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人一楞神間,地上那人彈身而起,鬼魅般飄了過來,數丈距離一蹴而過,身法之詭異,身形之玄妙,令人咂舌。黃忠厲喝一聲,右拳直擊而出,雖是簡單的一拳,卻是以拙破巧的絕妙招術,身前半丈空間在拳風中驀然激蕩,木屑塵灰狂飆而起,封堵了翟星所有前進的變化。翟星的身形卻於此刻突然停頓半拍。就這看似簡單的停頓半拍,黃忠立時有一種一腳踏空,向前傾翻的可怕感覺。“波”一聲,黃忠硬吐一口濁氣,身形前撲,左掌從右臂袖底推出,掌勢厚牆般向翟星印去。翟星的身形卻突然加速,斜側飄出,橫移一丈,腳下一頓,向黃忠身旁的建義撲去。


    此人在空中轉了個之字形,動作卻如行雲流水般流暢,絲毫沒有給人予任何突兀的感覺,輕功之妙,實是匪夷所思。黃忠心中一驚,厲聲喝道:“奇門遁甲?左元放是你什麽人?”右掌斜劈,化作漫天的掌影,長江大河般向翟星卷去。翟星突然變向,搶至黃忠身前,一拳直搗麵門。拳風雄渾厚重,黃忠須發皆飄,側退一步。翟星放聲長笑,探手提起黃敘。黃忠驚怒交集,厲聲道:“放下他。”一拳向翟星後背轟去。


    “蓬”的巨響,翟星剛才所站地麵塵灰飛揚,塵灰中翟星提著黃敘飄身而起,向房頂逸去。黃忠怒吼一聲,騰身上抓。翟星在房梁上一點,側飄而出,身後蓬的巨響,木屑紛飛,磚瓦爆裂。翟星空中橫移,避開身後黃忠的飛身一擊,抽出銀針,正要施針,突然望見臂彎下黃敘閃亮的眼睛中滿是笑意,立即板起臉道:“笑什麽?難道不怕我要你的命?”黃敘笑道:“如果是‘借屍還魂’,現在提著我的就是我爺爺,爺爺怎麽會要孫子的命?如果不是‘借屍還魂’,你就是翟星。你和蔡瑁有仇都沒殺他,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又怎麽會殺我?所以不管你是誰,都不會要我的命,我為什麽要害怕?”


    翟星鄂道:“你認識我?”黃敘笑道:“昨日你在湘江大戰蔡瑁,我正在陸磯樓上,你和蔡瑁相鬥的全過程我都看到了。”翟星苦笑道:“帶你去陸磯樓的那位,真該送他到衙門去打板子。你不害怕,我可有大麻煩了。”空中幾個縱躍,避開黃忠勢如瘋虎的撲擊。


    廳外眾人聽得廳內亂成一片,都湧了進來,隻見大廳中兩人在地麵與房梁之間縱躍撲飛,前麵一人一身白衣,手中雖提著一人,身法仍是迅捷無倫,追在身後的正是黃忠。建甫、建仁高喝一聲,拔刀就要上前圍攻,卻被張機擋在身前。張機高聲喝道:“住手,黃將軍若想令郎痹症痊愈,就快住手。”


    黃忠厲聲道:“神醫,此人劫持我兒,我,我要將他碎屍萬段。”張機大聲道:“將軍弄錯了,他正在為令郎治病”黃忠吃了一驚,身形停了下來。前麵的翟星也停了下來,放下手中的黃敘。張機急忙走上前,望了一眼黃敘,奇道:“咦,翟老弟,為何沒有下針?”翟星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他這樣子,叫我如何下針?”張機向黃敘看去,隻見黃敘猶帶稚氣的臉上滿是興奮,雙目更是閃動欣喜的神色,張機不由哈哈大笑:“看來翟老弟‘借屍還魂’之計是完全沒派上用場。憂思恐傷皆可入藥,雖不能使其驚懼,但使他心情喜悅,同樣可以打開心結。”向黃忠道:“請將軍擇一秘室,我為令郎施針救治。”平福此時也走進大廳,聽得黃敘的病腿有救,急忙吩咐建甫建仁收拾一間靜室。黃忠道:“究竟是在怎麽一迴事?”


    張機指著翟星,微笑道:“這位老弟是我的朋友,性喜玩笑耍樂,將軍受驚了。”黃忠鄂道:“他是神醫的朋友?”張機笑道:“忘年之交。此次若非他到山中找我,黃將軍去我廬舍,隻怕也是白去了。我聽將軍說,令郎左腿痹症已久。少年心性本愛玩樂,卻終日隻能與床榻相伴,心中必然閉塞。若要醫治,必先通其心障,所以才請他假扮‘借屍還魂’,使令郎以驚忘憂,我方好施針救治。這可多有得罪了。”


    黃忠疑惑道:“以驚忘憂?”張機道:“譬如人之打嗝,驚之則愈。人之患得患失,瘋狂顛癡,驚之則痊。醫道一理,千變萬化,應用之妙,唯存一心。”


    眾人聽得連連點頭。


    黃忠釋然道:“原來如此。”向翟星深鞠一躬,道:“方才失禮之處,多有得罪。”翟星也是深鞠一躬,道:“方才冒犯將軍亡父,才是多有得罪,將軍大人大量,不計小過,心胸寬廣,令人欽佩。天下武功高強人士所在多有,但武功高強卻又心胸寬廣的,當世除將軍之外,不作第二人想,真正令人心服口服。”黃忠聽翟星語氣無比真誠,心底殘存的芥蒂終於消失無蹤,朗聲笑道:“閣下神功無敵,黃某才是真正心服口服。”張機笑道:“你們兩位就在此互相吹捧好了,我可要先進去診治病人了。”翟星微笑道:“我還是去打個下手吧,趁機還能多學兩手。”平福引著二人向淨室走去。


    黃忠掛念兒子的病情,正要跟去,身旁的眾人卻賀起壽來。黃忠無法,隻得一一謝禮,寧則吩咐眾家丁打掃大廳,重新排列桌案,一時之間,侊酬交錯,廳中又喧嚷開來。等黃忠送走這些賀客,已是深夜,中間雖然建義來通報過幾迴,但黃忠仍是放心不下,送走最後一名賀客,黃忠急忙趕向後廳。


    廳中燭火通明,從窗口看去,張機,翟星兩人對案而坐,平福建義及張機的數名弟子垂手侍立在旁。黃忠見張機神色從容淡定,心神不由一鬆,大步邁進屋中,說道:“神醫,我兒的病怎麽樣了?”


    張機起身,說道:“不要急,不要急。春日木氣旺盛,心浮氣躁易令虛火攻心,大損肝脾。來,坐,坐下說。”黃忠雖然心急,但見張機不緊不慢的神態,知急也無用,坐了下來。張機道:“我已用針為令郎疏通過經絡,隻是令郎痹症已久,肌肉萎縮,經脈滯澀,冰凍三尺絕難於一日消除,我看還需針治十餘次,方能得愈”黃忠喜道:“有勞神醫了。”張機微微一笑,道:“我還沒說完,將軍先別忙謝我。”黃忠一愣,張機續道:“令郎痹症過久,醫治又不得其法,所謂陰氣重則腿腳癰塞。陰氣阻於下,陽氣不得通,陰陽失調,以至虛火上升,伐損肺金”


    翟星見黃忠聽的滿頭霧水,微笑道:“令郎‘缺盆’穴是否陰天寒冷之時就會疼痛難忍?”平福道:“是啊,是啊,每到陰天寒冷,少爺都會大叫肩骨疼痛,有時痛的在地上翻滾。”黃忠吃了一驚,說道:“敘兒陰天肩骨疼痛,我怎會不知?”平福低聲道:“少爺怕老爺擔心,說不要告訴你。”


    翟星微笑道:“不出張老哥所料,令郎肺經確已受損。”“缺盆穴”位於鎖骨上窩,屬手太陰肺經,陰天天寒疼痛難忍,正是肺經受損之相。黃忠雖然不懂醫術,但武學亦講究奇經八脈之理,自是明白,急道:“神醫,那還有救嗎?”張機搖搖頭,平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淚水滾滾湧處,啞著嗓子道:“請神醫施迴春妙手,救助少爺”張機歎了口氣,摻起平福,道:“非不想救,實不能也。病已入髒腑,藥石無功。”平福老淚縱橫,就要再往下拜,張機道:“這處有副藥,可保他十年之命,隻是這十年之中,決不可做勞力之事。”建義道:“勞力之事?習武算不算?”張機道:“自然算。”建義一呆,喃喃道:“那豈不是和廢人沒有兩樣?”


    廳外拐角處突得傳來一聲脆響,顯是被人撞翻花木,接著傳來有人踉蹌而走的聲音,廳中眾人心中一驚,黃忠搖頭苦笑,說道:“我去看看。”向張機、翟星拱了拱手,大步走出內廳,向黃敘的別院走去。


    別院燈火已熄,黃忠敲了敲房門,說道:“敘兒,我知道你在裏麵,我進來了。”推開房門,房內漆黑無光,月光斜斜撒落,微微可見黃敘斜側著身子躺在榻上。黃忠緩緩走上前,隻見黃敘瘦削的肩膀不住地抽搐聳動。黃忠黯然神傷,心道:“娥姬,當日你舍我而去,不想今日連我們唯一的骨肉也要離我而去了。”一時鼻中酸澀,情難自已。


    黃敘翻轉身,臉向黃忠,輕聲道:“爹爹,神醫是不是說我還有十年好活?”黃忠低哦一聲,大手輕輕撫摸黃敘的臉頰,道:“醫家之言,不可盡信的。”黃敘道:“爹爹不用安慰我了,昨日我在湘江上,見翟星大戰蔡瑁,當時就想若能如他一般,就算隻有一天,此生也不枉了,不想今日就能和他並肩逃避爹爹追捕,老天待我已不薄,就算是即刻去死,也心甘情願了,何況還有十年好活。”黃忠望著暗夜中熠熠閃動的雙眸,心中酸楚,暗道,就算散盡家財,也要治好敘兒的病。探手在黃敘的發間擼了擼,微笑道:“傻兒子,別亂想,你昨天才想和翟星一般,今日就能實現,可見上天眷顧,你會長命百歲的。咦,你說那人叫翟星。”眉頭不由微微皺了起來。黃敘心中滿是興奮,絲毫沒注意黃忠神色的變化,說道:“是啊,外麵都傳他是‘天下第一高手’,真估不到他竟是如此隨和的人。”黃忠笑了笑,為黃敘掖好被角,說道:“今日事情太多,你好好歇息,明日神醫還要為你再行診治。”起身站了起來,向門外走去,黃敘忽道:“爹爹,你說人死之後,會不會有黃泉路?”黃忠心頭一顫,說道:“不要胡思亂想,快睡吧。”邁出房門,輕輕閉上門,在月門旁侍立的建義匆匆走了過來,低聲道:“老爺,江東派人來為老爺賀壽。”黃忠低哦一聲,作了個悄聲的手勢,建義會意,兩人向內廳走去。


    黃敘聽得兩人低聲說的話,悄悄爬了起身,見二人匆匆而去,心道,他們終當我是廢人,商量要事都要避開我。心頭苦澀,睡意全無,披上外衣,拉門而出。此時月影西移,夜涼如水,黃敘拖著病腿,在院中走了幾步,腳下一軟,撲通摔在地上。心中更覺淒苦,淚水瞬時溢出眼眶。


    忽的從假山涼亭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一人高聲道:“且夫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合散消息,安有常則?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虖若深淵之靚,泛虖若不係之舟。不以生故自保,養空而浮。德人無累,知命不憂。細故蒂芥,何足以疑!”


    黃敘知這正是賈誼的《鵬鳥賦》。賈誼當年被貶到長沙,長在湘江邊躑躅漫步,河邊多有賈誼留下的遺跡,黃敘隨是南陽人,但在攸縣長大,對賈誼自是極熟,對這首刻在陸磯樓旁的《鵬鳥賦》更是倒背如流。賦中說生命雖然無常,但隻要無欲無求,悠閑寧靜,就沒有什麽可以憂慮的。心中不由得又驚又喜,直起半身,大聲道:“是翟翟先生嗎?”


    翟星從涼亭探出身子,笑道:“是你啊,怎麽不在屋裏睡,反而躺在院中?”黃敘臉上一紅,道:“先生不是也沒睡嗎?”翟星笑道:“庭院幽靜,月色華美,所以特意在此對月飲酒,不想把你吵醒了。”黃敘道:“沒有,沒有,是我自己已經醒了。翟先生,我我能不能上去。”翟星道:“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求之不得。”黃敘心中欣喜,蹣跚向假山上爬去。翟星也不來扶,笑道:“黃敘,剛才那首賦你知道是誰作的嗎?”黃敘道:“賈誼,賈太傅。”翟星笑道:“不錯。賈誼才情之佳,有漢以來屈指可數,這首賦跳蕩灑脫,氣勢恢宏,別有一番海闊天空的意境。隻是由他寫來,卻多了份小家子氣。”


    黃敘跌跌撞撞,手腳並用爬上涼亭,在台階上坐下,喘著氣道:“哦,為什麽?”翟星朗聲笑道:“隻因他本就不是一個灑脫的人。若真如賦中所說,他決不會短短三十餘歲就抑鬱而終了。其實懷才不遇得又何止他一個。”朗聲吟道:“君不見朝歌屠叟辭棘津,八十西來釣渭濱。風雲感會起屠釣,八百周祚誰堪敵?君不見高陽酒徒起草中,長揖山東隆準公。東下齊城七十二,指揮楚漢如旋蓬。”黃敘聽他吟的慷慨激昂,心神大震。翟星笑道:“要論落魄,誰還能比販牛不成,屠宰亦不成,營營碌碌數十載的薑太公?要論淒涼,誰能比甘受胯下之辱的淮陰侯?比起這兩人,賈誼可是強太多了。以賈誼的文采,孝文帝的知人善任,賈太傅絕不該隻是一個太傅。”


    黃敘狠狠點了點頭,翟星笑道:“所以要成為一個強者,不隻是身體,還需要自己的內心。隻有內心百折不饒,才能成為真正的強者。知道孫臏嗎?”黃敘點了點頭,翟星悠然道:“他被龐涓挖去兩腿臏骨,兩條腿都不能行走。但他兩次出征,圍魏救趙,減灶誘敵,破襲魏國數十萬兵馬,令強極一時的魏國就此一蹶不振,也掀開了一直壓住秦國染指中原的最大的絆腳石。戰國七雄,渾而為一,決不能不提這位半身殘疾的孫臏。他雖然沒有堅強的體魄,卻有矢誌不渝的雄心。惟心所使,無往而不利,無往而不勝。”


    黃敘低喃道:“惟心所使,無往而不利,無往而不勝”心潮滾湧,全身熱血如沸。舉目向天望去,其時月已西沉,東麵的天空雲蒸霞蔚,一輪紅日噴薄欲出


    ※※※


    天邊黑幕漸漸褪去,地麵黑潮卻滾滾而來,數萬雄兵漫山遍野,分向三門壓來。


    屈吳山由西北向東南綿延數百餘裏,在高平第一城附近與隴山交匯,而祖厲正位於屈吳山斜向西南伸出的一條支脈的西麓。祖厲水從南麵的最高峰馬營山奔流而下,蜿蜒北流百餘裏,在靖遠附近注入黃河,而屈吳山的這條支脈,在祖厲水千百年來的衝擊之下,斷成兩截,祖厲城正位於兩條斷脈的夾峙之中,居高臨下俯瞰祖厲平原,祖厲水從東麵斜穿而過,成為祖厲城東麵天然的屏障。祖厲城南北兩側城牆長約一裏,東西各一裏半,兩側青山夾峙,背後河水湍急,實是兵家必爭之地,自榆中失守之後,李文、馬岱等人就退守此地,仰仗地理與韓遂、張猛聯軍相抗。


    號角雷鳴,殺聲轟天而起,敵陣迅速推進,如滾滾浪潮澎湃而至。見敵軍到城下百餘步,李文嘶聲高喝:“投箭。”


    躲在長達一裏半的城牆下的兵丁長身而起,厲聲長喝,揮舞鐵錘,敲擊在架設在女牆上的長標尾端,兒臂粗細的長標破空而出,帶著撕裂虛空的尖嘯撲向潮湧而來的敵兵。


    這些長標本應是神機弩車所發,榆中之戰,李文等人撤退時不得不將所有守城的神機弩車砸毀,以至到守祖厲時,再沒有神機弩可用,韓遂等人尾隨追至,尹默隻能命人將長標架設在女牆上,以三隻木叉支好,再命臂力雄渾的軍士以鐵錘砸擊,威力雖然沒有神機弩發出來的那般銳不可擋,但亦是非常驚人。長標急速旋轉,蓬的巨響,衝在最先的數十名兵士,手中的木盾立時被擊的碎成數片,長標破胸而入,將那數十名兵士狠狠釘在地上。


    隻聽得號角聲響,馬蹄奔踐,兩個千人隊分從巨櫓兵左右奔突而出,交互疾馳,張弓搭箭向城上射來,尖銳的破空聲立時充塞耳際。羽箭在空中交織錯落,黑壓壓一片,遮天蔽日,城上數十名兵丁不及閃到雉堞之下,慘叫一聲,分別被數隻羽箭洞穿,仰麵摔倒在城牆上。


    李文猛側身貼到女牆下,破口大罵道:“他老奶奶的,韓遂這廝從哪兒弄來這麽多箭。”數日來不分晝夜守城,嗓音早已暗啞嘶嘎,聽來就如生鏽的鈍刀在鐵鍋上撕刮,令人說不出的難受。尹默苦笑道:“箭多還沒什麽,隻是看這箭的強度,他們必是仿照我們庫存的那些弩作處了新弩。西涼弓箭射程加遠,才是我們真正的大麻煩。”


    李文嘿嘿笑道:“贗品總是贗品,遇到真貨就會原形畢露。”耳中勁箭破空聲減弱,立時長身而起,高聲喝道:“放箭。”無數勁箭急雨般向城下飛去,一時之間人仰馬嘶,皚皚雪原上,血流成河,在北風之中凝結成鮮紅的血冰,令人觸目驚心。


    韓遂、張猛所率兵丁,雜有大量異族兵丁,狂猛彪悍,城上羽箭不住射殺同夥,更激得兇性大發,踏著地上的死屍,潮水一般,一浪一浪撲擊而至。軍陣與城牆之間的距離約來越小,片刻之間,一裏多長的城牆豎起數十座雲梯,西涼兵丁厲聲高叫著順著長梯向城上爬去。遠遠望去如蟻聚蜂隨,伴隨著震天的嘶吼,令人不寒而栗。


    尹默嘶聲吼道:“火油、滾木放!”數人齊喝一聲,將巨大的滾木推出城牆,滾木狠狠砸在城下,立有十餘名兵丁躲閃不及,被滾木砸得腦漿迸裂,腸穿肚爛。兵丁抬著剛燒開的滾油順雲梯拋灑而下,吱吱青煙之中,雲梯上的兵丁厲聲慘叫著翻跌下城牆,狠狠摔在地上,慘叫嘎然而止。擂石被推出城牆,順雲梯下滾,將雲梯中斷而開,雲梯上的西涼兵齊齊摔下城去。滾石去勢更迅,裹夾著風雷聲,將城下數名兵丁砸得筋骨斷折,哀號不已。但西涼兵丁猶如聞到血腥的狼群,此刻衝破箭網,士氣大震,數十架雲梯破去,又是數十架雲梯搭起,前赴後繼,直似不知死為何物。在西涼兵怒濤海嘯般的攻擊下,百餘名西涼兵終於成功登上祖厲城牆。這些西涼兵丁上城立以刀盾護身,在城牆上圍出一個卻月型,護住雲梯,空處一塊空地,城牆下的兵丁紛紛向此處缺口湧來。


    李文大喝一聲,騰身而上,手中巨矛飆射而出,紅纓跳動之間,如萬點火星驀然迸發,嗤嗤之聲不絕於耳,首當其衝的兩名西涼兵眼見對方槍勢虛幻莫測,側身閃到盾牌下,兩旁的兵丁齊聲厲喝,分從左右貼地滾來。


    “嘭”一聲悶響,長槍幾乎在同一時間點在兩個盾牌上,兩人狂噴鮮血,向後拋飛。此時貼地滾來的兵丁已附身而至,寒光閃動之間,分向李文雙腿砍去。李文長喝一聲,巨矛破入刀影中,嘭的一聲擊碎盾牌,將從右側撲來的兵丁釘死在城牆上,左足反踢,正中左側撲來的兵丁的手腕。那兵丁腕骨爆裂,慘叫一聲,向後跌退。


    忽聽身後一陣驚唿,尹默尖聲喝道:“小心”


    身後殺氣排山倒海而來,李文長嘯一聲,長矛爆裂而開,手中半截斷矛從肋下急探而出,向後刺去,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身後那人如果繼續進擊,必然被斷矛戳傷。隻聽身後嘿嘿一聲冷笑,那人竟是刀勢竟是絲毫沒有變化。“哆”一聲,斷矛戳在鐵盾之上,李文心頭巨顫,厲嘯一聲,側飄而出。“嗤”一聲,那人一刀砍在李文肩膀之上,血水爆濺,身後那人輕“咦”一聲,顯然李文空中轉向的輕功,大出他的意外,致使剛才必殺一擊竟而落空,不得不對李文的實力重做判斷。


    李文則一個跟頭栽倒城牆,側身翻滾,一拳擊飛撲躍而至的西涼兵丁,轉身麵對剛才身後偷襲的敵人。


    隻見那人身高足有九尺,烏黑漆亮的長發披散在肩上,古銅色的皮膚下肌肉跳動,似乎孕育著無窮無盡的精力。一直延續到鬢角的絡腮胡須,鋼髯一般根根標起,再加上一身黑色的豹皮,襯得整個人如雄獅一般。


    那人哈哈笑道:“早就聽聞安定有‘一狼一虎’,隻是一狼不過而而,想來那虎也強不到哪去。”聲音高亢尖銳,刺得人耳膜生疼。


    李文冷笑道:“究竟有多厲害,試了才知道。”探手從身旁的兵丁手中接過一把長戟,一顫一抖之間,銀槍化作萬千槍影,向那人橫掃而去,那人仰天狂笑,身子微側,已躍至李文身側,大刀化作一片厲芒,橫剁李文岱腰腹。“嗤”一聲銳響,一根銀槍從斜刺飆刺而出,電射向那人脖頸刺去,那人舉盾相迎。


    “叮~~~~~~~”金鐵交擊得的響激的人牙酸腿軟,馬岱被震的倒退一步,清秀白晰的麵容上紅暈一閃而逝。那人被馬岱一擊震得微頓了一頓,李文厲嘯一聲,戟勢展開,層層疊疊,銀濤翻騰,向那人卷去,馬岱亦是一聲長嘯,合圍而來。


    “錚錚錚”數聲,李文馬岱齊齊倒退三步,那人一個旋跌,狠狠撞在女牆上,厲嘯一聲,翻身而起,撲向城牆。李文一聲爆喝,急步踏前,大戟化作一道匹練,向那人卷去。那人身在空中迴刀反撩,“錚”又是一聲脆響,李文倒退數步,砰一聲坐倒城牆上。那人亦是空中失衡,斜斜跌下城去。西涼兵丁齊聲驚唿。


    尹默大聲喝道:“李校尉,你怎麽樣?”


    李文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鮮血,長身而起,一腳將一個西涼兵丁的屍體踢出城外,厲聲喝道:“西涼兵見村屠村,見城屠城,若讓他們破了祖厲,我們都死無葬身之地。兄弟們,再加把勁,宰了這些狗崽子。”此番話語,李文用內力高送而出,山穀加峙,迴音隆隆,雖是千軍萬馬齊聲嘶喊,仍是傳進安定兵丁耳中。兵丁累日苦戰,已是疲憊不堪,聽得唿喝,心道,李校尉的話不錯,絕不能讓西涼崽子破了祖厲,否則真是死路一條了。鼓起氣力,奮力死戰。西涼兵丁眼見主帥被擊下城,銳氣大失,不住後退,終止被逼退城下。


    號角聲遠遠響起,西涼兵丁緩緩向下退去,震天的嘶喊漸漸平息,城牆上下隻留下千餘具屍體。斑斑血跡,斷肢殘臂,在日頭之下,更顯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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