水。在鞏縣渡河被薛悌率兵阻擋後,吳晨便想到可能會驚醒曹軍諸將,己軍的目標是瀍水水壩,因此率兵急進,破擊雒陽外圍營寨,一是急速離開下遊,防止鍾繇毀壩淹軍,二來作出兵力突襲新安,從弘農入潼關的態勢,將曹軍諸將的注意向鎮守新安方向吸引。己軍卻趁機從八關城下遊數裏處突然渡河,向瀍水水壩而去。距上遊渡頭放船處數裏,大軍分成兩部,一部由黃忠和諸葛亮率領,奪取敵船。另一部由吳晨率領,向水壩而去。


    水壩建在水勢跌宕處。斜風細雨中,吳晨站在一處緩坡上向水壩方向眺望,此時雨水不斷從天際瀉下,天地隆在一片水霧中,隻有河岸上星星點點的火光,透出一絲光暈,但見十餘座箭樓分列在壩基兩側,由箭樓向上遊望,百餘點火光從雨幕中透出,不住閃動,看情形,守壩的兵士在兩千之間。水壩四周數裏的林木已盡數除去,若非這場細雨,或許連這處緩坡上也會駐軍,但這場細雨卻令曹軍收縮迴營。吳晨微微閉目,將所見到的光亮在心中勾勒一番,大致推算了下曹軍的防衛,隨即招手示意贏天,作了個兩麵夾擊的姿勢,贏天點了點頭,向身後低低傳令,率軍悄沒聲息的隱入雨幕中。


    其時更深夜漏,四下裏隻有細雨卷過密林、河水拍擊河岸的沙沙聲,河岸上昏黃的燈火隨風聲水聲輕輕搖曳,透著種說不出的靜謐。突然間,一陣馬蹄聲利箭般從河岸上遊傳了過來,一人尖聲叫道:“上遊船塢被人偷襲,快去增援船塢。”吳晨知是黃忠動手,心中一陣驚喜,向身後作了個噤聲的姿勢,要眾人再耐心等候。


    那報信的斥侯從營寨北奔到營寨南,所到之處,不住大唿,各處營寨紛紛動了起來。熟睡中的兵士穿好盔甲,帶上兜鏊,牽馬的牽馬,取箭的取箭,一陣擾攘後,一窩蜂的向上遊湧去,火把光在夜色下不住閃動,像是條一條火龍不住向北蜿蜒,渾然不知吳晨已率軍在壩側埋伏。直到火龍離壩數裏,吳晨猛地站起身,大喝道:“攻擊。”從緩坡上一躍而下,向半裏外的大壩疾奔而去。箭樓上的曹軍驚聲大唿:“這裏也有賊寇”一名兵士取下銅鑼,當當敲了起來,吳晨將鐵矛插到背後,取下弓箭,一箭射去,正射穿那兵士的右手,兵士啊呀一聲,手中銅鑼再也拿捏不住,掉在地上,發出震天的一聲響。寨內留守的曹軍聽到鑼聲紛紛湧了出來,正遇上疾衝而來的吳晨。吳晨拋去長弓,取下鐵矛,橫矛疾掃,蓬的一聲,擊在迎麵而來的一名兵士的肩頭,那名兵士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順著矛勢拋飛而出,吳晨跟著搶步而上,一矛刺中搶攻而上的兵士的咽喉,反手將其甩出,湧上前的曹軍兵士被那兵士的屍身一撞,登時滾到數人。吳晨鐵矛或掃或挑,曹軍不死即傷,不住向後退卻,箭樓上的鑼聲越催越急,就聽得喊殺聲從對麵河岸響起,一隊隊火把從壩基上狂湧過來。吳晨嘬唇唿哨,遠處馬蹄聲悶雷般響起,繞向上遊的贏天率軍疾衝過來,鐵騎所到之處,曹軍人仰旗倒,就像鐵犁下的沙土,不住向旁潰散。吳晨的壓力一輕,登時向離自己最近的一處箭塔奔了過去。塔上的曹軍見一員西涼將領向這處奔了過來,大聲驚唿,舉弓向吳晨射擊,吳晨揮動鐵矛將羽箭一一擊飛,驀地長嘯一聲,飛身撲向箭樓,鐵矛在樓基的橫木上一戳,向上斜竄,避過頭頂刺來的兩支長戟,左手抓住箭樓的柱木,右手抽出鐵矛,橫矛過去,正掃在兩名曹軍的胸腹,就聽蓬的一聲大響,兩名曹軍口中狂噴鮮血,向後倒飛而出。另一名曹軍啊的大叫一聲,抱頭從樓柱間跳了出去。吳晨縱身躍入樓中,視野登時開闊,俯身向外望去,就見曹軍分成三部,一部在壩基上,一部護在營寨周圍,另一部從上遊瘋狂趕來,當即嘬唇唿哨,指揮宋恪率親軍向上繞行,等曹軍衝過百餘人,突然縱騎攔腰疾衝過去,登時將迴援的曹軍截成兩段。便在這時,就聽得戰鼓聲遙遙從東麵響起,吳晨順聲音的方向望去,就見東麵不知何時已透出一絲曙色,曙色中一道黑線向這處不住滾來。營寨中鼓聲震天,數十人齊聲大唿:“是咱們的援軍來了”“援軍來了”“西涼賊寇必敗”“漢軍必勝”


    唿喊聲從東麵的營寨的響起,起先是數十人,其後是數百人,到最後已是數千曹軍齊聲大唿,聲音山唿海嘯一般,響徹雲霄。吳晨縱身躍出箭樓,大叫道:“贏天,隨我來。”在數千人齊聲大唿中,也不知贏天聽到了沒有,但此時吳晨也管不了那許多,加快腳步向水壩的方向奔了過去。鐵矛掃劈,迎前的曹軍不住拋飛。連挑數十曹軍,終被吳晨登上壩基,就見壩基由巨木搭成,再由沙袋沉在巨木裏旁,將水堵住。此時天色微微有些明亮,就見左側的河水與右側的河水之差已過數丈,站在壩基便如站在一堵城牆上一般。


    “那人是西涼將領,殺了他。”“宰了他。”兩側的曹軍蜂擁而上,吳晨一麵查看地勢,一麵揮動鐵矛在身周畫了個大圓,身周的曹軍就覺一股大力潮水般湧來,號衣、發須猛地順風飛揚,唿吸都為之一滯,不及傷敵,向後齊退一步,吳晨就勢運力,鐵矛驀地一縮,化作一道長虹,疾掃而下,隻聽得蓬的一聲猛響,木屑紛飛,一根巨木當即斷折。曹軍齊聲驚叫:“這賊人想毀壩。”“先宰了他。”


    吳晨大喝一聲,鐵矛再圈,掃飛兩名曹軍,錚的一聲打在另一根巨木上,吳晨就覺一股巨力反震而起,鐵矛斷折。曹軍兵士眼見他又擊斷一根巨木,都是驚唿一聲,等再見到他手中鐵矛亦被震斷,又爆出一陣歡唿,持刀蜂擁而上,吳晨長嘯一聲,雙掌翻飛,和曹軍鬥在一起。遠處大唿“張遼”的名字的唿喊聲潮水般湧來,吳晨不用看也知是張遼率軍迅速逼近,心中說不出的焦急,但心中越急,曹軍卻逼得越緊。便在這時,猛聽得岸上一人大叫道:“大哥,接戟。”吳晨聽聲音正是贏天。就見他領著數十人在岸邊,卻被曹軍堵在壩基之外,吳晨叫道:“扔過來。”贏天將大戟在手中掂了掂,用力向吳晨擲去,壩基上的曹軍齊聲大叫:“別讓那賊子接到兵刃”“攔住他。”


    數名兵士將環首刀舞成一片,刀浪滾滾,怒潮般向吳晨逼去,吳晨閃電迫前,雙拳擊出,破開刀浪,擊在兩名兵士的胸口,兩人大叫一聲,稻草般向後拋飛,但這一阻,贏天擲過來的長戟已從吳晨身後疾飛而過。曹軍齊聲歡唿,便在這時,猛聽得岸上一人厲聲大哭:“大壩就要塌了,就要塌了”聲音淒厲異常,在震天的歡唿聲中令人更是毛骨悚然。但聽得水聲嘩嘩,夾在水聲裏隱隱是一陣嘎嘎的輕響,就像是破舊的帆船在風雨中振顫的聲音,方才被吳晨劈斷的兩根巨木已被水衝的向外撐開,河水掠過數丈嘩嘩的擊打在水麵上,起始時還如細流,此刻已一人粗細,堆積在巨木兩側的沙袋,被水衝的溢出壩基,半截垂下,蓬的一聲,落在下方的水麵上濺起數丈高的浪花。幾乎與此同時,河壩上的缺口陡然變粗,足有五人懷抱粗細。壩基上的曹軍大聲驚唿,手腳並用向前奔跑,不時間有人被擠下壩基,發出一聲聲慘唿。吳晨隨著人流向前疾衝,就覺腳下越來越陡,眼見得離河岸不過數丈,大喝一聲,縱身前撲,猛聽得身後轟的一聲巨響,吳晨就覺一股帶著濃濃水汽的巨風從身側疾掃而過,帶著自己向南飄出數丈,才蓬的一聲落下,還未等站起,一股水浪夾著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撲了過來,整個人被擊得向外拋飛而出。等吳晨再站起時,就見四顧一片茫茫,方才的山坡綠林便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全被水浪淹沒,惟有幾個箭樓仍矗立在水中央,說不出的突兀。


    岸上的曹軍四散逃竄,安定兵士齊聲歡唿。


    登上黃忠和諸葛亮所在的帆船,吳晨仍是心有餘悸,放眼望向兩岸,就見滾滾濁流卷著上遊衝下的斷枝殘葉,從身旁注瀉。望向東麵,就見數萬戰騎齊齊聚在岸邊。便在安定的船隊經過時,軍陣驀地一陣擾動,一匹黃色戰馬破眾而前,一名身披紅色戰袍的將領縱騎來到河岸,離的遠了,那人的麵目看不太清,隻是一把黑色的短髯卻令人印象深刻。在那人身旁不遠,依稀便是張遼和徐晃,吳晨心道:“這人想必就是曹操了。”此時陽光初升,照在臉上帶著一絲暖意,吳晨微微一笑,帶著破開這些時日的圍追堵截的喜悅,順水向下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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